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教授偏头看他,是啊。
    小枞,董书都已经来了,至于你说的那个医生,季教授苦笑,我好像没找到他,你问过他吗?他来了没。
    没关系,他喜欢迟到。奚迭生看眼时间,随口问:小奚呢?
    身边老头的声音瞬间冷下来,重重一哼,嗯。
    他憋着笑,您没跟他撕破脸吧?
    没有。季教授撇嘴,今天是我专门为给你道歉设的宴,跟他撕破脸算怎么回事?这事留着今晚以后再说,我会找他算清的!
    奚迭生拧动门把,
    嘎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清晰,屋里一片沉寂,三个相对无言的人同时转身,掺杂各种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大概因为今天要见老师,青年穿着简洁大方,白底体恤搭蝙蝠袖外套,浅色牛仔裤勾勒笔直修长的腿。
    你们来得好早。
    笑起来还有个浅浅的梨涡。
    仿佛一点不记得上次他们在KTV时见面的尴尬,也忘了那天在酒店门口近乎崩溃的发泄。目光随意在他们中掠过一圈,最后回到教授身上。
    您点过菜了吗?奚迭生提议:要不大家一起点菜?气氛这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叫我们来研究什么课题。
    奚白不明白为什么季教授要专门请这顿饭,还说要奚迭生道歉。
    本来不想过来,但又想起前段时间汗蒸的时候差点跟枞哥吵起来,不能再不信任枞哥。况且学长也会来。
    他得表现的落落大方、毫不在意,才能把自己应有的东西夺回来。
    我记得老师喜欢吃辣子鸡,还喜欢吃水煮鱼。
    饭桌上原本的安静氛围被打破,
    众人将目光投向他,反而显得他的存在格外突兀。
    奚白深吸口气,期待望向坐在正前的季教授,老师,我应该没记错吧?您在奚家时,我母亲还给您做过呢。
    热络又亲昵的话题,很容易拉近关系才对。
    奚白等了半晌,却只等到面前人黑着脸,意味不明冷哼一声。
    奚白:
    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我记得季教授也是喜欢吃这些。
    身边人突然出声帮他圆场,奚白心头一热,果然还是枞哥最心疼他。想着偏过头,却正看见李枞把目光从某人身上收回来,
    他循着看过去,对上奚迭生的视线。
    小奚爱吃什么?奚迭生笑了笑,温声询问。
    虚伪。
    奚白别开视线,今天不是老师请客吗?还是按照老师的喜好点吧。
    麻婆豆腐、回锅肉,奚迭生报完两个菜名,看都没看他,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剩下的就上你们的招牌。
    他愣住神。
    麻婆豆腐是李枞最爱吃的菜,回锅肉是学长最爱吃的。奚白强忍着气,愈发觉得这人阴险狡诈,每一步都算计的清清楚楚。
    好在学长和枞哥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被蒙蔽。
    李枞蹙起眉,小奚不爱吃这些。
    是吗,奚迭生把菜单搁在桌上,推过来,抱歉,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知道弟弟喜欢吃什么,真是不称职。
    李枞点了两个他爱吃的菜。
    杯里的酒喝见底,董书又去前台拿他爱喝的酒。奚白坐在那里,看着奚迭生全程几乎没说什么话,只跟旁边的老头子搭过腔。
    心里松快不知道多少倍。
    季老师,您不是已经跟我哥断绝师生关系了吗?怎么还有说有笑的,他心情好,灌了好几杯酒,头也有点晕,对了,您为什么要跟我哥断绝师生关系啊?
    小奚,李枞拿走他面前的酒杯,劝他:别喝了,你喝多了。
    枞哥,你让我喝嘛,我住院后好久没喝过酒了。
    奚迭生托着腮,饶有趣味看面前俩人拉拉扯扯,亲眼见到原剧情里的场景,感觉还是不一样,有点微妙。
    他还没看够,
    我是跟迭生断绝了师生关系,那是因为我误会了迭生,所以我今天才请这顿饭给迭生道歉。我是真心喜欢迭生这个孩子,
    大概一早就憋了满肚子气,现在被激得实在压不住,季教授气得脸通红,拍桌,但你算怎么回事?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盼着我跟迭生吵起来?!
