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哼。
    薛洋冷笑一声,把剥好的橘子全都扔进嘴巴里。
    竹大妞和薛建国正聊到他。
    洋洋从小就在少林寺学武,平时也不怎么回家。这次他刚好放假,我路过少林寺,就把他接过来了。
    竹大妞诧异地看他一样,怪不得薛洋进了屋还戴帽子,仔细看帽子下面隐隐有着青色。
    薛洋摸了摸帽子,冷笑着看他老爹,我这不是给你们腾屋吗?也不想是谁非要把我送去少林寺的。
    薛建国打圆场:他妈去的早,我那时一个大男人,根本照顾不好孩子,心里想着送他学点什么。
    这倒也真不全怪薛建国,他就是照顾不了孩子,家里还有老人,不过那时候薛洋才五岁,沉迷武打片,非要去学武。
    他花了几十块钱,才想办法把他送进少林寺的。
    竹大妞笑着说:男孩子学点技术挺好的,怪不得你身子板这么结实。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弟弟吧?
    他在房间里,嗯,他可能有点笨,你多担待点,去和他说说话吧?
    薛洋正好懒得听他俩腻歪,也正好想去房间里看看,他站起身,大步朝里屋房间走去。
    他刚拨开珠帘,门就打开了,两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高的那个眼神很冷,审视地瞧着他,看着就敌意很大。
    矮点的那个清秀可人,眼睛好像哭过,还有些红肿,这会好奇地打量着他。
    薛洋换了只脚撑着身子,蓦地笑了。
    你俩谁是我弟弟?
    三枝躲到钟琤身后,探着半个脑袋瞅着他。
    钟琤自我介绍:钟琤。
    薛洋挑眉,你就是隔壁家的孩子?
    钟琤点头:你好。薛洋。
    薛洋眼珠子凝滞,片刻后,才把目光从钟琤身上转移,看向三枝,心里有些惊讶这样好看的小孩居然是弟弟。
    他嫌弃地撇撇嘴,你好,我叫薛洋。
    说完,他们三个就这样僵持地站在这里。
    直到竹大妞过来端暖瓶,才对三枝说:快带你哥进屋,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一会儿我们就要走了。琤琤你帮忙看着点。
    三枝小兔子一样钻到房间里,钟琤跟了过去,薛洋迟疑一会,也进去了。
    他那个便宜弟弟小姑娘似的趴在床上,呜咽出声。
    钟琤坐在床边轻抚他的后背,嘴里安慰他:哥不会骗你的,三枝乖。他眼神看向薛洋,好像是他把三枝带走的一样。
    薛洋翻白眼,别这样敌视我,我也很无辜好不好,还没回家呢,突然被告知多了个便宜妈,便宜弟,说不定以后还要分我老爹的家产,我多委屈啊。
    他玩笑似的说出心里话,一直注意着三枝的反应。
    可三枝只是趴在那里哭,小姑娘一样。
    薛洋有些不耐烦:你东西收拾好了没,等会就走了,别哭了。
    收拾好了。钟琤指了指床尾的几个包,直接把三枝从床上抱起来,当着他的面把人搂到怀里。
    像是演练了千万次,三枝自然地环抱住他的脖颈,缩的像个小仓鼠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塞他衣服里,抽泣声却变小了。
    钟琤沉思,道:三枝有点特殊,好像你爸爸还没有告诉你。他并不怎么习惯身边环境突然改变,比较怕生。
    很快我就会去市里上学,在这之前,拜托你和三枝好好相处。
    房间里又是一片沉默。
    薛洋挑眉,身上戾气很重:你觉得我会,欺负他?
    钟琤说不好,蝴蝶翅膀扇动频率太大,现在的事情和原本有了很大的区别。
    也许薛洋会像原定的那样,成为迫害三枝的人之一。
    也许,他也会改变。
    他看了看三枝,低下眼睫:只是这样拜托你而已。
    薛洋坐在车上,旁边是一个大包,包的隔壁坐着竹三枝。
    他低着头坐在那里,像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小小地缩成一团,看不清神色。
    竹大妞和薛建国正在聊以后带俩孩子去哪玩,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后面尴尬到有些沉默的气氛。
    喝吗?薛洋递给三枝一瓶AD钙奶,他烫手一样接了过去,往车门边缩的更很了。
    薛洋暗自冷笑,直接和两人中间的包袱调了下位置,坐到三枝身边。
    他大喇喇地把脚斜伸到车门上,身子靠在包裹,长腿把三枝的位置切成三角形。
    薛洋抠开薄膜,直接往嘴巴里倒牛奶,位置变小了,三枝缩的更厉害了,恨不得自己会缩骨功一样。
    喝完牛奶,薛洋直接打开车窗,把瓶子扔了出去。
    三枝诧异地抬眼看他,嘴巴翕动,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车子里卷入狂风,像刮骨刀一样生冷。
    薛洋很快关上车门,取下帽子,在青灰色的头皮上挠了挠,他头皮上一道蜈蚣似的伤痕,歪歪扭扭的卧在那里。
    他低下头,让三枝看:出血了吗?
