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楚凌低笑一声,谁说本宫在这里跪着,是在逼皇上退兵了?本宫要逼的,从来都不是他。
    你秦善有些疑惑,这时皇后的凤撵从远处而来。
    皇后娘娘,太子还在跪着呢!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杏儿跟在凤撵旁边一路小跑。
    余光看到皇后来了,楚凌嘴角轻轻勾起。就在皇后从凤撵上下来的时候,楚凌突然按住心口,难受的闷哼一声,缓缓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凌儿!皇后大惊,踩着新绣鞋就跑了过来,慌着喊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将楚凌拉进怀里,用帕子擦着他脸上的泥水,又心疼又埋怨道:本宫都说了那人留不得,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傻?母后知道你喜欢他,可也不能为了他一个敌国君主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阿迟阿迟楚凌昏迷着,嘴里不断叫着姜迟的名字,若若没有你,我我情愿长眠不愿醒
    你!这一句可把皇后吓坏了,直捧着楚凌的脸,带着哭腔道:傻孩子,可不许这么想。好,不就是退兵么,母后替你去求你父皇,他一向听得进母后的话,只要你振作起来母后什么都答应你!
    昨日陪他用过早膳后,楚凌就离开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再没有出现在姜迟面前。
    楚凌问他:如果我让离国退兵,你心里是不是能好受一点儿?
    姜迟没有回答,既成定局的事,他并不以为楚凌可以改变。而且就算离国退兵,姜迟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当做前世那些都不曾发生过,放下一切再跟楚凌在一起。
    姜迟知道,这一世的楚凌没有错,错得是他自己,他错在不该在经历了前世那些后选择忘记然后重新爱上楚凌,错在没有彻底忘记前世,偏偏在二人相爱时记起那一切。
    造化弄人,所言非虚。
    楚凌是在第二天晚上来的偏殿,屋内没有掌灯,是楚凌进来把宫灯点上的。
    突然的光亮刺的姜迟有些睁不开眼,他眯了下眼睛,缓缓把头偏向楚凌,就看到那人苍白的一张脸。
    那人走到床前,姜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听着楚凌的脚步有些沉重,步子也有些虚浮。
    没等姜迟开口,楚凌坐在床边,轻声道:没事了,离国已经撤兵。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弱弱的。
    听闻此言,姜迟有些欣喜,但也只是心中淡淡的情绪而已,并没有表露出来。望着楚凌苍白的脸色,他微微皱眉:你如何做得到的?
    楚凌没有回答,只慢慢上了床,解下衣带,掀了被子钻进去,躺在姜迟外侧,轻声道:我有些累了,先睡吧。
    对方甫一进被窝,姜迟立刻感到一股寒气钻了进来,虽然隔着中衣的布料,但二人身体相贴的地方,对方的身子冷得像冰块儿一样。
    你身子怎么这么凉?姜迟道。
    楚凌似乎累极了,声音嗡嗡得带着鼻音,半睡半醒的模样:许是白天在外面待得久了,不碍事
    姜迟也没再问,就这样僵着,直到耳边传来那人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姜迟也快要睡着了,身边那人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向他贴上来,手扒在他腰上小猫儿似得头靠在他的肩膀。
    姜迟立刻睡意全无,绷紧了身子,才注意到对方的体温已经不是冷得了,而是滚烫,在这秋天的夜里烫的跟个火炉一样。姜迟抬手搭在楚凌额上,被那惊人的热度吓到了,刚要叫醒他,却听那人一声可怜兮兮的,阿迟,我冷说着又打了一个寒颤,往姜迟身边缩了又缩,直到变成小小的一团。
    滚烫的呼气喷在姜迟微敞的领口,烫的姜迟颤了一下。
    阿迟好冷楚凌又呢喃了一遍。
    姜迟把楚凌的手扯开,喊了翠儿去传太医,告诉她太子殿下夜里受寒。翠儿哼了一声去叫太医,临走时不满地道:殿下哪里是夜里受寒,他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已经昏迷一个下午了,刚醒来就要见你,你一个将要亡国的前任国主,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相待?
