还未回头,心里就已经淌下了泪,叶生真想把那颗心呕出来再与他回头风轻云淡地重新相识。重新道句:容谦,你好呀。
    可惜叶生说不出来,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得佯装受惊忍着泪跑着躲到赵长清身后。
    掩盖着弱弱哽咽一句师兄,生儿知错了。
    赵长清自是以为叶生吓坏了。眼神复杂地看了那人一眼忙不迭地哄着叶生。生儿乖,生儿聪明,连师兄和容世子都抓不住的人让生儿差点抓住了。生儿没大错,要说错也是师兄的错。明知道你们没什么自保能力还跑了出去。
    温温细语如潺潺溪流般滋润心田,慢慢抚平叶生心里的惶恐与不安。重来一世,唯有以平常态度对待容谦才有可能守护在他身边。叶生咬着唇告诉自己。
    真的?叶生又将脸埋在赵长清的衣服里闷闷回答。
    赵长清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这小孩太过敏感,别人只说了一句他就能品出别人的语气好坏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容谦刚才的语气确实不太好,赵长清也能理解他。他在此埋伏好几日却被人逃了不说,看似放长线钓大鱼也被叶生破坏掉了。依他的性子,如今还愿意与叶生说话便是抬举他了。不过,生儿又不是故意的,何至于与个孩子较真?
    自然是真的啊,您说是不是啊容世子?赵长清轻柔叶生的发顶问的却是容谦。
    容世子?叶生疑惑一声,似好奇般终是露出了头来。一双眼睛似葡萄般剔透,正巴巴地朝着容谦望去。
    月夜里少年一身黑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夜风,森寒凛冽的眼睛若有无意般地盯着他,仿若一匹狼。
    叶生一阵恍惚,容谦何时用过这样的少年盯住他?他见过温柔如一汪初春泉水的容谦,见过暴怒如仲春时节一席瀑布飞流直下狂啸着奔腾夹带着不可阻挡的雷霆之势的容谦,见过如静水流深般隐忍不发却内里波涛汹涌的容谦。他从来没有见过化身为暗夜修罗,带着睥睨一切气势的容谦。
    叶生沉下脸,一片苦涩。容谦啊容谦,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我未曾看过?
    长得可真俊。叶生大咧咧地说了句,末了还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师兄,容世子长得比你还俊。
    呵。容谦一笑,如一朵绽放在暗夜的曼陀罗花,带着妖艳蛊惑的残忍和夜晚的寒凉。
    事实上,叶生觉得,某一个瞬间,容谦是想杀掉自己的。
    师兄。像一只嗅到了危险的幼兽,叶生再次汲汲地躲到赵长清身后。
    乖,咱们去睡觉吧。再耽搁下去,天要亮了。赵长清笑着摸摸他的头,笑意却到不了眼底。
    在此偶遇容世子实是偶然,若是无事,我们便去休息了。今日我们夜宿鸦栖岭什么都未出现。更未遇到容世子,烦请容世子放心。赵长清目光淡淡,抱起又惊又俱的叶生就往马车旁边走去。
    师兄,别。马车有毒。叶生连忙出声阻止他。我刚刚看到了。那个人,往马车撒了东西。叶生指了指空地的那摊血。
    看到的?赵长清有些惊讶,还是先放下他走到马车旁用帕子摸了摸车最外边的车架,把帕子放在鼻尖轻嗅。
    热腐散。赵长清大骇。他本以为叶生是在说着玩,却没想到这马车真的被人投了毒。那这孩子,赵长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生,观察力如此强?
    真的有?奴才还以为世子在说着玩不想睡觉。陈三儿也是张大了嘴。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么么哒。^3^
    第8章 放过
    马车离他们藏身的树下几十步的距离,加上天黑,刚刚那人骑马速度极快,瞬间出手的动作便是有月光想要看清楚也是极不容易的。
    莫说清清楚楚地看到撒了药,便是看清楚身形都难。赵长清定定地看了他,脸色有些讳莫难辨。
    叶生自是察觉到了赵长清探寻的眼神,没由来的有些心虚。他却是看到了,可那也是他特意留意的结果。若非特意留意,那是万万不可能发现的。
    这种毒无伤大雅。多吃蔬菜,多喝水。赵长清笑了笑,将他放回马车里。
    乖,睡吧。今日太晚,明日里到了城镇给你买串糖葫芦。
    我要两串。
    好。
    那,三串可以吗?叶生最会的便是得寸进尺。
    那还是一串吧。赵长清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逗他。
    昂,别啊,两串就两串。叶生有些急,忙不迭地反悔,小手紧紧拽着赵长清的衣袖撒娇。
    睡觉,我数到三,睡不着一串也不给。赵长清笑道。
    昂,我睡,我马上睡。叶生听完,马上躺了下来,闭着眼不敢动。小脸贴在赵长清大腿上,一双小手紧紧抱住他小腿生怕他跑了。
    赵长清抿嘴一笑,小心地把他扶正,放好在怀里。看着叶生眼睫毛轻轻颤动却始终不敢睁开。
    乖,不害怕,师兄不走。赵长清吻了吻他长长的眼睫毛,如哄小孩入睡的母亲般轻轻拍着他。
    叶生果然乖乖听话,放松地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不一会儿便呼吸绵长起来。
    赵长清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这个小孩,害怕如斯却唯独相信自己,独独相信自己能够庇护他,给他莫大的安全感。独独在他的身侧才敢安心睡下。这是对他多大的信任和真心?
