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谢晏宁是当真并未发现端倪,亦或是突发慈悲,决定饶他一命?
    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皆是他之大幸。
    他当即松懈了一身的皮肉,暗暗地窥了谢晏宁一眼,又定了定神,才道:暗桩方才来报,有人曾在三日前见过左护法出没于陟溪山。
    谢晏宁颔首:我们这便启程赶往陟溪山吧。
    陆怀鸩抱拳:弟子遵命。
    俩人的行李与马车一道被巨蚕所毁,俩人无甚可收拾的,待谢晏宁洗漱罢,又用过早膳便出发了。
    俩人原本能在一日内赶至陟溪山,但因谢晏宁无法在夜间赶路,临近黄昏,俩人不得不寻了一间客栈住下了。
    谢晏宁唯恐自己又伤害了陆怀鸩,这一回,即将失去神志前,在床榻周围画了一个阵法。
    而后,他才安心地躺于床榻之上,不一会儿,他已全然失去神志了,本能地咬了咬唇瓣,又勉强以双手支撑着,自床榻上坐起身来。
    怀鸩他压根不知自己为何会吐出这个名字,待咬破了新生的血痂子,又尝到了腥甜,他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吐出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想与陆怀鸩接吻,但陆怀鸩在何处?
    他环顾四周,这房间内仅自己一个活物。
    他失序地喘息着,时不时地从唇齿间泄露出低吟。
    他欲要下得床榻去,竟是被一面白光挡住了。
    他又焦急又不解,拼命地拍打着白光,然而,这白光却是纹丝不动。
    这白光到底是何物?
    为何要阻拦他去寻陆怀鸩?
    他又如何才能将白光打碎?
    他混沌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出所以然来,故而,他只能继续拍打着白光。
    与此同时,他不断地呼唤着:怀鸩,怀鸩,怀鸩
    可是陆怀鸩却并未听到他的呼唤。
    他原就浑身无力,少时,已是精疲力竭,再无气力去拍打那面白光。
    他颓然地跌落于床榻之上,一面积蓄着气力,一面拼命地咬着唇瓣,以缓解不适。
    许久后,他又尝试着坐起身来,但身体却犹如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软得不成样子,完全不能起身。
    他尝试了无数次,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都湿透了,黏着衣衫,教他很是难受。
    他努力地扯去了衣衫,后又怔怔地盯着床顶。
    床顶上什么都没有。
    血痂子在他的肆虐下已全数掉落了,有些许与血液一并被他含入了口中,已辨不出原本是什么滋味了。
    他连翻身都颇为吃力,仅能依仗靠近那面白光的右手,敲打着白光。
    他出不去了
    那厢,陆怀鸩并未歇息,而是端坐于桌案前,今夜并无任何响动从谢晏宁房间传来。
    谢晏宁应当并无异样,早已歇下了吧?
    他却又在痴心妄想了。
    待寻到唐阳曦,得到相思骨,他便求谢晏宁将他逐出师门吧?不然,他终有一日,会趁着谢晏宁神志不清,做下不可饶恕之事。
    他下定了决心,顿觉不舍,他们目前明明尚未寻到唐阳曦,亦未得到相思骨。
    又一个时辰,沐浴过后,他上了床榻去。
    甫阖上双目,不安已在他心头疯长。
    谢晏宁当真已歇下了么?
    他下了床榻,披上外衫,慌忙到了谢晏宁房门前,叩门道:师尊,你可歇下了?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过去了一盏茶,里头依旧悄然无声。
    谢晏宁并非凡人,纵然已歇下了,稍有风吹草动便该清醒。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这一回,房门并未被拴上,他伸手一推,房门便乖顺地分开了。
    他放眼一望,里头一团漆黑,桌案上的烛火已被熄灭了。
    他变出了烛台与蜡烛来,以烛光一照,便见谢晏宁躺于床榻之上。
    师尊。他又唤了一声,谢晏宁并不理会他。
    谢晏宁莫不是患了急症吧?
    他手持烛台一步一步地向床榻走去,映入眼帘的谢晏宁仰躺着,吐息不稳,眉间紧蹙,唇瓣鲜红,一双手臂竟已被抓得血肉模糊了。
    他欲要将谢晏宁的伤势看个仔细,但他一伸手,眼前居然登时出现了一面白光。
    他低首一瞧,才知是谢晏宁所画的法阵挡住了他。
    他的修为远不及谢晏宁,想来应当破不了谢晏宁的阵法。
    但这阵法瞧来粗糙,应是谢晏宁匆忙所为,他或许有机会将阵法劈开。
    他将烛台一放,唤出扬清来,试探着一劈,这阵法却是毫无松动。
    他心急如焚,将内息灌于扬清之上,又是一劈。
    这阵法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动静,谢晏宁却突然心有灵犀地努力回过首去,并用力地掀开了眼帘。
    他隐约看见陆怀鸩在这面白光外头,即刻睁大了双目。
    陆怀鸩乍然看清谢晏宁鲜血淋漓的一双唇瓣,心疼得难以言喻,颤声道:晏宁,是不是很疼?
