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舒文:这学我不上了!
    嗡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灭了,室内一片黑。
    伴随黑暗而来的是兄弟俩同时的无言和静默。
    两人的眼睛也在同时适应忽然的从亮到黑,起初有那么几秒,他们谁都看不见谁。
    等隐约能借着窗外透进的一些光看到对方的身影了,封锐见封舒文抬起胳膊把脸用力埋进去,接着转身,一言不发地往玄关走。
    去哪儿?封锐快步追上。
    玄关前追到人,正要伸手把人拉住,封舒文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栽去,封锐下意识伸手,本来能把人拉住,结果封舒文摔下去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他一腿,兄弟俩一起摔了。
    摔得又巧又倒霉,刚好都撞在玄关口的一个柜子旁,光听动静就知道都撞得不轻。
    眨眼功夫,室内再度静谧。
    半分钟后,嗡一声,灯光不明原因地重新亮起。
    玄关口,封锐、封舒文头朝柜子脚朝大厅地躺着,灯光清晰地照亮着两人昏睡的面孔。
    封锐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病逝多年的母亲。
    母亲的面孔在梦境中意外的非常模糊,只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哼唱着熟悉的摇篮曲。
    封锐听着这曲子,觉得很安心,他在梦里还有意识,也知道这是个梦,还轻叹他已经很多年没梦到过母亲了。
    结果一曲哼罢,母亲忽然唤他:小文。
    小文?
    母亲叫错名字了?
    母亲:小文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母亲真的叫错人了。
    下一刻,封锐在梦境中见到了自己。
    他自己的面孔倒是很清晰,是他少年时的样子,表情有点冷、臭臭的,站在母亲身旁。
    梦境中的少年封锐问母亲:弟弟烧退了?
    母亲:退了。
    少年封锐那过于锐利的目光缓缓垂落。
    封锐这才意识到,他在梦里是躺着的,母亲和少年封锐都在床边看他。
    封锐觉得奇怪,这梦怎么是乱的,病倒的应该是小时候封舒文才对,怎么是他躺着。
    下一刻,母亲的身影消失了,只余少年封锐站在床边,板着脸看他,不知如何哄孩子的样子,过了会儿,伸手递过来一块糖,晃了晃。
    晃完剥糖纸,把糖纸里红色的果糖递到他嘴边,然后道:小文,张嘴。
    小文?
    梦境忽然抽离,现实里的真实感伴随着疼痛同时涌来,封锐蹙了蹙眉,刚要睁开眼睛,听到了一声尖叫。
    哥!
    这声哥叫得非常古怪,因为那声音和音调都不是封舒文的,而是封锐自己的嗓音。
    封锐一边在疼痛中睁开眼睛一边本能地坐起来,转头向身边
    他看到了他自己。
    玄关落地镜前,封舒文恨不得趴在镜子上做壁虎,看着镜子里的神情溢满了惊诧。
    封锐没照镜子,抱着胳膊后背抵墙地靠着,就在镜子旁边。
    镜子前的封舒文终于做够了壁虎,从镜子里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镜旁。
    看着看着,忽然指着封锐傻笑了一声:哈哈,现在你成我了。
    没错,封锐成了封舒文,封舒文成了封锐。
    准确来说,他们兄弟俩互穿了,在一次很寻常的意外摔倒之后。
    怎么就互穿了,为什么会互穿,互穿的非唯物主义原理是什么,他们兄弟二人通通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们确实互穿了:封舒文如今顶着封锐的脸,封锐在封舒文的壳子里。
    封舒文对着突然的互穿展现了浓厚的兴趣,半点不慌乱,觉得有意思极了,封锐则在冷静思考:这是暂时的,还是说很快就会换回去?换不回去该如何?后面要怎么办法?