    可自己又能不能回报他同样的信任与真心?赵长清握了握拳,湛然若水的眼眸里是解不开的轻愁。
    果然活在这世界上,谁都不能独然其身啊。
    天阶月色暗沉,天上星子逐渐寥落,月光下的树林也笼上了一层似烟非烟的寒沙。树林里不时的鸟鸣啾啾声凸显得这片萧索冷寂的地方更加的森冷无一丝暖意。
    ,
    那绊马索真是那小儿放的?容王府里烟气缭绕,氤氲着特有药香的屋子里容谦有些不耐。
    是。容凌立于屏风外,有些担忧地望着那扇屏风。
    你怎么看?
    天黑,陈国的死侍身手极快,他能看到说明他观察力够强,眼睛还好。我们捉拿陈国奸细,他能提前预知奸细逃跑方向布下陷阱着实太过聪明机警。还有,赵公子只稍微提点他一下,他就能看出张嬷嬷叫一声的用意。实在是聪慧。容凌抬起头来,仔细回想那一夜的情形。
    还有,他小小年便会察言观色。容谦皱眉。
    我对他起杀心的那一刻,他竟会躲在长清的身后。容谦唇角微勾,却在下一刻轻咳一声。他还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
    世子,这位云世子的天资着实不可多得,若是多加□□,他变成您的帮手也未可知?您又何必?容凌欲言又止。
    又何必因为这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想杀了他?容谦挑挑眉,倾身打开香炉将里边的药块拨了一拨,药块猛然点着把他呛得面颊通红,比涂了胭脂还要艳三分。
    陈国奸细一事,他虽然破坏了我们放长线钓大鱼的机会,可至少我们知道了马车里是个姑娘不是吗?姑娘的用处无非就那几种,到底是哪一种,我们迟早会知道。容谦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慢条斯理地说。
    那您为何想杀了他?
    为何?你没看到长清对他的样子?容谦冷笑。他花了六年,为自己养了个最大的软肋。且不说这个软肋会不会反手替别人卖命。小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谁知道呢?他可是苏贵妃的儿子。他若是愚笨一点我反会护着他,可他偏偏又那么聪明。
    长清公子不是也。。。。容凌皱了皱眉。
    够了,容凌。我说过,长清的身世,事关我父亲,不容我们置喙。那个人想让我们觉得是什么,那我们只能认为是什么。容谦语气忽然一厉。
    是。容凌跪下,干脆地应诺。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能猜测的。他们只能为主子出谋划策,却不能窥探自己不能窥探的。
    可长清公子让您庇佑他,您若是杀了他,如何向公子交代?容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叶生求情,那个小孩聪明,敏锐机警。像极了几年前的世子。若是世子能够□□他,不失为一种双赢的方法。
    你就如此觉得,他能成为我的助力,而不是拖累?容谦放下手里拨香炉的镊子,有些疲累。那个孩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真像极了他的母亲。一如梅花落雪般清新,又像那高山上的雪莲,给人隔世的疏离感。若是也像他母亲般凉薄无情可该怎么办?