    很疼很疼谢晏宁的双目水波粼粼,凝视着陆怀鸩,怀鸩,你抱抱我,再亲亲我好不好?
    这样类似于撒娇的话语令陆怀鸩心疼更甚。
    谢晏宁艰难地坐起身来,朝着陆怀鸩唇瓣所在之处吻了过去。
    然而,他只能吻到白光,白光冰凉,与陆怀鸩温热的唇瓣截然不同。
    陆怀鸩收起扬清,亦吻了上去。
    隔着白光接吻的滋味并不好,只能缓解少许的不适。
    谢晏宁拍打着白光,直欲离陆怀鸩近一些,再近一些,无一丝缝隙才好。
    陆怀鸩一面吻着谢晏宁,一面问道:晏宁,你可能将阵法解开?
    谢晏宁满面迷惑地问道:阵法是何物?又该如何解开?
    陆怀鸩哄道:那你乖乖地后退一点可好?
    嗯。谢晏宁用最后的气力将自己挪至床尾。
    陆怀鸩提起扬清,足足劈了十余下,阵法才被劈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又半盏茶,这裂缝才能容陆怀鸩通过。
    陆怀鸩堪堪上了床榻,原本已无气力的谢晏宁便急急地扑入了陆怀鸩怀中,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陆怀鸩当即回吻了谢晏宁,又为了安抚谢晏宁而轻抚着谢晏宁后脑的墨发。
    墨发如瀑,衬得谢晏宁一身的肌肤宛若第一捧冬雪。
    陆怀鸩晃了晃神,阻止自己的双手越界。
    须臾,灼灼桃花次第盛开于谢晏宁的肌肤,使得其再无一点白腻。
    陆怀鸩分明已为谢晏宁染上了丽色,但一颗心脏竟是愈发得不知足了。
    不该如此。
    不能再进一步。
    他抚摸着谢晏宁凌乱的额发,问道:我先为你包扎伤口可好?
    谢晏宁忙于亲吻陆怀鸩的眉眼,一言不发。
    谢晏宁的一双手臂已无一块好肉,床铺已变作了猩红。
    陆怀鸩生恐弄疼谢晏宁,战战兢兢地为谢晏宁上了止血药粉,然后才撕下了自己的衣袂,将一双手臂包扎好了。
    包扎完毕,他又捧着谢晏宁的双颊,道:倦了么?
    谢晏宁摇了摇首,唇瓣不断地在陆怀鸩额头、眉眼、面颊、鼻子徘徊。
    陆怀鸩任凭谢晏宁亲吻,半晌后,谢晏宁讨好地吻了吻陆怀鸩的唇瓣,又软声软气地唤他:怀鸩怀鸩
    陆怀鸩会意,伸过了手去,竟见谢晏宁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手指着他的唇瓣。
    他揉着谢晏宁的发丝问道:你更喜欢这样么?
    谢晏宁颔首,明明提出了过分的要求,面上却是一派天真无邪。
    好吧。陆怀鸩其实甚是厌恶这样做,但因为对象是谢晏宁,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垂下了首去,忽觉谢晏宁在亲吻他的后脑勺,他的脑髓不受控制地热得一塌糊涂,似要融化了,谢晏宁的额发时不时地挠骚着他的耳廓,谢晏宁的吐息更是一点不落地没入了他的耳蜗。
    倘若谢晏宁能在清醒后如此亲近于他该有多好?
    他顿感绝望,良久后,方才抬起首来,贪婪地注视着谢晏宁道:睡吧,晏宁。
    晏宁,晏宁,晏宁
    他仅能趁着谢晏宁失去神志之时,唤谢晏宁为晏宁。
    怀鸩。谢晏宁回应着他,又瘪着嘴道,我不想睡。
    陆怀鸩苦涩地发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谢晏宁眨巴着双目思忖着,又指了指,亲一下。
    陆怀鸩愕然,依言亲了一下。
    谢晏宁却道:不够。
    陆怀鸩便又亲了一下。
    谢晏宁撒娇道:还是不够。
    陆怀鸩心生一计,他曾学过该怎么做,但并没有做过。
    谢晏宁抓着陆怀鸩的发丝,不慎扯落了发带,发丝立即铺了陆怀鸩一身。
    他又掬起一缕发丝,凑过去,嗅了嗅,口齿含糊地道:好香
    陆怀鸩命令自己不许妄动,但仍是忍不住钻入了些许。
    谢晏宁的吐息原就不稳,霎时紊乱至极。
    怀鸩谢晏宁含上了哭腔。
    陆怀鸩匆匆后退,向谢晏宁望去,谢晏宁的双目却是含情脉脉。
    他不敢再继续,不然自己恐是会做出可怖之事,他以指尖梳理着谢晏宁的发丝:该歇息了。
    谢晏宁摇首,陆怀鸩只得继续。
    直到听见谢晏宁安稳的吐息,陆怀鸩才重新直起身来,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他又为谢晏宁的唇瓣上了止血药粉,方才背过身去,将自己处理妥当了。
    他端详着自己的掌心,脑中俱是空白。
    明日的谢晏宁定然还会盘问他,明日的谢晏宁将会如何处置他?