    姜迟愣住,久久未能回神。
    身边那人正冷得发抖,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姜迟想把楚凌推开,手僵着却再也下不去手。
    没事了,离国已经退兵。
    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我有些累了,先睡吧。
    姜迟终于还是把缩成一团的人扯进怀里紧紧拥住,对方立刻自觉地将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姜迟一偏头,微凉的唇瓣在那人滚烫的额头掠过,凌儿傻瓜手臂收得紧了又紧,傻瓜
    阿迟楚凌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抱住了,暖暖的,便立刻得了便宜卖乖似得两腿都挂在那人身上缠住,努力汲取着对方的温度,不要一直恨我好不好?再再爱我一次,好不好?我怕,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阿迟
    姜迟揉着楚凌的后脑,轻声道:我也怕怕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你也原谅我自己了说着,他轻轻把唇印上了楚凌的眉心。
    第87章 大结局中
    夜里楚凌隐约知道太医来过,但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难受德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猫儿似得缩成一团,直往一个温暖的怀里缩。
    到了清早,烧退了下去,他睁开困顿的眼皮,想要伸手揉揉还有些发胀的额角,刚一抽手,却是不敢动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正缩在姜迟怀里,枕着他的胳膊。那人还睡着,竟然没有把他推开,反而是将他拥在身前,带着几分呵护的意味儿。
    楚凌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在做梦。眨眨眼,眼前一明一暗交叠着,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经醒了,不是做梦。
    在人臂弯里抬起头,楚凌细细看着熟睡的姜迟,打消了揉额角的念头。他怕自己一动对方就醒了,然后又会留给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呼吸都刻意放缓了,楚凌此刻有一种做贼的心虚感,他莫名感觉自己现在片刻的幸福和满足,是偷来的,偷的过去半年里那个没有前世记忆的楚凌的。
    还是半年前的时候,姜迟对他多好啊。
    他却一心恨着对方。
    前世,姜迟对他多好啊。
    他却心心念念向着算计对方。
    楚凌知道自己这一生做过太多错事。
    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他对不起过很多人,但唯一让他想起来就疼到骨子里的,却只有姜迟。
    或许本性难移吧,尽管记起自己曾为了争夺皇位险些杀死楚云,他心里现在也没有太多愧疚。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他可以对云儿很好很好,去弥补在他幼小心灵留下的伤害。
    唯有姜迟,楚凌怕时间会凝滞,一直停留在前世,过去种种如一道山梁,横跨在姜迟心里永远也翻不过去,同时也横跨在两人中间,遥不可及。
    想着想着,楚凌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拥有很多,但依然害怕失去。
    小心翼翼地,手攀上了姜迟的腰,然后他一点点朝人靠过去,收紧了手臂。
    任性而固执的姿势,楚凌宣告在自己对姜迟的独占欲。
    面对姜迟,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至少是重生后,这一点不曾改变。
    唯一变了的,是楚凌以前害怕姜迟爱他,他以为对方的爱如毁灭一切的业火,摧枯拉朽,所过之处,心中寸草不生;而现在,楚凌却是害怕姜迟不再爱他,因为他太迟才发现,对方的爱不是烈火,而是这世上最温柔的水啊,是他所需要的,赖以为生的全部。
    我是不是对你说过,我叫楚凌,你是姜迟,我们在一起就是凌迟不会有好结果的。楚凌轻轻把头靠在姜迟肩头,轻声叙说着,其实凌,是凌晨,迟,是迟暮。我早该想到是我错得太早,而悔得又太迟
    话到最后,变成了低哑的哽咽,有些压抑,出口的腔调溃不成军。
    楚凌
    耳边有人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楚凌讶然抬眸,来不及收敛的悲伤表情,泛红的眼眶,直直对上姜迟的视线。
    那人伸手将他推远了些,盯着他眼角的一点湿意,竟是皱了眉。
    楚凌以为自己趁人睡着才做出的亲密举动惹得姜迟不快了,心往下沉了沉,有些凉。
    姜迟皱着眉,将楚凌脸上由无措到失落再到平静的表情变化收在眼底。
    楚凌装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但眼角那滴泪却极不何时宜地落下来,将他的伪装轻易揭穿。
    楚凌偏过头,避开了姜迟打量的目光。缓缓坐起身,捡起衣服慢慢穿着,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动作僵了下来。
    凌儿往微哑的声音,久未开口的缘故。
    楚凌愣住,他有些不敢回头去看一下姜迟,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亲昵而柔软的呼唤了。
    见楚凌不动,姜迟又唤了一声,凌儿手指慢慢用了些力气,拉了下楚凌的手腕。
    呜楚凌挣开了姜迟的手,他低下头,双手捂住眼睛,低低的呜咽声逐渐在屋内响起。
    心是紧揪着的,那么疼那么疼,仿佛被撕开了一个裂口,有什么在汹涌地往里灌,那些鲜活的,炽热的,仿佛会跳跃的艳红色液体然后迅速缝合,伤口在抚慰下逐渐平整,与原本的血肉很好的融合。
    姜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等着楚凌哭完发泄完,直到楚凌的肩头不再有明显而剧烈的耸动,直到那些呜咽声慢慢小了下去,他才重新拉住对方的小臂,轻轻一扯,对方就这么朝他倒了过来,一头埋进他胸口。
    阿迟阿迟楚凌紧紧搂着姜迟,像突然会撒娇的宠物,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怕碰到姜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弄疼了他,又怕那人还恨着自己,惹到了他。他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儿,闷着声音道:你回来了?