    季教授,您别生气。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青年身上挪开,董书和气一笑,小奚他也是喝多了,所以才口不择言。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是单纯关心您和迭生。
    关心?季教授冷笑,假关心吧。我为什么要跟迭生断师生关系,他难道不是心知肚明?什么样的孩子,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头次这么明白人心隔肚皮的道理!
    话里藏针带刺,火药味十足。
    前几秒还有说有笑的房间霎时间一片死寂。
    奚白满脸迷茫,您说什么?
    季教授,不管您对小奚有什么意见,今天是您答谢迭生、请我们吃饭,您不该说这些。董书收起笑,打断即将僵化的场面。
    对,李枞起身满上酒,小奚他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如果他做错什么,我代他跟您道歉。今天我们先好好吃顿饭。
    红酒烈艳的颜色铺满高脚杯底。
    满上酒后,李枞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抬眼看向他,推了一下高脚杯。若有若无的小动作似乎在刻意引起什么,
    奚迭生接过酒,礼貌性颔首致谢,并没有看他。
    李总和董先生说的有道理,奚迭生拍了拍老教授的肩膀,笑,不是什么大事,您就别生气了,气坏身体不值得。
    季教授摆了摆手,闷头喝酒。
    这场争吵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奚白还懵着,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枞哥帮他说话,学长也帮他,连奚迭生都没趁机看他笑话。他难得飘飘然,嘴上便愈发把不住门。
    小奚喝太多了,李枞扶着他。
    大抵从刚才就闷着气,季教授看眼桌上被吃得差不多的饭菜,那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也还有课。
    迭生,他看眼身边人,俞总那边会来人接你吗?还是你自己回去?
    青年趴在桌上,捂着肚子,额角隐约往外渗汗。
    迭生?察觉出不大对劲,季教授抽了张纸给他,蹙眉,你是不舒服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两道视线几乎同时投过来,近乎实质的落在他身上。
    奚迭生埋头在臂弯,嘴角勾起近乎微不可察的弧度,又抿住,是有点不舒服,声音颤着尾音,软绵绵的让人心疼,
    可能吃坏肚子了,有点恶心,头也有点晕。他脸色发白,但还是勉强笑笑,我没关系,你们先走吧。
    故作坚强,外表越坚硬,越惹人渴望深入其柔软的内在。
    季教授表情严肃,逞什么强?所以就是俞家那边没人来接你,是不是?
    诶,给你猜对了。
    不过是他故意让管家不要叫人来接。
    这样,
    董书自打刚才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吃饭不盯菜,眼神全程不挪的黏在他身上,这时候突然出声:我送迭生回去吧。
    不行!
    奚白虽然醉了,但也能听出这声是枞哥喊的,迷惑抬头。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李枞绷住表情,董总跟俞家有生意上的关系,送迭生回去可能会让人误会,万一俞家那位看到,
    我确实和俞家有生意上的关系,不过是合作关系。俞总没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董书眯眼,况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迭生身份又特殊,自己回去肯定不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担责吗?
    两人各不相让,咄咄逼人。
    他瞥眼已经喝得烂醉,倒在人身上的奚白,挑眉,还是说你想送迭生回去,让我送小奚?这样也不是不行。
    行了,有斗嘴这会功夫都到家了!季教授听不出这两人在吵什么,不耐烦,就让小董送迭生,李枞你把奚白送回去,你们毕竟是情侣。
    李枞:
    奚迭生旁听完这场好戏,有种听广播剧的感觉,意犹未尽。
    虽然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货,但毕竟角色光环在,声音一个比一个好听。他听得入迷,也就对接下来的事情没设防
    董书突然把他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往门外走。
    奚迭生偷偷看身后李枞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憋屈愤怒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肩头随着笑轻抖。
    迭生?察觉到他在笑,董书惊诧低头,你不疼了吗?
