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想更和张鲲说:陆凡的手腕上,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疤,像是,像是以前割腕留下的。
    但想到这是陆凡自己的私事,又生生止住。他不清楚,关于这件事,陆凡想不想让别人知道。
    老师,您告诉我吧,我去看看他。这次的公益分数,就当作我请假,等下次再补回来行不行
    张鲲听说是因为陆凡,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陆凡去参加高二辩论队的告别赛了,在Q市。他们一块买的机票,这会儿应该是在飞机上呢,不能开机。
    尚沐呆呆地「啊」了一声。
    张鲲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赶紧拿纸擦擦,归队去吧。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落地了,看见你发消息,肯定联系你,别担心了啊。
    然后带着他回班级队伍,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小孩儿还挺单纯。
    尚沐:
    抬起胳膊把眼泪一抹,面无表情地给手机点了关机。
    谁要他联系!谁稀罕他联系了!
    让他去参加他的辩论队吧,要是能和辩论结婚就更好了!
    妈的,气炸!
    一直跟着队伍走的纪正初,每隔几秒就伸长脖子往后头看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才见尚沐跟在班主任后头,匆匆地回来。
    少年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半点都看不出刚才;
    他哭过
    嗯,不只冷静下来,身上的气场也冰冻起来,心情极为不爽的样子。
    沐,沐沐啊老师怎么说的?陆凡怎么样啊,找着没?
    被凉飕飕地看了一眼。
    接着,冷飕飕的声音就飘进了耳朵:以后这个人,爱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他就是让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也不关我的事。
    纪正初:
    一脸懵逼,但听起来陆凡是要完蛋的样子。
    班级的队伍,一路往前走,每到一片区域就留下一部分学生。
    和休息日志愿出来执勤的警察一起,整理街上乱放的共享单车。
    尚沐他们是在一刻钟之后,被留在了万达广场,负责广场周围三条街道五百米之内的单车摆放。
    尚沐今天特别有干劲儿,反正陆凡不在,也不需要装柔弱,比他大上一倍的单车,一手拎起一个,都不带气喘。
    走在宽宽的马路上,像个不停旋转的小陀螺。
    纪正初搬一辆,他搬两辆。
    纪正初运一回,他运一回半。
    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把一整条街都规整干净了。
    纪正初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了花池边上。
    眼看尚沐转路就要进军另一条街,连忙喘着粗气拦他:沐沐,祖宗,可求求你了,让我歇会儿吧!我也不容易
    原本这一条街,有十个人在做。但尚沐这劲头实在吓人,其他人见状都分组去了其他两条。所以现在整条街,都是纪正初和尚沐两个人搞定的。
    纪正初揉揉自己的胳膊:再这么干下去,他要废了。
    尚沐也累,这时间都快进六月了,天气又闷又热,他脑袋上全是汗。
    但他心里更觉得难过。
    他不说话,纪正初就一直好声地哄:大家都挺累的了,你就算自己不想休息,也体谅体谅其他同学吧。他们八个人干两条街,咱俩人干一条,现在还要去过去帮忙?你这叫羞辱,知道吗?
    尚沐不回话,也不动,就干在马路旁边杵着。
    纪正初:你再这样,我可和宋青蕴打小报告了哈?正愁没理由和他联系呢。
    见少年依旧站着不动,纪正初一声哀嚎:哎哟,我的个亲娘舅奶奶陆凡这个杀千刀的,到底干了点什么啊,惹我祖宗这么生气!
    这话一说,少年的眼睛里隐隐又有蓄水的趋势,他连忙住嘴。
    街上行人不多,宽宽的马路空荡荡的,纪正初就安静得陪尚沐站着。
    不远处的甜品店里,飘来一阵阵芝士奶香,再远一些的商铺,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
    时间忽然变得漫长,感觉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两人之间突然一阵急急的蜂鸣。
    是纪正初的手机。
    他掏出来一看。
    嚯,始作俑者。
    「陆凡」两个大字,在手机屏幕上特别显眼,打的还是视频电话。
    尚沐原本还傻愣愣地杵着,直接掉头就走。
    纪正初一边插耳机接电话,一边急匆匆地跟上:沐沐,沐沐!你等会儿!喂?陆凡啊,你可算出现了,干什么去了啊?沐沐都急哭了,他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镜头那边的陆凡微微蹙眉,问:他哭了?我联系不上他,他人呢?
