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就怕王瑶的小意温柔,再加上枕头风,会把事情引向更糟糕的境地。
    苏夷安怕钟琤不明白,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清楚楚。
    他人虽被关在一室之内,心思却清透无比,早已把汝南王府的形势看在眼里。
    汝南王府,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苏家因镇守汝南,佣兵自重,早已是当今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苏夷安是个病秧子,只怕皇帝早就把手伸向汝南了。
    偏偏他爹看不清楚,王瑶也看不清楚。他外祖父倒是看的清楚,告诉苏夷安,这个世子,只能他来当。
    因为他身子弱。苏夷安曾在外祖父身边住了几年,由他亲自教导。后来回到汝南王府,他一直记得,汝南王府身上的责任,不仅是王府上下几百口的人命,更是汝南几十万百姓的命。
    钟琤若有所思,此时的一些事情,隐隐又和原本的剧情对上了。
    若不是有这些顾念,苏夷安也不会如此努力的活下去。只可惜,他心中念着这些人,这些人可没念着他。
    他问苏夷安道:若你舅舅能够把此事压下去,日后你又待如何?
    我看你那个后娘,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只要你在王府一日,她便视你为肉中刺。早晚你会死于殚精竭虑,一切都化为乌有。
    苏夷安很是迷茫,他空有才华,却碍于身子弱,只能宅于室内,与妇人斗来斗去,他自己心里也厌烦极这样的日子。
    可他也确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钟琤不想逼迫他从这里离开,他只想等小世子亲自下定决心。
    世子好好想想吧,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既然请了舅舅,便是安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今晚再来找你。
    话音还没落下,钟琤已经飞走了。
    苏夷安目送他离去,眼神里的艳羡挡都挡不住。
    城东赌坊,钟琤手里随意地拎着一包银子,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十分惹人注意。
    一个打着赤膊,眼角乌青,干瘦如枯柴的男人正在牌桌边上,一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拔腿便要跑。
    钟琤也看到了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这男人名叫李根,城东有名的赌徒,输了家中十几亩良田,害的老父老母住在四面漏风的荒庙,就这样还要赌,赌到只剩下一块遮羞布。
    把他堵到小胡同里,钟琤嗤笑一声,怕弄脏了剑,随手折断胡同里放着的竹竿,很听话地把他打了一顿。
    他打人很有技巧,要命的疼,却不留痕。
    李根抱着身子哭嚎,大侠!大侠!别打了!
    钟琤挥舞两下竹竿,你还赌不赌了?
    不赌了不赌了!
    不赌了?钟琤又给他一棍。
    赌!赌!李根下意识就改口了。
    还敢赌?钟琤又给他一棍。
    李根号啕大哭:那我是赌,还是不赌啊?
    这天煞的阎王爷,阎王爷管的都没他宽!管天管地,还要管人不赌博!可惜李根也只是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前两日他找亲爹要完钱,又赌输了,欠了一笔钱,正被人围着打的时候,这人出现了。
    把要账的赶跑了,李根还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还没高兴一会呢,就被人拿着棍噼里啪啦一顿好打。
    他在破庙里歇息两天,今天心里痒的难受,便想着再来赌两把,好歹把衣服给赎回来。
    结果这杀神他又来了!
    钟琤用竹竿敲打着手心,对他道:赌。不过这次,你和我赌。帮我赌赢了,你欠的钱,我便帮你还清。但如果赌输了
    赌输了会怎么样?李根颤颤兢兢的,他赌博,输多赢少,要不然也不会是这般下场了。
    钟琤没言语,只冲他笑笑,差点吓破李根的狗胆。
    他想要李根和他父母一同演一出戏,好让苏夷安看看,也学学。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就应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不能帮苏夷安从内心里坚强起来,他再怎么做他的手中的剑,也斩不断这么多的妖魔鬼怪。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啦,过几天家里办酒席,我要帮忙QAQ
    可能这几天暂时都是一更兽,等我忙完,我会继续二更的!
