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马车,便是在昭关也难得一见,钟琤从东城门行驶到南城门,他的铁匠铺就开在那里,也已经与苏夷安讲过了。
    车里十一还在骗苏夷安,只是我大哥这性子,你也瞧明白了。他便是受伤,也都是忍着,脸上还要带着笑,去哄旁人开心。他自己说这话都肉麻,钟琤可很少对他笑,有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看了让人害怕。
    只有对苏夷安的时候,才让人觉得,他是个人。
    苏夷安果然上当: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他满脸担忧,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环拉住十一手臂,紧张地说:十一大侠,那你去替钟大哥驾车啊。
    十一摇头叹气:我也想,可大哥不想让你们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等会下车,你们若是问起来,他也只会说没有受伤。要我说啊,不如小世子趁他今晚洗澡的时候自己看一看吧?若是严重,也好给他上药,省的他像上次那样。十一深深地叹气。
    涉世未深的主仆二人果然上当。
    小环握紧拳头,等会到钟大哥家,我就给他烧很多菜补身体!十一大侠陪我一起去!
    十一笑眼眯眯:好啊好啊。他很喜欢小环做菜的样子,也喜欢吃她做的饭菜。
    来福像个摆件一样,坐在车上都没有存在感。只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麻利地下车搬东西。
    苏夷安被小环扶着下车,他第一时间去找钟琤,看见钟琤站在围墙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肩膀,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眉头好像也簇了簇。
    他的心就提起来了,钟琤果然,受伤了吗?
    他忧心忡忡,连看住处是何种模样都没有心情,忙拉着钟琤没有受伤的手道:钟琤。他很少叫他的名字,初见时登徒子叫的多了,再叫名字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也想改口叫钟大哥,夜里睡觉时还练习过数次,可一开口,就觉得害羞。
    我想洗澡,府里可有沐浴的地方?
    钟琤悠悠然看他一眼,露出一抹浅笑,心里都快憋出内伤了,还要刻意压着一条胳膊,配合十一的谎言,装作受伤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你爱干净,是我顾虑不周了。这里就交给他们吧,我带你进去沐浴。
    他这模样落到苏夷安眼中,便是强撑着身子安慰他,更让他担忧了。
    钟琤的铁匠铺子坐南朝北,铺子后面便是一处大院子,院子里有练武场,压根不像一个普通的打铁匠能有的住处。
    他最里面的园子里,园中别说树了,连草都没有,全是石子铺成的路,园子里有三间房,进去了才发现全都被打通了,最右边的是沐浴的地方,中间是吃饭的地方,最左边是睡觉的地方。
    屋内摆饰也非常简陋,除了沐浴的地方有一张木屏风,整个大房间一览无余。
    钟琤解释道:昭关虽不许争斗,可我也习惯了处处防备。你日后若是嫌此处简陋,可以任你喜欢布置。
    他带着苏夷安来到屏风后面,露出一处大温泉来。
    苏夷安哑然,怪不得他闻见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钟琤道:这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我曾有暗伤,已经被药老治好了。这温泉,也是他让我修来养身体的,正好,你也可以时常来泡一泡。
    苏夷安瞧着他,轻声道:我确实乏了,可衣服还在小环那里,钟琤,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
    钟琤愣了片刻,随后展颜,自然可以,我去给你找衣服,世子先进去吧。
    他到里间翻找衣物,苏夷安在温泉周发现一个木架子,上面还放着一些药品,除了药品,还有酒。
    他几乎能够想得到,钟琤泡在温泉里肆意饮酒的模样了。他好奇地拽开瓶口木塞,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小口,旋即被呛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刀子在刮,咳嗽到他以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钟琤急忙赶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怎么了?他的手贴在苏夷安后背,运气帮他疏离经脉。
    苏夷安脸色通红,眼睛水光粼粼,身子也软的不像话,他口齿不清地问:这,这是什么?他手指着架子上的酒,木塞还没合上。
    钟琤笑了,小世子可真会给自己找乐子。这酒纯度极高,是用来处理外伤,并非喝的酒。再加上他刚才帮他运气,只怕这会小世子醉狠了。
    苏夷安木愣愣地瞧着他,好像脑袋已经发晕,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什么了。
    钟琤无奈,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极好。他把找出来的衣服放在架子上,对他道:小世子先沐浴,一会儿睡一觉,酒就醒了,好不好?
