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一路上繁华至极,慢慢地,行商却越来越少。
    一天,赵长陵在茶亭歇息时,特意留心一番,见只有五人与他同道:一对中年夫妻、一名落魄商贩、两名流民和一个老汉。
    其中,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民独自坐在角落处,既不喝水,也不吃干粮,只是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拨弄来往的蚂蚁。
    赵长陵目光微沉,拿着一张肉饼,大步走过去。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歇息,也没人关注他这边的情况。
    大哥,你吃吧。赵长陵把肉饼递到他面前,温和地说。
    那流民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却见对方戴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貌,可他穿着大方得体,气质出众,显然是贵人。
    赵长陵见他瑟瑟缩缩,眼神闪躲,便笑着坐在他旁边,劝道:出门在外,难免顾不上吃喝,我这张无味的肉饼,还请大哥千万别嫌弃!
    那流民舔了舔双唇,抬起脏兮兮的双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恭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浅尝了一口,随即大口大口地吞咽。
    咳咳咳咳
    赵长陵见他噎住啊,急忙把水壶递给他,又帮忙拍背,见他顺了口气,这才放下心。
    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那流民早有所料,头也不回地说:你问吧。
    赵长陵看了一眼其他四人,压低声音问:怎么越往东南方向走,人越少呢?
    嗨!就这事啊?那流民松了一口气,神神秘秘地说:你还不知道不?越国乱了!
    什么?怎么乱了?不得不说,他困在质子府久矣,对天下大势已经不再敏锐了。
    那流民停下咬合的动作,似乎有所顾忌,但转念一想,还是有所保留地告知:
    越国先是糟了洪灾,又爆发了瘟疫,听闻感染了瘟疫的百姓,都沦为了活/死人,不惧疼痛,追着人咬呢!
    什么?活死人!赵长陵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追问:你确定吗?确定是没有理智,只会吃人的活死人吗?
    活死人?看描述,分明就是前世的丧尸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流民见他失态了,只当他是受惊过度,毕竟这么可怕的瘟疫还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越国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竟被天罚了!
    这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那流民大口大口地吞咽肉饼,模糊不清地说:
    实话告诉你,我是楚国边境的百姓,平日里,行商于越国各地,曾亲眼见过活/死人吃人,因为逃脱不及,便把货物藏起来了。
    听到这里,赵长陵了然于心了,想必他是心有不甘,还想去把丢失的货物带回来,便冒死往越国而去了。
    赵长陵拿出一小块碎银,建议道:大哥,既然越国如此凶险,你就不要再去了,趁早回家过小日子吧。
    不料,那流民坚持不收他的碎银,笑着说:这不是我的钱,我不能拿!其实我的货物是药材,如今瘟疫一再扩散,我的家乡也沦陷了,我得带着救命的药材回去。
    那流民双眼泛泪,动容地说:我的乡亲还在等我回去
    赵长陵久久不语,感慨极了,一个如此平庸的百姓却有着舍己为人的胸襟,他自愧不如!
    大哥,敢问你如此称呼?
    我粗人一个,你叫我大壮就行了!
    赵长陵点点头,把水壶留给他,起身告辞道:大壮哥,我先行一步了。
    大壮挥挥手,随即叫住他,最后提醒道:往这条官道而去,不出十公里,便是一处难民聚集地,瘟疫横行,你可绕行而过。
    赵长陵温和有礼地致谢,随即策马扬鞭,离开了茶亭,朝着前方的官道而去。
    虽说有大壮的提醒,但赵长陵并不想绕远路,这一路上他一直心惊胆跳,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更何况,鬼医也是去往了越国,倘若他感染了瘟疫,成了活/死人,赵天霜将必死无疑。
    活死人呐
    他得亲自去确认一番才能心安!
    这一路上,赵长陵愈发急切了,甚至跑死了一匹马,风尘仆仆的,身子也瘦削了几分。
    几天后,赵长陵便来到了一处小城中。
    翰墨城位于楚国的边界处,与越国接壤,土地肥沃,人民安居乐业,一直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这座小城的安逸。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越国境内有一条浩浩荡荡的红江,滋养了无数越国子民。可在数月前,红江突发大水,冲毁了万顷良田,百姓死伤无数。
    由于死/尸遍地,伤患得不得及时救治,而且天气愈发闷热,种种缘由让红江沿岸爆发了瘟疫。
    感染了瘟疫的百姓高热不退、水肿且浑身无力,大夫尝试了各种药方,却始终无能为力,死去的病患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另一种更为可怕的瘟疫肆虐了!