    透露点苏夷安的日常,他虽然有才学,喜欢写诗,但不会写诗,甚至连押韵都难以做到,可能这就是又菜又爱玩吧。
    第四十七章 万事都不能顺遂
    苏夷安的外祖父家就在汝南, 信送到柳家,他的小舅舅看到信后,便亲自来了。
    带了一车队的礼物。
    柳传雨是个留着两抹小胡子的青年文士, 苏夷安听人来报,他已经到了汝南王府, 和他父亲见了面。
    只是二人关在房间里, 就连王妃都没能进去, 谁也不知道他俩聊了些什么。
    只知道柳传雨和汝南王一起出来时, 汝南王已经神色缓和,没有太过生气了。
    苏夷安的小舅舅, 十六岁时考进太学院, 曾被人说是天纵奇才。当年苏夷安在外祖父膝下读书时, 和这个小舅舅关系最为要好。
    柳传雨虽大他十三岁, 却没有老一辈的专制作风, 故苏夷安一见到他, 便高兴极了。
    午膳是全家一起用的, 就连苏夷安也出席了。他的三个弟弟,分别坐在他右手边。柳传雨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举杯,对汝南王道:近日家事繁忙,好久没能来看夷安,没想到王爷王妃竟然把他照料的如此之好,我瞧他走这么长一段路, 比以前可要好多了。
    他这话自然是真心的。
    苏夷安听他这么一说, 心中微动, 他的身体好像是比以前舒适的多。这几日好像都没有心绞痛过, 用的饭比以往多, 也能稍微走久一点了,就连夜中,也不会时常惊醒。
    这可和王府没什么关系,苏夷安想起和钟琤初见那日,他塞到自己嘴里一颗丸子。难道是那颗丸子?
    心里这般想着,苏夷安却什么都没说,掩起袖子厌厌地咳嗽两声,轻声道:今日能和小舅舅一起,陪大家吃顿团圆饭,心里高兴,我这身子自然也就强了些。
    听他这么说,王瑶心里才好受些。她巴不得苏夷安的心疾快点发作,死了得了。要是他心疾痊愈了,王府里还能有她落脚的地方吗?
    一顿饭吃的是暗潮汹涌。苏夷安受不了这般夹枪带棒,互相试探的饭局,胃口便没有多好。
    用过餐,他借口身体不适,便回了院子。
    柳传雨目送他离开,只听汝南王道:你看世子这副样子,他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王?
    一顿饭下来,苏夷安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也没问他,身子可还好。
    柳传雨连忙安慰他:夷安这个性子,倒是和我姐姐像的很。姐姐当年若是气了谁,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冷着脸,让人不好受。
    这倒是真的。汝南王想到亡妻,脸色依旧不好,可也不再说苏夷安的不对了。柳传雨上午和他一番聊心,也知道自己这个莽夫姐夫,心里依旧对姐姐留有旧情。
    只是谁又能说的清,他对王瑶,是不是同样也有情呢。
    苏夷安回到院子,坐了没一会儿,柳传雨就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大声道:你这院子倒是别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山有水,有亭有荷,怪不得你不愿意离开这里,我若是你,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待一辈子也愿意。
    苏夷安站在二楼窗口,委屈巴巴地冷着脸,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委屈。
    可能是因为,这几日钟琤都没有再出现。
    也可能是因为,他意识到,即使舅舅来了,一时解决了问题,可等舅舅走后,他依旧要在这里,等待着无端的指责。
    柳传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家中小妹都没有苏夷安长的像大姐。
    二人的模样,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柳传雨想要摸苏夷安的发,却被他躲开。
    他有些无奈,轻声道:你这小性子,连舅舅也一起讨厌了?
    苏夷安轻轻摇头,并非。
    那你为何躲闪?
    夷安早就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说得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唉。柳传雨轻叹口气,有些担忧,你整日窝在这处院子里,长这么大都没和女子接触过,以后又怎么成亲,做一家之主呢?
    照我说,你外祖父当年的决定,就是错误的。你不当世子,柳家养的起你,你父王也不会这般对你不满意,你也不用在这里待十多年,多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不好?
    苏夷安无奈,舅舅又不是不知道,外祖父真正的用意。他念的是汝南的百姓,而非一己之私。
    柳传雨很是不屑:什么一己之私?要我说,汝南十万百姓,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大姐只有你这一个独苗,却这般窝囊,谁看了不难受?