    苏夷安揪着他的衣襟,好像还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脚步踉跄,懵懵懂懂地,慢慢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他怀里,晕。
    言简意赅。
    钟琤环抱着他,心都快化了,声音也低软醇厚:那我帮世子沐浴,可好?
    好苏夷安声音软糯,随后又晕晕乎乎地摇头:不不好。
    钟
    叫哥哥。他目光幽深,盯着喝醉的小兔子,声音极具哄骗性,叫哥哥。
    苏夷安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钟哥哥。
    他年纪不知比伏兔大多少,二人相处模式在嬴芷眼中就是父子模式,可他偏偏就想哄着伏兔,叫他一声哥哥。
    这会子奸计得逞,他笑的像头大灰狼,纵使再如何忍着,也忍不住露出獠牙,靠近懵懂的兔子,兔兔乖。
    哥哥,受伤。苏夷安咬着舌头,迷迷糊糊地轻轻摸上他的手臂,给哥哥上药哥哥脱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不是花市,不能叫那个~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啊
    第五十三章 男子与男子,也能如此吗?
    钟琤怎么也没想到, 药老托付他护送的,竟然是宇文樾。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袭青衣, 端是素雅温和,他淡笑着开口:一, 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吧, 钟琤捏了捏眼窝, 上个月他还去找这人要钱来着, 你要去扬州?他决定少问多做,药老要他送, 他便送, 别的绝不多管。
    宇文樾道: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钟琤皱眉:很晚了, 我要睡觉了。就算要启程, 城主不需要收拾一些衣物吗?更何况苏夷安还醉着酒, 这会睡的正香。
    宇文樾轻轻摇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急, 再等两日出发也不急。
    那城主便回去等消息吧。钟琤也不跟他可气,堂堂昭关城主,居然会让他来护送。这里面的阴谋,瞎子都能看到。
    可他已经接了药老的任务,就一定会做到。至于宇文樾想做什么钟琤思索了片刻,也模模糊糊知晓一些。
    木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门上铜制的牛鼻环发出碰撞的声响, 像是在嘲笑他吃了个闭门羹。
    宇文樾轻笑, 一个黑影蓦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主人, 要不要
    他抬手制止, 依旧笑着, 却带着一丝阴寒,像是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
    宇文樾慢慢悠悠离开铁匠铺,月华普照,昭关没有夜禁一说,现在依旧繁华,他站在巷子的阴影里向外看着,神情冰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汝南回来的那一天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被人斩下头颅,骨碌碌滚到一个人脚下,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用脚尖把他的脸反过来,也让他看清了那张秾艳的脸。
    绝世美人。
    只是眼中却不带着丝毫情感,像是在看一株草,一块石头。
    他陡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脖子,头还在。只是那种痛觉,还有对死亡到来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
    宇文樾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会认得那张脸,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有种死亡在逼近的感觉。
    和他以前对自己的自信,产生了一种错位的荒谬感。更荒谬的是,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依旧是他,去了汝南,只是和现实不同,他梦里去汝南,捡了一个濒死的男人回来。
    那男人虽是殊色,可宇文樾只好女色,对他也无特别感觉,只把他放到后院,后来,便把他送给了一个食客。
    最后他依旧是他,度过了称王称霸的一生。
    梦醒之前,宇文樾听到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找到他。
    找到谁?宇文樾醒来以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汝南寻找梦中的男子,他虽只惊鸿一瞥,那人脸上还带着血迹,可他却记得清楚,那人的容貌。
    果然,他的人找到了。梦里跳崖的男子,是汝南王世子,名叫苏夷安,是个十足的病秧子。
    为何现实与梦境有如此大的差别?