    三枝被那可怕的伤痕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没
    这不是会说话么?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薛洋把帽子重新戴好,满不在意地说:这是我和人打架弄出来的,那人的椅子腿上有一个洋钉,直接把我头皮划开了。当场飙血,把那些鳖孙吓坏了。
    他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竹大妞惊疑不定,看向开车的薛建国:这么吓人么?
    薛建国有些尴尬,他这次把儿子接回来,是因为人家少林寺不想收他了。
    原本薛洋性子就闹腾,天不怕地不怕的,学了点身手就更离谱了,整天跑出寺和别人打架。
    这次差点把小命赔进去。
    到时候把他也送去体校,让他和三枝作伴。
    这样好像也行,可他不会欺负三枝吧?
    好歹也是自己儿子,竹大妞从后视镜看后面,薛洋也没咋欺负三枝,只不过把腿横在他前面,看起来霸道了些。
    竹大妞松了口气,带了点真心实意的笑:这样也挺好,刚好让他兄弟俩作伴,省的三枝被人欺负了。
    薛洋笑着,斜眼去看竹三枝。
    借着腿挡着的功夫,伸手去掐他腰肉,嘴唇微动,在他身边小声说:你怎么不叫我哥?
    他倒是不讨厌这个便宜弟弟,长的好看的小孩,又乖又好欺负,他喜欢还来不及呢。
    这会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了,想到刚才分别时,小孩依依不舍的喊钟琤哥哥。
    他骨子里的占有欲,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吞噬着他的心。
    他掐的更狠了,咬着牙威胁他:你再不喊我哥,我就掐哭你。
    三枝眼眶微红,下巴轻轻地颤动,手指蜷成一团,泪水半落。
    他小声抽泣着。
    直到竹大妞发现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薛洋却抢先替他回答:他好像有点想刚才那个叫钟琤的人了。
    岂止是有点。
    第九十五章 公平
    薛建国是城里人, 家里的房子是自建房,有个很大的院子。
    家里住着老两口,还有薛建国父子俩。
    平日里薛建国忙着四处跑, 不经常回来,薛洋也在少林寺寄宿, 不怎么回来。
    这次一回来, 院子里热闹了不少。
    薛妈原本以为竹大妞带来的傻儿子是那种生活不能自理, 还爱打人的, 结果看到三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私下问儿子女方是不是没把孩子带来。
    三枝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怔怔地仰头看着, 冬天快到了, 葡萄叶子落了, 他想到了齐北焉外婆家的农家院, 那里也有葡萄树。
    夏天去玩, 他总是很馋地看着,钟琤就会抱着他,让他伸手去抓还是青色的葡萄。
    很酸,他吃了一次就长记性了。
    可下次看到,还是想拽两个尝尝熟没熟。
    钟琤还是会抱着他,让他去抓。
    他抓了两个很大的青葡萄,先是喂给钟琤一个, 黑漆似的眼睛看着他, 吞咽口水, 问他:哥, 甜吗?
    钟琤面无表情, 把葡萄咬碎,酸涩的葡萄汁在口腔迸开,他咽下,眼睛都不眨地撒谎:很甜。
    三枝以为熟了,傻呵呵地就把葡萄往嘴巴里塞,结果葡萄一破皮,他就被酸的龇牙咧嘴。
    钟琤这会才笑出来,捂着腮帮子看着他乐。
    三枝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嘴巴里还沁出口水。
    葡萄好酸。他自言自语。
    薛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后,背着手,正好听到那句话,他一下子蹦到三枝面前,正好看到三枝吞咽口水。
    冷笑一声,急匆匆跑回房间,大喊道:奶奶,那个小傻子说想吃葡萄了,家里有吗?
    这啥时候啊,到哪弄葡萄去?哎呦喂,真会给我出难题。他奶奶在厨房做饭,听到这话就开始唠叨不绝。
    知道三枝并不是个纯傻子,她心中的忧虑也没有少。
    家里原本没多少钱,可薛建国是个能干的,早早出去做生意,给家里盖了一片房子。家里本来只有薛洋一个亲孙子,家产自然都该是他的。
    可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个傻子,以后竹大妞死了,谁来照顾傻子?
