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高轩被这么多人盯着,狼狈不已,他怒火升起又生生忍住,毕竟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自然是普通人比不上的!在外,他不能冲着女子发火,更不能当着李蔓蓉的面失态!
    “再有下次。”岑渺转了转手腕,淡声道,“我可不止将你丢出去那么简单。”
    话语虽轻,可经过刚刚那一出,已经足够让人听得出威胁的成分。
    裴高轩抬头,刚好对上岑渺清清冷冷的淡笑,以及那双仿佛嵌冰的眼眸,当即皱眉。
    这......
    这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就连打骂也不敢反抗的童养媳吗?
    花园里的变故,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李蔓蓉见裴高轩受伤的第一刻,便立马赶来,给他递了块手帕,神色担忧不已,“裴先生,你没事吧?”
    “蔓蓉你别担心。”裴高轩接过手帕,虚弱地笑了笑,“只是流血而已,我没事。”
    李蔓蓉沉下脸,转瞬看向岑渺。
    “裴先生是我的家庭教师,也是我亲自请到江家的客人。你当众打他,就相当于当众打了我的面子!我要求你立刻向裴先生道歉!”
    “等等。”江拯呸掉叶子,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然后——他挡在了岑渺面前,笑了笑。
    “岑姑娘是我亲自请来的贵客,裴高轩则是我看在你面上,好心好意让他进来蹭蹭席,他做错了事,却先让我的贵客脏了手,如此不识抬举。我倒是想问问,裴高轩这个举动,是否也是驳了我的面?”
    蹭蹭席,这个词一出,裴高轩脸色当即挂不住。
    江拯轻嗤一声,江家的宴会上请的人,非富即贵。
    这裴高轩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当真以为他不知道?
    李蔓蓉秀丽的脸,冷下来,“江拯,你胡闹也要有个时候!”
    江拯轻嗤一笑:“表姐,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哪里去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我贵客道歉,到底谁在胡闹?”
    江宏盛此时也带人赶了过来。
    看到岑渺时,他暗吃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能够写出数值积分的女子,竟然如此年轻。
    “怎么回事?”
    一看客抢道:“我看到这姑娘将裴先生摔了出去,闹出好大的动静哩!”
    江宏盛视线看向裴高轩,穿着白衬衣的青年面色好不委屈。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打我。”
    李蔓蓉高傲地抬高下巴:“听到没有,是她先动手打人!”
    竟是将矛头直指岑渺!
    顿时,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窃窃私语。
    隐隐还可以听见谴责之声,甚至有人喊着要将岑渺送官。
    形势对岑渺相当不利!
    江拯冷笑一声,他伸手将后面的岑渺拉过来,然后将她的衣袖掀起。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说裴高轩没动手?”
    衣袖掀起,露出一截藕般白皙的手臂,上面赤|裸裸地出现了三个紫的发黑的掐狠!
    看到的人都狠狠吸了一口气。
    江拯怒极反笑,“对一个女子下这样的黑手,亏你裴高轩还是个大学生!”
    现场逐渐嘈杂起来。
    “这力道看起来不小啊,这裴高轩怎么下这么重的力道?”
    “虽然岑姑娘力道是大了些,但若有人这么对我,我肯定也会打破他的头!”
    “这裴高轩看起来也不像好人,竟然也能对一个女子下这样的黑手!”
    裴高轩显然没想到会留下掐狠,他慌张解释,“我...我只是想拉着她说几句话,根本没有这么重的力道!”
    裴高轩见场面反转,再也沉不住气。
    “各位,我之所以拦住这位姑娘,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唤她作岑姑娘,但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姓!”
    “裴阿苗,你说呢?”
    岑渺眉梢微挑,她没有急着反驳。
    她倒是想要看看裴高轩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以让我出来一下吗?】
    岑渺听到这句话,挑了下眉,“你确定?”
    裴阿苗点头,“我知道,这很不符合当初我和你们局里签订的协议,但......裴家是我的噩梦,我想勇敢地面对一回,也想帮你扫清麻烦。”
    岑渺没说话,裴高轩以为她是怕了,眉梢藏了点得意,放出了最后一句话:“毕竟,我家也养了你十六年!”