    百姓竟无故沦为了行尸走肉,他们没有理智,见人就咬,不惧死亡,比疯狂的野兽还要可怕!
    一时间,洪涝及两种陌生的瘟疫在无情摧残着这个小国。
    然而,就在百姓水深火热之时,越国大王却视若无睹,不止没有派人前来处理,反倒封锁了一座座城池,严禁百姓出入。
    由此,百姓心如死灰,自知不能仰仗王公贵族,只能外出逃难了。
    越国与楚国接壤,因此,不少流民纷纷赶往楚国,也把瘟疫带到了楚国边界。
    幸好,大王子姬延当机立断,封锁了几座边界城池,又派士兵严加看守,这才没有让瘟疫扩散到楚国各处。
    第21章 姬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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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陵翻身下马,心惊胆颤地走在官道上。
    道路两旁挤满了病怏怏的百姓,他们衣裳褴褛,面如菜色,气息奄奄地或躺或坐在道路两侧。
    不远处,隐约传来士兵的怒喝声,让不断哀嚎的流民们愈发害怕,他们三三两两地缩成一团,生怕引起官爷的注意,被强拉走了。
    就在这时,七八个腰挎利剑的士兵,正怒气冲冲地从城门內走出来,骂骂咧咧地怒吼:吵什么?吵什么!
    啪!走在前面的士兵扬起手中的长鞭,咬牙切齿地挥向一旁的老汉,恨不得活剐了他!
    那老汉痛得满地打滚,却还是不敢逃跑,跪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说:官爷,求您行行好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有人开了头,围观的百姓有气无力地爬起来,虔诚地哭喊:官爷,求您开开恩啊!即便我们不吃饭,小孩子也受不了啊!!
    话音未落,一名妇人用力地把藏在身后的孩童扯出来,按着他的头,强迫他用力地磕头。
    娘!娘!我好痛啊!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那孩童哭闹着挣扎,鲜血染红了他的额头,鼻涕直流。
    然而,那官爷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竟朝着众人不停地挥舞着长鞭,似在发泄心中的烦躁。
    啊!啊啊啊!受到鞭打的百姓疼得满地打滚,纷纷往后方躲避,不敢再出头。
    就你们这群等死之人还想吃饭?老子都饿得慌!他眼眶凹陷,红血丝布满了眼眶,发起狠来比残暴的野兽还要可怕。
    陈大宁原本是翰墨城的守兵,日子过得自在极了,可突如其来的瘟疫却打破了他舒适的生活。
    每日里,他不止要把控好城中百姓的动向,生怕他们偷偷离开,把瘟疫传播到其他地方;又要把病患与未染病的百姓分离,他即便是有三头六臂,都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陈大宁愈发烦躁了,虽说眼前这群人是未感染瘟疫的百姓,可他身后却关着成千上万的病患。
    然而,他每日出入城中城外,熬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可这群人还敢向他要吃食?!
    你们这群猪狗,既然快饿死了,还堆在城外做什么?你们倒是离开啊!
    那名带着孩童的妇人闻言,顿时涕泗横流地哭叫:官爷,我们何尝不想离开?可别的地方,一看我们是从翰墨城来的,压根就不准我们进城!我们能怎么办?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
    呸!你们活不下去了?既然饿疯了,吃人啊!陈大宁说到这里,恶狠狠地提议道:你们这里这么多人,一天吃一个人,总能熬到自己被吃的那一天!
    呜呜呜呜那夫人听到他丧心病狂的虎狼之词,惊骇万分地捂嘴痛哭。
    别哭了!烦死人了!陈大宁显然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竟大步向前,一把提起那孩童,掐着他的脖子,发狠道: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第一个便吃了他吧!
    不要!不要吃我!!那孩童尚且四五岁,饿得骨瘦如柴,此时正惊恐地扑腾着双腿,双臂展开,妄想扑进娘亲的怀抱,尖叫道:娘!娘!救救我!我怕怕!我怕怕
    双儿!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猛地飞扑而来,却被一脚踹上了胸膛,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先宰了你儿子,再活剐了你!