    苏夷安沉默半晌,他知道舅舅是为了他好,却又想起外祖父对舅舅的评价。说柳传雨虽有大才,却天性自私。正因如此,当年外祖父把在地方为官的舅舅叫了回来,下命让他在族中教书。
    许是因为外祖父看的太透,又想几个孩子都有好下场,几乎是用强迫的手段,逼迫他们做适合却不喜欢的事情。古板的大舅舅成了长袖善舞的商人,游手好闲的二舅舅被送去做官,满腹经纶的小舅舅,成了一个教书匠。
    在外祖父死后,三个舅舅争夺不休,都对外祖父满腹怨气。
    他们被人逼迫过,便觉得苏夷安也是被外祖父逼迫的,经常撺掇苏夷安改变主意,趁早离了汝南府,去别的地方做出一番事业来。
    他们早已过了年纪,也没了当初强烈反抗父亲的勇气,却都把希望寄托在年纪尚小的苏夷安身上。
    苏夷安好半晌没说话,柳传雨腾地一下站起来,边走边道:你以为你是猫,能有九条命?我看那王瑶,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恶毒女人。若是你父王心里还念着你,自然会保护你,可你要说,一个做了汝南王的人,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他还能当王爷吗?
    他明明知道身边人想要害你性命,你猜他为何不管?一,因为你外祖父去世了,没人管得住他了;二,他虽对你母亲仍有情谊,可他是个男人,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他需要有个厉害的孩子来接他的位子。可你是吗?夷安,你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你能生孩子吗?你能处理这一大家子的琐事吗?你有这个魄力吗?
    柳传雨一声比一声急切,他不像他爹,在意汝南王世子的位置。他只在意自己亲姐姐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
    他一句又一句,问的苏夷安脸比纸白,便是想要反驳,也无法反驳。
    柳传雨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实话最为伤人。
    他突然有些明白,几个舅舅被外祖父强迫着做一件事以后,等他死后,却为什么没人再去改变。因为他们明白,外祖父说的是对的。
    他们不敢去改变,却依旧对外祖父有埋怨,就是不敢承认这些事实。
    他也知道柳传雨说的对,父王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王瑶要害他。他不管,便是默认。
    喂
    一声拖着长音的招呼,打破舅甥俩之间的沉默。
    柳传雨看着苏夷安低垂下去的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他内心叹气,轻声道歉:夷安,对不起。
    然后才扭头去看窗外,窗外桂树上,半蹲着一个俊朗的男人。
    他一身黑衣,腰间配剑,蹲在那里的模样,让人想到了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咧着嘴冲柳传雨笑,眼神却看向苏夷安,问道:这是谁?老鸹成精了?
    柳传雨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多嘴。脸色一瞬间变了颜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厉声道:你又是谁?接着又明白过来:你便是打伤汝南王的那个刺客?
    话还没说完,他下意识站到苏夷安前面。
    钟琤看到他下意识的动作,也收敛了些杀气,从桂树枝桠上轻巧地跳进屋子来。
    苏夷安把柳传雨拉到身边,苍白的脸上染了点血色,介绍道:这位是钟琤,我的朋友。
    柳传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钟琤,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这苏夷安一滞,还没想到怎么解释,就听到钟琤说: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柳传雨不喜钟琤巧言令色,便用命令的语气道:夷安,以后不许和这种人走的太近,谁知道他接近你会有什么目的!
    舅舅!上次是他救了我!
    他救了你?他便是不动手,你父王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又谈何救你?
    如果没有他,小环就死了!苏夷安也恼了,像只炸毛的鸟,垂在两侧的手都捏成了拳头。
    死一个丫鬟而已,难道王府还会缺你下人用吗?柳传雨还在不明其事地说道,把苏夷安气的火冒三丈。
    他把柳传雨推出门外,舅舅,您也该回家了,回去告诉大舅舅和二舅舅,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了。
    他力气不大,柳传雨却不敢和他硬碰,怕碰伤了他。只能被他推着出去,哎,你这
    他说的哪里有错?不相信自己的舅舅,反而去相信一个外人?
    小环就在门外守着,一看柳传雨出来了,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拿托盘挡住脸飞快地跑了。
    柳传雨气极,可无论他怎么敲门,苏夷安都不理他。他在楼下坐了片刻,来福也怕他,他自讨没趣,便去前院告别,回家了。
    苏夷安有些无奈,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钟琤用手指戳戳他,我还没生气呢,你生哪门子的气?
    你这几日去了哪里?苏夷安闷闷不乐道。
    钟琤有意逗他,我们江湖人士,向来不拘小节,自然是哪里都能去咯。
    可他没想到,苏夷安嘴里一下子呕出血来,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逃)
    第四十八章 螳螂捕蝉
    钟琤万万没想到, 自己一句玩笑话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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