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楚凌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趴在桌子边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姜迟研磨,道:皇上以前都会在这里画什么,荷花么?
    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楚凌看到湖中有荷花的枯枝,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荷花池。
    姜迟看了眼湖中的枯枝,淡淡收回视线,对楚凌道:你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朕给你画一幅肖像。
    楚凌稍微动了动头,脑袋枕着胳膊,道:这样就挺舒服的。
    想到楚凌有伤在身,疲懒也是应该的,姜迟也没有计较太多,他在空白的画布上找好适合落笔的位置,然后一边看着楚凌,一边沾了墨开始作画。
    楚凌因为趴在桌上,眼睛正对着笔锋,只见姜迟不疾不徐地画着,时不时看他一眼,不一会儿,画布上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分明的五官,清贵的气质姜迟的动作极为流畅,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那副画已经存在他心中一般。
    这样想着,楚凌难免有些走神,不自觉地视线沿着笔尖向上,看向了姜迟的脸。
    姜迟嘴唇轻抿,表情极为认真。楚凌见过发怒的姜迟,见过邪恶的姜迟,也见过因为求而不得歇斯底里的姜迟,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安静而认真的样子,此刻就连姜迟轻轻颦起的眉峰,都让楚凌觉得安安静静的。
    楚凌不由得有些失神,不经意却对上了姜迟的目光。
    姜迟作画要时不时看一下桌上趴着的楚凌,不料二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楚凌目光一缩,忙偏过头去,心里就好像偷窥却被别人发现了那般心虚。
    姜迟似乎没发现楚凌的异样,他一边作画,一边淡淡道:怎么了?
    楚凌支支吾吾道:那个我胳膊压得麻了,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笔锋一顿,姜迟抬眼看了看楚凌,见他趴在胳膊上好久了,于是道:你不用顾忌那么多,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楚凌轻轻嗯了一声,他坐直了身子,揉着被压的那条胳膊,垂着眸子,没有再看姜迟。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姜迟道:好了,你看看。
    楚凌抬头,只见平铺的画布上画着一位少年,姜迟的确画功极好,画上那人虽然不说与楚凌完全相似,却也是有九分□□在的。
    大而亮的眼睛,清淡的眉毛,厚薄适中的唇,墨黑的长发挑起几束挽在发顶,活泼而富有朝气,尤其是少年扬起的嘴角,让看的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笑着的?楚凌怔怔的望着那副画,他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久到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难道,在姜迟心里,自己应该如此轻松的笑吗?
    楚凌看向姜迟,
    看朕做什么?姜迟淡笑,伸手把毛笔递给楚凌,道:说好的,朕只管画,你来题词。
    楚凌琢磨不透姜迟的心思,他静静望着姜迟,没有动作。
    不知道写什么吗?姜迟轻声道:我来教你。
    楚凌道:你作的画,我怕写坏了二字还未出口,姜迟已经把笔塞进楚凌手中,然后握着他的手,在空白处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
    手被姜迟有力的大手握住,楚凌看着手中的毛笔一点点在画布上移动,留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意识到姜迟在写什么时,楚凌猛地一僵,不!他下意识地排斥这句话,想把手抽回,笔锋一拐,在画布上留下一道划痕,生生破坏了画的意境。
    姜迟松了手,有些失落地把毛笔放在一边,最后两个字,到底是没有写上去。
    楚凌看着姜迟黯然的神情,莫名有些愧疚,他张张嘴,轻声道:我
    等墨迹干一干,收起来吧。姜迟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楚凌的话,神色回复淡然,姜迟把笔墨收好,道:这画是送给你的,不准说不要。
    楚凌点点头,道:我要就是了。
    之后的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可能方才的小意外让两人都觉得尴尬吧。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风比之前强了一些,竟然是要下雨了。
    怕是要下雨了。姜迟看了下天色,道。
    话音刚落,刮起一阵强风,乌云在头顶密布开来,哗哗开始下雨。
    他们出来时天色尚好,所以没有带雨具,云凌亭在御花园后面,本来就是清幽的地方,姜迟没有安排什么巡逻的侍卫。
    随着雨势渐大,周围的空气一点点湿凉起来。受刑之后楚凌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一直在潮湿阴冷的地方待在难免会受寒。
    望着楚凌略显苍白的脸色,姜迟不禁皱眉,道:我们回去吧。
    嗯?楚凌看看外面不大不小的雨势,轻声道:下着雨呢,等雨停了吧。
    姜迟道:春天的雨格外凉,而且也不是说停就停的。顿了顿,他为楚凌紧了紧衣襟,道:听话,轮椅已经被淋湿了,朕背你回去。
    背我?楚凌一愣,张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迟,道:皇上没说错吧。
    姜迟笑了笑,你腿上有伤,总不能让你走回去或者单脚跳回去吧。