    纪正初直接把镜头调转,拍向不远处还在摆单车的人,低声说:干活呢,干一个小时了,跟不要命似的。你都不知道,他刚开始联系不上你,手凉的和冰块似的,哭的特别急。老张就把他叫出去了,再回来,就整个人都不太对了。
    远在手机另一头的陆凡,立刻就想明白了:
    尚沐联系不上他,担心的不行。结果他只是过来Q市参加比赛,没有和尚沐汇报,害得小朋友白担心一场。
    他看着屏幕里像个小陀螺似的来回忙碌的身影,心下无奈:这种情况,不生气才怪。
    啧,也算是飞来的横祸。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怎么就偏偏赶上尚沐联系他。
    陆凡手指在手机的画面敲了两下,问纪正初: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纪正初摊手:我觉得不能,他正气头上呢。
    说完,朝不远处的少年:沐沐,陆凡喊你接电话!
    传回来一声:不!接!
    咬牙切齿。
    纪正初无奈耸肩:你看
    屏幕里的男生没再说话,眸子微微低垂着,像是陷入了沉思。
    画面近乎静止。
    而且,陆凡不说话,纪正初也不敢挂掉电话,就这么举着手机;
    僵持
    等到手酸得都要托不起手机,屏幕那头才终于有了动静。
    陆领队,我是Q市一中的后勤,这里是给你们校队的房卡。说话的是位姑娘,拿着三张房卡过来,塞进陆凡手里。
    陆凡低头「嗯」了一声,对姑娘说了句谢谢。
    而后看回屏幕:我还有事,麻烦转告尚沐一声,晚上我再联系他。
    纪正初爽快地应了。
    刚挂断视频,就见Wchat置顶的对话框里,传来一条简短的消息。
    【宋青蕴:在忙。】
    两个字,大喇喇地挂在最上头的对话框。
    纪正初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给砸了。
    妈的,这群男人!
    他干脆利落地把手机手肘放回裤袋,转头就站到了尚沐面前:沐沐啊,有没有兴趣去Q市走一趟?
    第31章 乖啊,别追了
    尚沐没想到,纪正初会提出要去Q市一趟。
    在这之前,他是半点这方面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毕竟陆凡过去参赛,也只是一个周末,到了下周一就又能见到了。这么千里迢迢地追过去,实在没有必要。
    但纪正初这么一说,尚沐突然就觉得,自己需要去Q市的理由好多。
    部星朗帮他要的试卷,可以顺带拿过来。
    他也很久没有见过Q市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正好过去看看。上次视频电话,外婆还在说想他。
    而且Q市还有那么多哥们、同学,自打转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么一想,去Q市简直太必要了。
    虽然想得很好,可是
    尚沐失落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机:我没钱买机票。
    他不像纪正初和部星朗,都是经商世家,随便抠出来点儿零花钱都够一趟往返机票钱。
    他爸爸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虽听起来显赫,却是祖祖辈辈两袖清风,说家境贫困都不为过。
    外公倒是经营武校,比较富裕。但在爸爸的严格管控下,半分钱都没有给过他。
    尚沐穷的叮当响,别说机票了,他连远一点的地铁都乘不起。
    纪正初锤锤自己胸口:哥们儿请你了,就当陪我去找宋青蕴那个狗渣算账的。
    尚沐:
    虽然他现在也觉得陆凡欺骗他的感情,又直又渣,但他不会骂他陆哥狗。
    两人说着话,纪正初的手机又响了。
    纪正初点开屏幕,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
    噼里啪啦地好一通打字,「呜」一声发出消息之后,粗暴地拉起尚沐的袖子。
    宋青蕴,你哥!这个狗渣,气死我了!沐沐我跟你说,就算你不跟我走,我也要自己打飞的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说完,又对着手机那头发语音:宋青蕴,你是不是就想和我对着干!你忙你忙,你忙个屁!你助理都和我说了,你要去和李姓小姐相亲!这就是你忙?
    说完,红着一双眼睛,对着尚沐咬牙切齿:我现在就要过去,当着那个什么李小姐的面,打死你哥这个狗渣!