    罢了。容谦微微叹口气,看着药块燃起蓝色的一簇火苗。到底不愿驳了长清的意思。看在长清的面子上我便给他个机会。
    叶生翌日醒来后容谦已然走了。那人来的突然走的无声,仿若一阵风,一个梦。风吹过留下一地馨香。梦醒后,唯余惊梦人的庆幸。叶生呆怔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虽说常年在山里,可赵长清却没让他吃过半点苦头。他白白嫩嫩的,比那年画里的送子娃娃还要生动三分。
    阳光透过车帘钻了进来,细碎的阳光照在赵长清的睡颜上让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更是显出暖意。初晨的阳光和煦而不灼人,撒在他的脸上叶生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细的一层绒毛。
    叶生稚嫩的小手轻轻划过那人眼睑处的青色,入手的是直达心底的温暖。
    又调皮了。赵长清轻笑,闭着眼睛,小心地攥着这只自己刚刚捉住的小小拳头。将他放在自己的胸口不愿睁眼。
    胸膛处的温度比手心还要灼热几分。叶生的小手放在那散放着热意的地方,睁大了两只葡萄般的眸子有些惊异。叶生张开小手闭上眼睛。胸膛跳动的声音好似通过手心传到了耳朵里,用别样的方式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重生回来多日,他最怕的却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玩笑,让他本以为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后再让他如入梦般醒来。醒来后再回到那个凄凉冷寂的忘忧宫,再重新看到那张狞笑着踢翻他唯一食物的脸,再每日活在自己的忏悔和迷茫里惶惶不可终日。
    前日的容谦突然出现更是让他觉得这些太不真实。容谦是他最大的执念,执念藏于骨,刻于心,化为他的骨血,成为他最渴望又最害怕的水中花。渴望他的出现,却又害怕他的不真实。害怕那触手可及的幸福在触碰后碎成泡沫下一刻便湮没不见。只有拿起过的人才会舍不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若是真是场一夜梦迴,真是他被折磨到极致后的幻想,那他还不如直接醒来,直接面对那暗无天日的现实。至少现实里没有这样的奢望,能让他苟延残喘的日子里少一些渴望的折磨。
    可这一切不是梦,亦不是他的痴心妄想。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对他卑微似草芥生命的最大怜悯。
    真好。叶生呢喃。乌糟糟的头搁在赵长清胸膛上附耳倾听。听那虽不太强劲却有力的声音一声一声直达心底,在那虽不宽阔却坚实的胸膛上感受只有他能感受到的重来一次的侥幸。
    还有什么奢求呢?叶生想。再没有了,纵使他日容谦一如以往地不欢喜他,他也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一切。这一世不为姻缘,不强求,只是尽他所能不再步入那贪嗔痴的泥淖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害了别人,也丢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昂。o_
    第9章 回府
    叶生行了二十几日才到了云王府。入目的便是红瓦青砖的屋脊连绵不绝,门楣上匾额招牌大气精致,丹漆的大门上铸了一对金钉铜环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大块汉白玉石,阳光铺洒下来映射出银晃晃的光晕。门前的石狮恢弘霸气地矗立在澄澈明净的天空下,在远处巍峨肃静的钟声里让人不由自主地折服于那浩浩然的皇权之威。
    不远处侧府门旁倒是站了不少人,个个衣团锦簇,那流光溢彩的珠玉更是在阳光下与之相得益彰在这皇城里无声宣告着低调的奢华与相与之其匹配的尊贵。
    我不能送你了。马车里,赵长清一如既往地执着叶生的小手,一双桃花眼望着这车外的繁花似锦有些迷离。这皇城,终究不该是自己呆的地方。便是来了,怕这偌大皇城也找不出能让自己安身的位置。
    赵长清惨然一笑,觉得自己答应送他回来便是一个错。这个孩子何其有幸,便是皇城容不下他也有一个为了自己拼尽所有的娘。而自己?赵长清握紧了拳,看那远处的嬉闹的人群都有些模糊不清。罢罢罢,都是命啊。
    不知不觉,一滴泪悄然掉到手心。
    师兄你别伤心。等我混好了,一定接你来。不在那山旮旯缝里伺候老东西了。叶生正被赵长清捏得手疼,刚准备说却看到师兄满面泫然,心里不由一紧。师兄平日都是一副清雅淡然的样子又何曾伤心至此?叶生一阵后悔,看着师兄神情怕是这京城和他身世有些关系。这些事迟早会来,自己又何必上赶着骗师兄来空惹师兄伤心?
    叶生手上吃痛,心里更是如被抓挠了般心疼得紧,忙不迭地边吸着气边哄着赵长清安慰他。
    师兄无妨。赵长清这才回过神来,忙掩了面擦干眼泪,松开握着的小手。心想自己怕是吓着他了。师兄不伤心,生儿在京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自己不是还有生儿?这个孩子,或许以后才会知道,自己给予他的,是自己的一切。
    师兄我会的,生儿一定不吵不闹,不惹事。好好的以后接师兄来,让别人欺负不了师兄。叶生握了握小拳头,嘟着嘴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好。师兄等着。赵长清展颜一笑,白皙的脖颈因为方才的激动泛起一点酥红来,比那阳春三月枝头的桃花还要娇艳。
    赵长清小心从怀里拿出块羊脂白玉来,将那系着络子放长,小心地挂在他脖子上,还细致地将那玉佩放进了衣服里贴着肉。师兄的玉佩赠与你,也算是实至名归了。赵长清叹了口气。忽又想到了什么,蹙眉叮嘱他。这块玉对师兄意义非凡,平日里可莫要拿出来被别人看到了。若是惹了麻烦解决不了方可拿着玉佩找容王世子,他见了玉佩自会照拂你。替你收拾烂摊子。
    叶生猛地点头,心里确实有些酸涩。这个师兄对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极好的。今时他才知道原来前世他那么混账还能入了容谦的眼,定是师兄也如现在般交代了容谦。否则,他这只会挑事混人一个又怎会处处得容谦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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