    不怎么办啊,封舒文兴致格外的高,还很开心的样子,拿他以前看过的互穿网文做参考,就我当你,你做我,继续过呗。
    封舒文毕竟年纪小,本身性格又有点没心没肺,互穿了之后毫好不纠结,角色切换得非常流畅,还装模作样地绷出一副严肃脸,冲封锐挑挑下巴:去吧,去做作业。
    封锐作势抬手,封舒文缩脖子老实了。
    十分钟后,兄弟俩从玄关挪回了大厅。
    封锐坐着,封舒文站着,兄弟俩的家庭地位并不以灵魂的转换而转移。
    但这场景着实有点骇人,毕竟现在换谁看了都是当弟弟的翘着二郎腿坐着,当哥的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站旁边。
    别说,封舒文瞥着,他哥那气势气场换个壳子也一样凸显,他还真是第一次从他自己这张脸上看出这么强的气场。
    封舒文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人的精气神有多重要,由内而外的展露半点不掺假。
    又悄悄暗想,他也要这样,哪天换回来了,他也要让他自己看起来就很强很不好惹。
    但现在根本不是气场气质、好不好惹的问题,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两人还是互穿状态。
    这情况不好解决,有点棘手,封锐觉得他们除了等,别无办法。
    哦,也不能干等,封锐冲沙发旁扫了眼,去,做作业。
    封舒文指指自己,我做?
    封锐也问:我做?
    封舒文顶着他哥的脸露出一个老实的神色:哦。
    结果第一个人生偏差终于在互穿之后产生了。
    封舒文去卧室拿作业,拿到大厅旁的餐厅桌上去写,写了没几秒,忽然一惊一乍地大喊:哥!
    封舒文指着作业本上自己刚写的几个字,这!这不是我的字!是你的!
    确实是封锐的字迹,字母、数字、方块字,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勾,都是封锐的笔锋走线。
    兄弟俩一合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字迹、笔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各人在多年的写字过程中练就的肌肉记忆。
    而肌肉记忆保留在原来的壳子上,即便主观上按照换魂儿后自己的习惯操控笔锋,但壳子上的肌肉记忆存在多年,不会一上来说变就变。
    这么一来
    封舒文双手奉上笔:哥,这我来不了啊。
    他们两人的字迹差太多了。
    封舒文扯着假笑:老师一看就能看出来,别到时候以为我作业是别人代笔的。
    封锐对视上封舒文的眼睛,准确捕捉到了这弟弟眼底一闪而过的开心。
    明明心底开心偷乐,嘴里还要假把式地说场面话:您受累。
    封锐差点又抬手,封舒文这次机灵了,唉!这打了可是打在你自己的肉.体上。
    封舒文:你舍得?
    舍得。
    封锐一脚蹬过去。
    某位弟弟疼得差点喊出来。
    但总的来说,封舒文的心情是非常美妙的。
    互穿网文告诉他,穿回来是没有用那么容易的,不出意外,接下来他和他哥即将过上对方的幸福生活。
    他哥替他去上学,他替他哥做这个哥。
    当哥的要上班赚钱、努力养家?
    不存在的。
    为毛?
    因为他哥根本不上班,他哥是名下拥有近百套不动产的收!租!公!
    天天躺着把钱收的那种。
    封舒文内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章 哥你可以啊,优秀
    封锐心里笑不出来,也没封舒文那么没心没肺。
    当然,以封锐自小闯社会的经验和习惯性冷静的处事风格,眼前的情况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
    至少没有很糟
    互穿总胜过兄弟俩一起摔挂了。
    所以在冷静地接受了灵魂互换的现实后,封锐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坐到了餐桌旁。
    封舒文惊喜死了,一副作业终于不用我做的期待脸,封锐却道:写。稿纸上写答案,我来抄。
    封舒文那翘起来的尾巴蔫儿哒哒地垂了下去,有气没力地拍过一张稿纸,躬着肩膀对着作业埋下头。
    往常他做题都是在卧室或者小书房,封锐会督促、询问,但不会专门看着。
    今天在封锐眼皮子下面,封舒文做着做着,整个人虚得不行,封锐在旁边盯着他解题,眉头逐渐紧了。
    没多久,封锐抬眼:不会?
    封舒文抿着唇,不敢吭声。
    封锐没说什么,继续看。
    又过了一会儿,封锐再抬眼:你只会选择题?
    封舒文的头往下埋了埋。
    再过了一会儿,封锐抬手,手指点在封舒文正在做的一份卷子上,问:你平常的作业都是怎么做的?
    怕太凶了这小兔崽子再不吭声,尽量放缓语气。
    封舒文终于道:会的做做,不会的就咳了咳,就抄答案。
    封锐默默提气、吐气。
    他又开始头疼了。
    封舒文这辈子的智商情商大概都用来对付他哥了,见封锐按捺着闭了闭眼,立刻起身,抱起文具和作业,老老实实地回房去写。
    封锐没拦着,只在封舒文快走出大厅的时候扭头问了句:饿吗?