    宇文樾把注意力放到了钟琤身上。
    梦里最大的区别,不是有没有遇到苏夷安,而是有没有出现他。
    所以,他凭借直觉猜测,这人才是发生改变的最大关键。
    至于第一个梦,他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个预示梦,再不做些什么,也许他会被人再次斩下头颅也不一定。
    他双管齐下,一边请药老牵线,一边找人试探钟琤的实力。
    城中深不可测者,只有钟琤一人,他虽然在昭关快十年,刚来的时候,经常被原来的杀手组织追杀。可不过两年,那些追杀他的人全都死了。
    为了生计,他加入了昭关的枭组织,再次成了一名杀手。可他的排名却不是接任务得来的,而是杀同行得来的。
    他很少出昭关,只在组织中有人接了大任务之后,才会借着外出进山砍柴的功夫,黑吃黑。
    鬼五原本有一个双生兄弟,便是被他黑吃黑给杀掉了。
    宇文樾对钟琤的行为早有耳闻,可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黑吃黑的时候也像是没出过全力,他便以最好的待遇稳住钟琤。
    钟琤不喜多事,有了铺子之后,便沉迷打铁,黑吃黑的事情也很少见,任务也不怎么接。只是偶尔,宇文樾才会拜托他做一些超高难度的任务。
    按理说这么多年没动手,他的实力也该下降了。可今日城门外那一战,鬼五在他手下没有走过三招。
    宇文樾看不透他的实力,只好继续按照药老那条线,靠近钟琤,仔细观察,以待时机。
    钟琤关上门,在院中静站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来,又有人走,等宇文樾走远了,他才抬脚进屋。
    宇文樾便是原文男主,钟琤做任务,虽只是扶持伏兔转世,却也夺了他的气运。
    每个故事的主角都有气运护身,萧渝也好,宇文樾也好,若非没有大气运,他们也不会是故事的主角了。
    上一世赵禅真取代他做了皇帝,还斩下他的头颅,就相当于违背了故事意志,杀死主角,夺走了他的气运。
    这次钟琤再次进入故事之中,导致故事走向有所偏差,只怕宇文樾身为主角的潜意识已经觉醒,提醒他要注意了。
    要不然,宇文樾怎么会靠近他。
    钟琤想明白这点,也只是笑笑,他除了苏夷安,谁都不在乎,再来两个宇文樾,也阻挡不了他保护苏夷安的心。
    上一次赵禅真抢了他的皇位,实属巧合,可这次的苏夷安又不会做昭关城主。
    他推开门,苏夷安正支着身体坐起来,原本有些冷峻的表情也被融化了,门一关,那些烦心事也被他关在门外。
    世子醒了?钟琤倒了杯水,端过去给他。
    苏夷安乖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干燥到有些疼痛的嗓子才舒服了一些,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屋子里已经点燃了蜡烛,只是离卧室有些远,昏黄的烛光把钟琤的影子照的好高,把他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还有些发晕,并不难受,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拳头也握不到一起。他喝完水,钟琤便把杯子拿回去,放到桌上:世子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不要了。苏夷安声音有些惊慌,带着点湿意,他鼻音很重:钟琤,我的手握不住了!
    钟琤回头一看,他正着急地试图捏紧拳头,可手指却不听使唤,他甚至用另一只手握住拳头,却发现两只手都没有力气。
    苏夷安咬紧牙,眼睛都湿了,还在和自己的手指做斗争。
    钟琤乐不可支,走过去用手指一拨,便把他的拳头击破到溃不成军。
    苏夷安猛地往后一倒,长发铺满床,他闭上眼睛,一脸悲痛,颤抖着声音道:我彻底变成废人连书都拿不起来了。
    他眼角不断有泪水涌出,滑落到发丛之间,冰冷而又无力。
    钟琤心疼他,又觉得好笑,坐在床边捉起他的手,仔细一根根地揉着,帮他活动筋骨,世子倒也不必如此担心。苏夷安穿的是他的衣服,灰色棉衣套在他身上,有些宽大,动作稍微大点,便什么都能看见了。
    他两只手都被占用着,便自觉好心用眼神帮苏夷安把衣袍拢好。
    正帮忙呢,苏夷安呆呆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糯:你是说我还有救?
    他的酒醒了,却只醒了一半,一点都不像白日里那样端庄正直,反而傻的有些可爱。
    有救。钟琤一本正经,方才他给这人洗澡,自觉自己不是有自制力的好人,还做作的告知他,特意蒙了黑布在眼睛上,才帮他清理身子,穿好衣服。果然他的正人君子作风得到了回报,瞧这人,不是回报他了吗?
    他眼神极具侵性,却也不贪心,只当做收报酬似的看了一遍,便拉上被子,把苏夷安围的严严实实。
    世子不必担心,酒醒了就好了。
    苏夷安看他动作,躺在被子里,看着屋顶。钟琤生性警觉,床一面靠墙,另外三面一览无余,连帐子都没有。
    顶上也是,只是一张床,简洁又简陋。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钟琤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现在床上躺着一个人,像是粗心的盗贼,在粗粝的山洞里随意放了个举世无双的宝贝,既然得到了,总要细心保管吧?
    钟琤一边给他按摩手指,一边想着。昭关城很安全,可也不太安全,若是没了他,苏夷安在这里只怕活不过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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