    第44章
    自从无意间发现了谢晏宁的异常后,他便日日夜夜地在甜蜜与痛苦中煎熬。
    或许惟有被谢晏宁所斩杀,他才能得到解脱。
    索性明日便将自己所犯之罪坦白吧?谢晏宁定不会饶恕他,但他若是哀求谢晏宁,谢晏宁可能会赏赐他一个痛快吧?
    但他的全副身心却对触手可及的谢晏宁恋恋不舍。
    谢晏宁分明已熟睡了,却陡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腰身,又以面颊磨蹭着他的后腰。
    他回过首去,垂眼一笑,擦净了自己的双手后,才揉了揉谢晏宁的墨发。
    由于这床单上尽是谢晏宁的鲜血,睡不得,是以,陆怀鸩先为谢晏宁穿妥了亵衣亵裤,而后一手捞着谢晏宁的腰身,一手换下床单,又请小二哥送了新的床单来。
    小二哥见状,脑中乍然浮现出各种杀人的场面,不敢过问,白着一张脸,待陆怀鸩接过床单后,拔腿便跑,生怕陆怀鸩亦将他杀害。
    陆怀鸩并不在意,铺上新床单后,便战战兢兢地将谢晏宁放下,并试探着将谢晏宁拥入了怀中。
    眼前的谢晏宁根本不会拒绝他,眼前的谢晏宁是能为他所独占的。
    谢晏宁本能地将自己的面颊贴于陆怀鸩心口,后又含含糊糊地低喃道:怀鸩,怀鸩
    晏宁,我在这儿,我陪着你。陆怀鸩轻拍着谢晏宁的后背,时不时地在谢晏宁发上洒下亲吻。
    谢晏宁每每破晓时分,方能恢复意识,他却每每在谢晏宁昏睡过去后,便自觉地远离了谢晏宁,现下想来实在太过亏待自己了。
    他有恃无恐地将谢晏宁拥得紧了些,但又怕压到谢晏宁双臂的伤口,即刻又松了些。
    他不敢亦不愿入睡,就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凝视着谢晏宁。
    谢晏宁由于沉睡的缘故而面颊泛红,教他想起了不久前的谢晏宁红得恍若被胭脂染了一身的谢晏宁。
    倘若今生今世,仅他一人能得见那样的谢晏宁该有多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告诉自己勿勿多想,遂只是专心致志地望着谢晏宁。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忽而熄灭了,余下一室的昏晦,又突然有打更人从外头路过。
    已是三更了。
    他已望了谢晏宁三个余时辰,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厌倦,谢晏宁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都甚是可爱。
    时近破晓,他才轻手轻脚地出了谢晏宁的房间去。
    谢晏宁悠悠转醒,疼痛当即席卷了他的神志,双臂疼得厉害。
    他坐起身来,仔细一看,包扎双臂之物乃是陆怀鸩的衣袂。
    显然为他包扎者便是陆怀鸩。
    他伸手将两片衣袂解开,才知为何会疼痛至此。
    这一双手臂嵌满了抓痕,连一寸完整的肌肤都无。
    显然他在失去神志后,又自残了。
    他的唇瓣亦再一次被他咬破了,较上一次更疼一些。
    他并非吃不了苦,受不了疼的富贵子,但这一回的伤却教他蹙紧了眉尖。
    他重新将双臂包扎好,继而平躺着,等待自己适应这份疼痛,眼尾的余光却扫到了身侧的凹陷处。
    他伸手一抚,其上尚有未散尽的温度。
    显然不久前,陆怀鸩便躺于他身侧。
    大抵是因为被他纠缠着,陆怀鸩才不得不躺于他身侧的吧?
    片刻后,意识彻底回笼,他才想起他失去神志前设了阵法,便是为了阻止自己折辱陆怀鸩。
    他放眼一望,阵法已被破去大半,有隐约的剑气。
    破开阵法者乃是陆怀鸩,阵法隔绝了外界的声响,亦隔绝了阵法内的声响,按理陆怀鸩是无法听见他的动静的。
    陆怀鸩为何会赶来?
    是因为担心他吧?
    他勉强坐起身来,方要去穿外衫,竟然发现床榻左侧的雕花之上有一块白色的固体。
    他当然知晓这是什么,登时忧心忡忡,难不成他非但肆意轻薄了陆怀鸩,还将陆怀鸩
    他又觉悔恨又觉害羞,不过昨夜的春梦中,他并未梦到自己侵占了陆怀鸩,仅是梦到自己逼着陆怀鸩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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