    楚凌垂眸,抿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姜迟起身走到楚凌身边,他用那件外衫把楚凌整个人兜头罩住,见桌上凉着的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拿过来卷了几卷,塞到楚凌手里,道:你保护好这幅画,别让它淋湿了。
    楚凌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卷轴,又听姜迟道:画湿了也不要紧,只要你别被淋着就好。说着背对着楚凌蹲下,道:上来。
    楚凌望着姜迟坚实的后背,犹豫着不肯上去。
    姜迟回头伸手拉了楚凌一把,楚凌没坐稳呀地一下趴在姜迟背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姜迟笑了笑,结结实实的托着楚凌的大腿,背着他出了亭子,迎着雨一路小跑。
    楚凌想到轮椅还在雨中,上面的白虎皮可金贵着呢,便有些舍不得,轻声道:嗯轮椅还在亭子旁呢。
    姜迟边跑边道:等雨停了再让人来取就好,你搂紧些,我要跑快些,否则你身上披的那件衣服透了就要淋到你了。
    楚凌看到姜迟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甚至因为跑的急,呼吸声有些粗重。他趴在姜迟厚实的背上,脸颊贴着姜迟的后颈,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温暖。一手搂着画,一手搂着姜迟的脖子,楚凌放松紧绷的身体,轻轻闭上了眼睛。
    回去的路显得格外长,那天的轻风细雨。他趴在姜迟宽厚的背上,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上披着的是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袍子,二人在雨里,一路狂奔。凹凸不平的地上,雨水积成一处处深浅不一的水洼,姜迟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去,溅起一朵朵水花,耳边除了风雨声,就是彼此激烈的心跳声。
    有什么不一样了,不仅是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偏差,姜迟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同时不一样的,还有楚凌的心。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肯退让一步,姜迟就会给他很多,很多
    微凉的唇瓣蹭了蹭姜迟沾了玉珠的耳廓,楚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阿迟我想家了搂着姜迟的胳膊是那么紧,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楚凌想,如果自己想得到自由,首先就要给姜迟安全感吧。告诉对方,自己想要的自由里面,并不是没有他。
    姜迟愣了一下,就那样停在漫天的雨中,跑步造成的喘息还在,他怔怔道:你说什么?
    楚凌稍微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姜迟背上,脸颊贴着姜迟的后颈,懒懒道:阿迟,等你忙完这一阵儿,带我出宫吧。我想出去看看,我想父皇母后了
    姜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以出宫,但离国以后再说吧。然后再次背着楚凌跑了起来。
    楚凌在姜迟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眉毛,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他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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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讨价还价
    殿下,这幅画是挂起来还是小桃拿着姜迟画的那幅肖像过来问楚凌。
    楚凌坐在床边看小桃新拿来的一些戏本子,听到小桃问他,才从摇曳的烛光后面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白天姜迟送他的那幅画。
    姜迟背着他跑回来时,头发都被雨淋透了,楚凌还好,有那件衣服盖着,身上只是有些潮而已。进门后姜迟着急着为他换干燥的衣服,于是楚凌随手把画交给了小桃。
    楚凌还记得当自己把一条干净的布巾递给姜迟让他擦头发时对方眼中的喜悦。
    再次看到这幅画,楚凌想了想,道:找个匣子收起来吧。
    画上的少年,笑容太过刺眼,楚凌不想整天对着这样一幅画,这让他觉得陌生。画中分明不是自己,因为他永远不会对姜迟露出如此纯净的笑容。但是隐隐约约,楚凌心里却不想就这样把画丢了,不是怕姜迟知道了会动怒,而是源自于他的私心。
    是,殿下。小桃应了声,拿着画去找匣子装起来了。
    楚凌又看了会儿书,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才把书放在姜迟之前给他整理好的书摞上,脱衣睡觉。
    姜迟把楚凌送回来后,没有等雨停就离开了,因为有个小太监前来通报说姜朝来了。楚凌猜测可能还是因为吴国特使被杀的案子,前世姜迟就把这件案子交给了姜朝身边的一个侍卫头领去查,不过他不知道这一世姜迟有没有听进去他的提醒,防备着淮南王一些。
    发觉自己正在担心吴国的那件案子,楚凌愣了一下。这件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凌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如果姜迟因为忙于这件事几日几夜都没有空来看他,那才最好呢。想着姜迟忙得夜不能寝饭不能食,下巴上满是淡青色胡茬的样子,楚凌笑了笑,心情好了几分。轻轻挪了挪受伤的小腿,楚凌慢慢躺下,拉过辈子盖好就要睡了。
    闭上眼睛,楚凌眼前突然浮现出姜迟背着他在雨中奔跑的身影。翻了个身,楚凌睁开眼,抱着被子,一遍遍想着今天他趴在姜迟背上与那人说的话。
    阿迟,我想家了
    你说什么?