    这一幕,刺痛了众人的双目,却没人敢上前求情,唯恐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一时间,宽阔的城外充满了压抑的哭声,饱受苦难的百姓们万念俱灰,甚至有的人默默地祈祷,祈求上苍开恩。
    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那孩童被一双大手高高地举起,人们纷纷转过头,不忍看接下来那残忍的一幕。
    赵长陵牵着马匹,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乱状,对翰墨城的惨状有了初步的了解,可他无法坐视不管,便扬声道:住手!把他放下
    陈大宁双手一顿,眯着眼睛一看,只见在阳光的反射下,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袭黑衣,戴着黑色的帷帽,虽说看不清样貌,却玉树临风,有飘飘欲仙之态。
    陈大宁欺软怕硬,眼力劲十足,见赵长陵气质不凡,显然不是普通的百姓,便高声问:你是何人?到翰墨城来做什么?
    赵长陵牵着那匹,边走边说:我只是一个过路人,要借道去往越国,仅此而已。
    借道去越国?陈大宁失声问,他上下打量赵长陵一眼,随手抛开那孩童,好意提醒道:你可知城中爆发了瘟疫?你要进去?
    赵长陵点点头,虽然他也不想经过翰墨城,但绕道而行得多花七八天的时间,他等不及了!
    况且,城中的瘟疫到底是何惨状,他有心一探究竟,毕竟他医术尚可,或者能为之出一份力。
    不料,一向两面三刀的陈大宁却难得坚守了岗位,果断拒绝道:不行!大殿下有令,翰墨城严禁任何人进出,你身份不明,快快离去,莫要闹事!
    其实,我医术尚可,或许能帮忙救治城中百姓。
    哼!就你?陈大宁拍了拍身后之人的胸膛,夸张地大笑道:就连谷老头对这场瘟疫都束手无措,难道你会比他还厉害?
    话音未落,其余的士兵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连三四个瘫坐在两旁的百姓,都捂嘴偷笑。
    赵长陵不知谷老头是谁,也不知他医术水平,但经历过末世的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毒感染,或许能找到治疗之策。
    赵长陵刚想出言解释,却被陈大宁粗/暴地打断了,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又手无缚鸡之力,身为男人却戴着帷帽,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快走快走!
    赵长陵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评价,心里好气又好笑,难道他戴着帷帽就不是正经人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愉悦地大笑声,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他的确不是正经人,你看哪个正经人会在大白天穿着一袭黑衣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晚做贼去了?
    赵长陵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心中暗忖不妙,僵硬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见到了一个讨人厌的身影!
    只见姬淮同样身着一袭窄腰黑衣,腰间系着祥云金带,英气的剑眉下是深邃的桃花眼,身材伟岸,真是翩翩少年。
    然而,即便姬淮再行如风,赵长陵都机警地看出来,他的肋骨上受了伤,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右脚也有些一瘸一拐,显然是受伤未愈。
    此时此刻,姬淮竟蓦然出现在翰墨城,实在怪异得很。难不成,是专门来逮他回去的?
    想到这里,赵长陵双眸一沉,五指绷紧,冷漠的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就像一把待出鞘的剑!
    姬淮察觉到他气息的改变,笑嘻嘻地摆着双手,讨好道:哎呀呀,陵公子不要冲动,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赵长陵冷笑一声,问:是嘛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赵长陵可不傻,他当初装病骗过了姬淮,还吃了他的还魂丹,解了噬心蛊,要说姬淮没有怒气,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姬淮却并不想计较他的苦肉计,对这件事竟闭口不提,实不相瞒,我与暗卫被人追杀,一路奔逃,恰好来到了这里。
    赵长陵气极反笑,追问道:都城离这里何止十万八千里,你被人从王宫一路追杀到了边境?
    不料,姬淮笑意盈盈地点头道:正是如此,陵公子真是聪明!
    呵!赵长陵对于他的鬼话,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可姬淮为何会流落到翰墨城?
    我妹妹
    你放心,天霜公主染了风寒,大夫说要一直在房中领养一段时日。
    姬淮心知他的担忧,便补充道:至于身为质子的赵长陵嘛,他在我的别院中气急攻心,犯了心绞疾,只能卧病在床了。
    听到这里,赵长陵总算没有那么担心了,既然赵天霜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逃出楚国都城的事情没有被他人知晓,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长陵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姬淮的身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默然不语地站在原地,他样貌普通,扔到人群里都毫不起眼。
    然而,赵长陵识人无数,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绝非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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