    尚沐: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
    但是相比之下,陆凡确实要好上很多。
    纪正初见尚沐不说话,推推他的胳膊:你去不去啊?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尚沐犹豫地抓抓头发:你让我想个理由,不然我爸不让我去
    纪正初眼含蔑视地看了尚沐一眼,然后当着尚沐的面,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妈,我去Q市一趟。嗯对,和沐沐一起我们班有朋友在那边比赛,我们得过去现场支持一下。部星朗也参加,就他常参加的那个辩论比赛,高;
    中最后一场了,很重要。
    嗯,宋哥也在Q市,让他来接我俩,有他看着呢,我俩不干坏事。
    钱?够用够用,你要是资助一点儿也行。知道了,不给宋哥添麻烦。
    纪正初和他妈在电话里沟通,尚沐就竖起耳朵听着。
    眼睁睁看着这人,撒谎不带草稿,把他妈彻彻底底忽悠了一通。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给部星朗、宋青蕴、尚沐,他自己的妈,还有尚沐的爸一起拉了个小群。
    建成之后,直接开了视频通话。
    部星朗接听的时候,还一脸懵:初子?你怎么又建了个群?阿,阿姨也在啊!阿姨好!这么久没见,阿姨又变漂亮了!欸?尚叔叔也在?叔叔好,叔叔好!
    尚沐的爸爸显然正在办公室里,身后是个超大的书柜,琳琅满目全是书。
    他疑惑地看看手机里头几小只,笑着问:怎么了这是?开大会啊?正初,你今天不是和沐沐去做公益了嘛,做完了?星朗干什么呢这是?你那边怎么那么热闹。
    尚沐心虚地往屏幕旁边站站,对着镜头打招呼:阿姨好,爸。我们还在做公益呢,一会儿就结束了。
    部星朗那头还在招呼大家布置会场忙的团团转:红色的椅子放正中间,那是裁判的位置。花篮摆门口,别摆那么近!给礼仪的同学让让地儿!外边桌子别碰啊,一会儿留给辩手签名的。
    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根本没空注意这边的视频。后边干脆直接把手机挂脖子上,去干活了。
    纪正初的妈妈一脸笑意地看着屏幕:正初刚和我说了,星朗明天有个辩论赛,还挺重要的,看看小伙子,大模大样的,真利落。
    纪正初看大家聊的差不多
    了,这才步入正题:咳,这是星朗高中最后一场告别赛了,我和尚沐准备过去陪他。现在想和尚叔叔还有我妈商量一下,能不能放我俩过去呀,今天下午飞过去,周日下午回。
    纪正初说话间,正好宋青蕴也接进了视频。
    他看起来应该是在车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右胸的兜里还戴着一朵玫瑰胸针。
    接进视频之后,习惯性地往身后座椅一靠,还没开口说话,眉头先蹙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纪正初的妈妈连忙和他打招呼:青蕴来啦,是这样,初初说要和沐沐去Q市,到时候你在机场接他们两个啊?
    屏幕那头的宋青蕴先是一怔,随后礼貌地应了一声,说:他们要是过来,我就去机场接,您放心。
    随后微微低了下颌,看样子是在忙别的事。
    接着,纪正初置顶的聊天里,就出现了宋青蕴的消息。
    【宋狗渣:纪正初,你任性够了吗?】
    纪正初面无表情,飞快地打字:【少自作多情了!部星朗明天的辩论赛,我俩过去陪他。怎么,以为我是过去找你的?你把自己想的也忒重要了!】
    纪正初和人聊得火热,尚沐就站在旁边,所有私聊内容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这个「宋狗渣」的备注erm,也是绝了。
    不知道被宋青蕴知道,会不会把纪正初给就地弄死。
    尚沐默默地别开眼睛,对着镜头说:哥,我俩一会儿订机票,把航班和时间发你,你可一定记得来接我啊!还有,告诉外公,我晚上和纪正初一块过去吃饭。
    宋青蕴低着头,显然还在和纪正初互动。
    尚沐心里一慌,就怕宋青蕴突然爆起。把他们之间的各种小秘密都给抖落出来。
    所幸宋青蕴情绪和表情管理都不错,再抬起头面向镜头时,根本看不出经受过纪正初言语上的暴力,只淡淡地回应:好,我去接你们。
    尚沐他爸长叹一声:我也想回Q市看看了,这么久没见沐沐他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怪想着的。要不是这边工作走不开,我就带这俩小的去了。
    纪正初妈妈笑他:老尚这是想家了?你刚上任,肯定忙。等工作上手了,再回去也不迟。
    尚爸爸连连点头:说的也是,可怜我周末又是孤家寡人的,这臭小子,一天天的比他爸应酬还多。
    两位长辈对着视频闲聊,宋青蕴耐心告罄,装模作样地看看腕表,说:姨夫、阿姨,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沐沐、正初,下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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