    幸好她孙子是个心眼多的,刚才要不是他说明这点,估计她还没想着该咋提防。
    竹大妞肚子里是她儿子的种,薛家该养,可他们家凭啥负担一个傻子?
    晚饭吃的还算风声,薛妈特意给竹大妞炖了汤,你是双身子,我特意给你杀了只老母鸡补身子,桌上都是老爷们就酒吃的菜,你闻了估计怕腥,就别上桌了,吃鸡汤吧。
    薛洋连忙道:妈,你辛苦了,快来坐着吃饭吧。
    薛妈却拒绝了:你和你爸洋洋他们都是老爷们,你们吃就行了,别管了,我做饭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竹大妞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再一看三枝也被划分在老爷们之外的人中。
    薛妈给他一个铁碗,里面夹了点菜,基本都是素的,让他去小桌上吃。
    竹大妞打开小巧的炖锅,说好的一整只母鸡,在这里面也不过寥寥几块肉。
    她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把鸡肉分给三枝,原本没有妊娠反应,这会竟然也有些隐隐的恶心。
    竹大妞看着三枝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带他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上,把三枝拉到身边,抱着他,声音疲惫,你吃饱了吗?
    三枝点点头,又摇头。
    不喜欢吃?
    三枝点头。
    竹大妞叹气,咱娘俩,走到哪都被人欺负。
    之前有被人欺负吗?三枝想了想,只觉得在薛洋身边才是最难受的。
    他不喜欢他,总是会偷偷掐他,还不允许他告诉竹大妞。
    他说,如果他告诉竹大妞,他就偷偷把竹大妞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三枝就不敢说了。
    竹大妞抱着他唉声叹气一会,只见外面的薛建国一点进来哄她的意思都没有,腾地起身,下床,找出围巾戴上,拉着三枝的手出房间。
    我带三枝出去散步。她笑着说。
    薛建国却说:要不今天别去了吧,我和爸正喝酒呢。
    竹大妞懒得理他,拉着三枝出去了。
    薛洋手忙脚乱地啃完那块鸡肉,匆匆丢下一句:我和他们一起。 便跑了出去。
    薛妈生气:这女人也真是的,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洋洋都没吃饱吧?
    薛洋追上去,竹姨,我和你们一起散步吧?
    竹大妞笑的勉强,你回去吃饭吧,我和三枝一起就行了。
    她想带着三枝去外面吃,既然薛家不给她好脸子,她也不至于让自己饿着受气。
    薛洋一点都听不出她的拒绝,笑的像躲花一样:我也想走走。
    竹大妞拿他没办法,只能带他俩在外面溜了一圈,什么都没吃就回了。
    她躺床上生闷气,让三枝回他房间里。
    三枝和薛洋一个房间,两个床,薛洋靠窗他靠墙。
    房间里除了两张床,就只有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很简陋。
    三枝靠着门站在那里,薛洋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挥舞着双截棍。
    过来,小傻子。
    三枝一动不动,他看着脚尖,前面有两只蚂蚁爬过去。
    再不回来,我就把双截棍丢过去砸你!
    三枝还是不敢动,手背在身后,却悄悄握住了门把手。
    薛洋直接把手里的双截棍扔过来,破空的风声,眼看就要砸着三枝,三枝迅速开门,躲了出去。
    双截棍砸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端着一盆水的薛妈吓了一跳,水洒了一半。
    她横眉竖眼:你干嘛呢?
    三枝懦懦,他打我。
    薛妈叫来过来,你把水端里屋,给你爷爷洗脚,我去和洋洋说两句。
    三枝端着水,不知所措。
    等薛妈出来,看他还在那傻站着,水都凉了,气不打一处来,看了一眼竹大妞的房间,才踢他一脚:真是个傻子!
    三枝回到房间,双截棍回到了薛洋身边,他懒洋洋地看一眼三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直接关灯。
    房间里一片黑暗,三枝想,他还没有洗澡,没有刷牙,没有洗脸,没有洗脚。
    他想了很久,冬天的时候他总是怕冷,自己睡暖不热被窝,每次钟琤都让他热水洗脚,睡觉的时候还会允许他的脚塞到他的被窝里。
    小时候他们两个会一起抱着睡觉。
    可自从那天钟琤尿床以后,他就不允许自己进他被窝了。
    三枝无声撅嘴,眼眶有点热,可他伸手去摸时,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薛洋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小傻子上床的声音,他不耐烦地开灯,发现三枝还站在那里。
    傻逼。他生气地挠头,拳头紧握,一脸戾气,你再不上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三枝忙不迭地小跑到床边,犹豫了一会,坐到了床上。
    薛洋关灯,过一会,听到他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再过一会,钻到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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