    封舒文:嗯。
    封锐暂时放下眼前的一切,起身去厨房弄吃的。
    弄好吃的,去封舒文房间敲门,让他出来先吃点东西,封舒文说马上,隔了半分钟出来,飞速吃完,回房间继续做作业。
    兄弟俩的相处看起来就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
    但封锐很清楚,不会一样,变了就是变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顶着他哥壳子的封舒文抱着作业和稿纸出来,不用谁说,封锐自觉拉椅子坐下,拿笔誊写。
    这期间封舒文一直有点紧张,深怕他哥抄着抄着抄出火气,边骂他写的什么玩意儿边去找鸡毛掸。
    好在封锐并没有,誊了会儿作业,冷静地说道:明天周三,如果到早上还换不回来,我去学校,你留在家里。
    封舒文愣了愣,眼睛缓缓睁大。
    封锐分析得很理智,是他一家之主兼大哥该有的冷静和果决:无论是暂时的还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这样,日子该过还要过,好在是我们自己互换,不是和别人,有什么情况都能商量。
    封舒文想了想,问:那万一要是一直换不回来?
    封锐抬眼,锐利的目光回视如今顶着他的脸的封舒文,有这个可能。说不准。
    但你心里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期待。
    封锐很明白地告诉封舒文:你终究不是我,你只有17岁,这个年纪就该去上学读书,以后考大学、毕业、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
    封舒文和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都不爱听这些人生道理,但也知道作为这个家里的底层,没有立场和资格去和他哥这个家长争辩,争了没用,何况争不过。
    封舒文索性闭嘴,把不服气留在心底:反正现在互穿了,等着吧,他一定要让他哥知道,他虽然不适合念书,但他不至于什么都不会,他哥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他就是不适合念那个破私立。
    不适合念书的人应该干什么?
    早、点、出、来、混!社!会!
    于是当晚,兄弟俩怀揣着各自的立场和心思回房休息,睡的还是他们原本的房间。
    封锐走进浴室,在镜子里看着原本属于封舒文的这张年轻的、尚带着稚气的面孔,边看边挑眉、勾唇,再做出几个他弟常有的表情。
    别说,同样的壳子,同样的表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封锐很清楚,换魂儿就像换精气神,无论如何都会展现出些微的不同,何况他们兄弟俩年纪差得大,内在的里子差得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封锐心知如果明天换不回来,他替他弟去学校,势必会展露和原本的封舒文截然不同的面貌。
    伪装?
    能装一时,装不了时时刻刻。
    到时候看吧。
    封锐洗漱,在床上躺下,不带多余的情绪,更没有胡思乱想,预备在睡梦中平静地等待次日的到来。
    另一边,封舒文激动得半夜12点还没睡。
    明天肯定换不回来!
    他不用去学校了!不用上那倒霉学了!更不用见那几个傻逼了!耶!
    他可以在家躺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也可以拿了他哥的那几大板钥匙,去巡视他家那百来套不动产,收收租、收收钱,体会一下他哥这么多年做房东的快乐。
    爽!
    等激动完了进浴室洗漱,衣服一脱,封舒文站在镜子前惊呆
    卧槽?他哥身材这么棒?
    这些伤疤是混社会的代价和证明?酷哦!
    再往下看
    操!这么大!?
    次日,兄弟俩果然没换回来。
    封锐起床后见还是原样,坦然接受,比往常提早半个小时去敲封舒文的门。
    封舒文顶着俩有点明显的黑眼圈,打着呵欠拉开门。
    封锐扫了他一眼,无语:平常没见你熬过夜,现在用我的身体熬?
    封舒文嘴巴比脑子快:你这身体多强。
    醒了点儿,赶紧改口:不是,我是说换个身体我不适应,没睡着。
    魂儿换壳子要什么适应期,难不成还有排异反应?
    封锐走进卧室,果断又高效道:书包理好,校服、鞋子拿出来,今天我替你去学校。
    哦哦。
    封舒文终于彻底清醒了,新一天到来,新生活即将开始!
    封舒文火速整理好书包,去柜子里拿校服,顺便拿了双袜子,拿完袜子看到装内裤的抽屉格子,呃
    封舒文扭头:哥。
    说着从抽屉里拎出一条内裤,你不换条吗?你现在穿你自己的,不合身吧?
    封锐原本想说合身他这人虽没洁癖,但也不会往弟弟的屁股上套自己穿过的裤子,何况他那边本来就有新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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