    姜迟把掌心贴在楚凌的后脑,低沉的声音,回来了。顿了顿,别哭了
    楚凌抬头,还挂着一滴眼泪的嘴角,逐渐有了上扬的幅度,我,不是在做梦?
    捧着楚凌清秀的小脸,姜迟用指腹将那滴液体抹去,黑沉的眸子如一井古水,无波无澜却逐渐有了光晕荡开,他温声道:不是。
    楚凌笑得更开,眼眶却一直有灼灼的热度,滚烫的液体不断滴落,我真没用,控制不住要掉泪。他笑道,任那些晶莹的液体一颗一颗掉下来,砸在姜迟微微敞开的领口。
    姜迟极有耐心地为他擦着,终于勾了下嘴角,不是。楚凌一把抓住他的手,姜迟动作一顿,那人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混合着眼泪的深吻,有些苦,有些涩。
    唔嗯姜迟的喉头溢出一丝呜咽,轻拥住楚凌,回应了那个吻。最开始还是楚凌主动,姜迟有些不适应的笨拙回应,没多久,便是他扣住楚凌的后脑反客为主,加深了那个吻。
    直到二人皆喘息粗重,才分开。望着彼此有些红肿的唇瓣,眼底不约而同的有了浅笑。
    楚凌重新躺在姜迟身边,心里轻松了些,听对方在耳边道:有些事永远不可能成为过去
    楚凌愣了下,抬眸望着姜迟的侧脸,心口再次发紧。他的声音有些颤,轻声道:比如呢?
    姜迟笑着偏头看他,认真道:比如我爱你
    我爱你,既成定局,哪怕隔了一道再宽再高的横梁,因为爱我都有勇气和力气,去翻越去寻觅,直到重新捉住你。
    拥你入怀,卧听风雨。
    不管是不是遥不可及,我知道余下的时光,才是我们绵长的一辈子
    阿迟,你说我们能不能有绵长的一辈子?楚凌张着湿润而漆黑的眸子轻声问道。
    以前总是姜迟在问他,所以他不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问出这句话时,爱得有多深又有多么小心翼翼。
    这次换他来问,他才知道,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深深,住进了他心里。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是蚀骨入髓的疼。
    姜迟微怔,把楚凌的手拉入掌心,缓缓道:能。
    楚凌笑了笑,我想永远把你关在我的东宫,关你一辈子,在我心里。
    姜迟把脸颊贴在楚凌额头,轻轻应了一下,好。
    第88章 大结局下
    因为离国突然撤兵,吴国少了助力,让姜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有消息传来,洛风与裘索几位将军奋力御敌,逐渐将败局扭转了过来。
    两月后,姜国被吴国吞并的城池尽数收回。两国经过将近半年的苦战,皆损失惨重,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也就没有多余的兵力财力继续僵持了。
    这场长达半年的战争最终以议和告终,双方签订合约,百年内不得再有战事,休养生息。
    此时,冬天已经开始了一个月。离国地理位置偏南,冬季没有夏季时间那么长,也不冷。
    这天,天色晴好,万里无云。
    宫外的草场上,枯草干干巴巴的铺散在地上,露出皲裂的黄土。微风吹来,带着几分干燥,只是泛起些微的凉意。
    一棵落尽了叶子的古桐下,有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正推着一架轮椅缓缓走着。
    轮椅上,坐着位身穿黑袍,玉簪束发的男子,他腿上盖着一条金线绣文的薄毯,隐约可看出毯子下有些细瘦的双腿。
    在宫里憋得太久,偶尔出来散散步吹吹风,也是好的。轮椅的车轮压在干硬的土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楚凌推着轮椅低头望着男人的发顶,淡笑道。
    是不错,离国的冬天比姜国暖和多了。姜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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