    等你忙完这一阵儿,带我出宫吧。
    可以出宫,但离国以后再说吧。
    姜迟的意思是答应了?为何会答应呢?
    楚凌的脑子不算太灵光,尤其是用在分析姜迟心理这个方面。揉揉额角,楚凌头痛地叹了口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今难以捉摸的姜迟甚至比之前偏执的可怕的姜迟更加危险。
    这一夜,楚凌又做了那个有关竹林有关茅屋的梦,在天快亮的时候,他哭喊着惊醒,依旧是在梦的最后哭着却喊不出声音。
    小桃听到楚凌的哭声进屋,见楚凌在梦里几乎哭成了泪人儿,极没有安全感的抱着被子,她吓了一跳。
    楚凌睁开肿得跟桃子一般的眼睛,就看到小桃满脸的担忧。
    殿下可是做噩梦了?小桃递了帕子给楚凌擦额头的冷汗。
    楚凌接过帕子,怔怔地擦着,心里却一直在想那个奇怪的梦。梦中好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有个红衣女子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端着一碗血,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楚凌皱眉,想得多了他开始头疼起来,似乎梦中的内容都是他不该记得的,而且他潜意识里也不愿意深究。那仿佛是一个邪恶的深渊,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让楚凌下意识逃避着那个真相。
    把手帕还给小桃,楚凌摇摇头,道:没什么,梦里被坏人追,吓哭了。
    小桃张张嘴也没说出来什么,心里却想着怎么被人追也能吓哭。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凌道,眼睛肿的太厉害,他勉强睁着,漆黑的眸子还带着泪光,湿亮湿亮的。
    小桃道:已经过了五更了,再有一会儿皇上就该下朝了。
    嗯。楚凌道:为我更衣吧,我不睡了。
    是,殿下。小桃找来楚凌要换的衣服,帮他打来热水洗漱。
    等楚凌把一切都收拾好,天已经完全亮了。
    姜迟下了朝,直接让下人把早膳送到凤梧宫,他要陪楚凌用膳。
    进屋看到楚凌的第一眼,姜迟立刻注意到了他红肿如桃核一般的眼睛,微微皱眉,道:眼睛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小桃正在摆盘子,听到后答腔道:殿下昨晚做了噩梦,哭着醒的。
    什么梦?姜迟轻声询问着楚凌,一边把他从床上抱到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对小桃道:还不快去膳房拿两个熟鸡蛋来。
    是,皇上。小桃对楚凌吐吐舌头跑开了。
    指腹轻轻摩搓着楚凌的眼皮,姜迟柔声道:做了什么梦,能对我说吗?
    依旧是那个诡异的梦境,神秘的红衣女子,楚凌虽然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梦里的男人是怎样的疲惫,白发苍苍,如一位老者。
    楚凌就那样望向姜迟,黑亮的眸子里带着疑惑。从姜迟指腹传来的温度很舒服,良久,他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对方给他按摩,把对小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梦到有人追我,吓哭了。
    姜迟梗了一下,揉了揉楚凌的后脑勺,笑起来:傻瓜,梦都是反的啊。
    楚凌一愣,睁开眼望着姜迟的笑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扯了扯嘴角,轻轻点了下头,道:嗯,我记得了,梦都是反的。
    姜迟似乎欺负得还不够,又在楚凌头上揉了几把,才道: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说着拿过碗为楚凌盛了些白饭,又夹了些菜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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