    “可你却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将娘骗到山里,让人打了她!”
    此话一出,全场倒吸冷气。
    “毒打养母,这姑娘也太狠了!”
    “简直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最毒妇人心啊!”
    “可怜我那六十岁老母亲,身体孱弱,年轻时辛苦将你拉扯大,结果却是养了头白眼狼!十多个人的毒打啊,裴阿苗,但凡你有点良心,也不至于趁我不在家,如此残害我的娘!”
    江宏盛闻言,神色不算太好,他上前将裴高轩喊到一处。
    “裴先生,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但今日是我宴请各方好友的日子,你要不等会去再说?”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大事化了,再想闹,也不要在江家宴会上闹。
    裴高轩先是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后又接受道:“既然江先生都这么说,那我也愿意给江先生面子,只是想要江先生等下能够借点人给我,让我将这大逆不道的妹妹,押回家。”
    “毕竟我娘亲还躺在病榻上,时刻操心着家妹的安全。”
    此番言论出来,不少人劝起了岑渺。
    “裴家养大了你,你就应该知恩图报,不要这么不知好歹。”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你怨恨她们?”
    “我看你哥哥和你养母还是很关心你,你赶紧回家吧,以后好好孝顺他们!”
    裴高轩听到这,低垂的头,慢慢勾起了笑意。
    场面混乱,指责岑渺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人站裴高轩。
    半晌。
    却只听到一道隐含愤怒的声音传出。
    “他并不是我哥哥!”
    众人皆神情错愕。
    岑渺抬眸,不,裴阿苗勇敢地抬起了头。
    “没错,我就是你们猜测的童养媳!”
    裴阿苗指着裴高轩,她想起往日种种,眼眸泛红,手都在颤抖,常年因为挨打的屈服,让她瑟瑟发抖。
    直到——阿苗听到一句淡淡的话。
    “别抖,别怕。”
    “我在。”
    裴阿苗听到那道声音,终于鼓足了勇气,她咬着牙,围着裴高轩走了一圈。
    “我是裴家捡来的童养媳,从我记事起,就不停地要干活,三岁扫地,五岁下田,十岁就已经是村上出名的一把农活好手。”
    裴阿苗看着裴高轩想要反驳的嘴脸,立马说:“如果你们不信,也可以去找我村上的人问问。”
    “当然我开始也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对收养我的裴家感恩戴德。”裴阿苗每每想起那几年,就痛苦不已,“可,事实到底如何?”
    “她们是给我提供了避风所,可那只是一个生产机器、生育机器的存放地!我从来也吃不饱,因为米面从来都是我不配吃的东西!树皮、虫子,我都知道是什么味道,因为我全吃过!”
    “我被逼着和裴高轩成了婚,他不愿碰我,却让裴高氏迷信封建,找了一群人在山中想要拍喜,我如果受那么一顿打,能不能活不活得下来,很难说。”
    拍喜这词一出。
    在场的人都错愕。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拍喜这个习俗,找一群打新妇,以为能够借此让新妇怀上孩子。
    这年头,因为拍喜死去、残疾的新妇也多的令人发指!
    “于是我跑了。”裴阿苗眼神光充满了痛苦,“我为裴家当牛做马十多年,我不想落得一个等死的下场。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按着裴高氏打,我不知道。我.....我也只是想活命啊!”
    裴阿苗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是啊!
    若真是照裴阿苗的话说。
    她也只是想要活命。
    她有什么错?
    李蔓蓉高傲的神色不在,她沉默下来,直直望向裴高轩,“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有妻子。”
    “那是父母的安排,我并不知情!而且,养童养媳是我父母的意见,并不是我的,我只拿她当妹妹,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她!蔓蓉你要相信我!”
    裴高轩着急解释。
    “蔓蓉,你不是追随新思想,痛恨旧社会封建制度么?我也是受害者,你应当理解我啊!”
    李蔓蓉心渐渐冷了下来,她定睛看着裴高轩。她如大多姑娘一般,初见帅气的裴高轩时,就对他高看了一眼。纵使大多数人都劝诫她,让她不要对裴高轩动心。
    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心微微动了。
    甚至,家里要安排裴高轩和她一块出国,作天作地的她竟然也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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