    别废话,我很疼。奚迭生白他一眼,你最好走稳点,否则我立马跳下去,让李枞抱我回去。
    董书:
    本就缓慢的脚步近乎一寸一寸挪。
    本来就是一前一后出,离得不远,李枞搀着奚白出门时,正看见面前不远处两人。奚迭生窝在男人怀里,小小一团幱掍,看起来可怜又好欺。
    不知道董书是不是故意走的很慢。
    他跟在后面,心情不受控制的复杂,努力挪开视线不去看,反复提醒自己,已经跟奚迭生没任何关系,只关心小奚就够了。
    可目光又不听话的往那处瞟。
    甚至最后一起坐电梯下楼,他看到董书的手托在人背后,奚迭生居然不反感。
    直到董书抱着人上车,临关上车门前还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枞哥,奚白抱着他胳膊不肯松手,迷迷糊糊问:在看什么呢,怎么不上车啊?我们不是该回,
    话没说完,
    李枞掰开他的手,有些敷衍的哄:小奚现在这里等我,我工作上有点急事,等处理完就来找你。你在这等我。
    奚白:?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李枞反手把车门关上,一路跑出停车场。
    幸好沿路就停着辆出租。
    跟上董书的车后,李枞才稍微松了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本来就理不顺的思路彻底乱成麻线,索性不理了。
    很清楚董书到底干了什么。
    借着品牌方的力威胁奚迭生,对奚迭生死缠烂打。李枞到现在都怀疑,上次在KTV时奚迭生酒里的药就是董书下的。
    不怀好意。
    他只是见不得董书祸害人罢了,即使那个人不是奚迭生他也会这么做。李枞内心安慰自己,催促司机:师傅,能再开得稍微快点吗?
    已经很快了,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董书一上车就找出止疼片,喂给这人,但好像作用不大。
    青年整个人蜷在副驾上,疼得止不住抽气。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奚迭生努力偏过一个角度,把自己的兜露出来,董先生,气若游丝道:你帮我接一下电话吧,我现在没力气说话。
    好。
    董书看都没看来电显示,顺手接通:你好。
    毕竟不是自己的电话,他开了外放,方便奚迭生也能听到。
    董书?
    音孔里传出李枞的声音,董书挑了下眉,有些意外,李总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你他妈觉得我有什么事?刚才因为小奚在,他不方便说出口。现在两人直接对线,李枞也不怕什么,冷笑,奚迭生呢?
    跟你有关系?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对他干什么龌龊事,一次两次没得手,你使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三滥了!
    嘟
    泛白的指尖轻盈按下红色挂断键。
    董书怔住神,到嘴边的话哽住,循着手的主人看去。
    看什么看?
    脑袋靠在车窗边,柔软发丝因着静电飞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顽皮小刺猬,
    奚迭生半弯的眼里带笑,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人太聒噪,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休息,而且
    他放轻声音,也严重影响到你跟我独处的二人世界了,董先生。
    电话为什么突然被挂断?
    李枞立即警惕起来,抬头看向正前,发现原本直行的黑色轿车突然拐了弯,绕进一个已经荒废的大型市场。
    我看他估计是要在这停,司机师傅早跟的不耐烦,提议:要不然我就在这里把你放下?你要是捉奸就赶紧,好多劈腿出轨的都喜欢在这种地方做,我建议你最好提前把相机打开,到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拍,
    一抬眼,话就被后视镜里冷到瘆人的视线生生逼了回去。
    那辆车果然停在市场里的一处偏僻角落。
    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李枞快步过去走到车边,还没拉车门,就从车边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两人。
    奚迭生!
    李枞试图拉开车门,没拉开。
    试图想些别的办法砸开车门时,听见咔嚓一声,他抬头,见刚才还被锢在车里的人走出来,身上披着大一号的西装外套,眼睛鼻子都有些泛红。
    看到他后愣了下神,转身就走。
    李枞立即追上去,拽住他胳膊,迭生,努力平稳呼吸,装作冷淡,董书没对你做什么吧?他对你图谋不轨,我看不下去。
    没有,奚迭生笑笑,董先生对我很好。
    你在说什么?李枞睁大眼,我刚才都看到了,就在车里,董书趁你胃不舒服对你动手动脚。他是威胁你了?你没必要怕他!
    我不怕他,李总会护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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