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轩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不说就不说嘛。
    小景关完摄像头后,脸就一直对着电脑,没有转过身来,肩膀却在不自禁的耸动。
    镜头转向小景的正面,他想深深呼吸一口气,吸完后,眼泪居然不自觉地从眼泪淌了下来。发觉自己流泪了的小景没有说话,而是张大了嘴,任由越来越多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等到周开轩发现不对劲、开始道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景的眼神里有些绝望,更多则是哀怨,他撕开嗓子,极其艰难地说道:周哥,你这样把我的伤口撕开了撒盐真的这么有意思吗?我配合了你一整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自问对你尽心尽力,就落得个这么被你冷嘲热讽的下场吗?
    小景把周开轩赶出了屋子后,自己靠在门口哭到不能自已。
    这段戏其实对周开轩和小景都颇有难度,周开轩要尽力装作周开辕,然而他对弟弟已经没有那么熟悉,在一些和周开辕不熟的人面前,尚能一路蒙混过关,到了小景这儿,周开轩头一次狠狠的露了马脚,他极力装作自己是周开辕,但是却最终弄巧成拙。
    影帝的演技在这一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要一个眼神,你就知道商引驰他在演的是周开轩还是周开辕,两人泾渭分明地呈现在镜头前,让人拍案叫绝。
    更难能可贵的是,和商引驰的搭戏的温景并没有被影帝强大的气场压下去,在这场戏里表现得相当出彩。虽然只是个新人,但是短短几个动作和眼神,就将小景和身份和背后的故事交代得淋漓尽致。
    而最后的哭戏更是水到渠成。别说对新人了,很多一线演员在演哭戏的时候都是需要眼药水辅助的。然而商引驰拍戏的时候很喜欢用长镜头,长镜头的好处是能够记录连续的时空,产生自然真实生动的效果,在电影美学上有相当高的价值,然而同时,对演员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如果是可以切换的镜头,那么小景肩膀耸动那个镜头之后,再换一个镜头到小景证明的泪水,这个切换之中小景可以用眼药水辅助流泪的效果。可是在长镜头的叙事方式下,温景就没有任何可以作弊的空间了,必须真情实感的流下眼泪来。
    实话实说,在拍戏前一晚对戏的时候,连商引驰都对这个这个长镜头没有信心,虽然一镜到底的效果会很好,但是难度太高了,他对温景没有信心。
    温景却坚持说让他试一试,他会努力做好功课。
    功课没有白做,人物素描人物日记没有白写,温景一切的努力,都展现在这个动人的长镜头里了。
    这个长镜头就好像一条分割线,将整部戏的节奏推向了更快的下半部。周开轩依稀感觉到终于找对了地方,小景就是这桩案子的关键人物,可用全然说不出任何头绪。他唯有赌一把,赌注就是自己的弟弟和小景的感情。
    他唯有相信弟弟和小景的人品,才能继续把案子查下去。如果赌错了,结果就是小景反手把他卖了。
    赌,还是不赌?
    第55章
    漫长的一夜过去后,第二天周开轩还是去找小景了。
    小景就好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样叫了一堆外卖,两个人一起吃,一起开直播。
    不同的是,小景主动提起了往事。
    周开轩十分想知道的,有关周开辕的往事。
    小景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从两人相识开始说起,先是网友,继而面基,最后甚至一起做起了直播。
    这和周开轩心目中想象的那个周开辕不一样。周开轩更加认定,周开辕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利用眼前这个目光澄清的男孩子?
    也不是利用吧,周开轩看着男孩满足的样子,周开辕想必也是信得过他,跟他以心交心了,才会将那么重要的信息交到这个男孩的手上。
    但是,周开辕不怕因此害了他吗?
    男孩小景还在自顾自的往下讲,好似要把两个人认识后的所有点点滴滴,都和盘吐出。
    周开轩也在静静地听着,在小景的故事里了解那个自己已经陌生了的弟弟。
    直到小景说到这么一段话:你直播的时候别的要求什么都没有,就说要给每次的直播起个标题,而且标题一定是要自己你自己来起。你起的那些标题五花八门稀奇古怪,有些句子都不通顺的,什么今朝运气不要用完、马上吃个三块半的冷饮、路上碰到了三只猫,说来也是运气好,这些稀奇古怪的标题居然真能吸引眼球,来我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说得高兴的时候,会手舞足蹈起来,那些手势也是又古怪又别扭的,偏偏网友又喜欢。我就跟你说,你天生就是吃直播这碗饭的,留下来跟我一起做直播吧,我们三七开,我三你七。你说你不图钱,只要我每次给你叫个丰盛的外卖,你就会一直来下去。
    周开轩心念一动,眉毛不自主跳了跳。
    作为周开辕的哥哥,他毫不犹豫地想起了小时候跟弟弟玩的各种藏头诗游戏,这是一个他们两人自创的游戏。他们会把信息编进一些看似古怪的语句里,然后用特殊手势来给这些编号,来指明每句话的关键字眼。
    所以周开辕费劲心机做了一年的直播,就是为了给周开轩留下足够的信息!这些信息留的隐晦但又光明正大,就在公开网络上,但是除了周开轩,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看懂。
    至于眼前这个男孩,周开辕为什么在芸芸众主播中选中了他?仅仅是有眼缘,还是相信他的人品,抑或是有别的考量?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开轩接触下来以后发现,小景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人,倘若不是周开辕也表露出了对他的感情,他绝技不会傻傻的纠缠着不放,也不会出现昨天那一幕流泪的情形。
    那倘若周开辕真的对小景同样动了真情,为什么又舍得让小景只身犯险?如果这个暗号被周开轩以外的人发现,小景的处境必然危险。
    周开轩来不及多想这么多问题,但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心事和疑问蜂拥出来。也就是商引驰的演技好,能在一个看小景的眼神里,传达出如此丰富的信息。
    周开轩只是看了一眼小景,就决定先压下心中的诸多疑惑,先安慰下这个男孩。
    周开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依然狼吞虎咽着眼前的外卖,等到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抬起头来,咧开嘴一笑:小景,你是气我不告而别,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还气我昨天说没人请吃饭,我不过是激将法而已。你太在意我了。
    说着,周开轩揉了揉小景的卷毛头发。
    这一揉,就好像把小景的开关打开了一样,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昨天那种隐忍的流泪,而是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
    这一哭,小景就好像把这些日子来积压的委屈,彻彻底底的发泄了出来。
    而这场哭戏,比昨天那场还难。
    昨天那场是眼角先有泪珠,继而慢慢流下眼泪,今天这场则不同,上来就是在毫无情绪累积的情况下嚎啕大哭,这种号啕大哭属于你就算用了眼药水助阵,如果情绪不到位,依然会显得很假。
    而如果情绪到位了,又有很多演员会哭得很丑,甚至鼻涕横流。
    万万没想到,温景这一哭,是真情实感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往外飙,号啕大哭的时候,你只觉得小景着实可怜、对他有说不完的心疼,之前觉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景的脸,在哗啦啦的眼泪冲流下,居然反而显出了帅气本色。
    只有哭得这么肆无忌惮的时候还不丑的人,才是真的帅哥。
    这场难度系数递增的哭戏,又被温景用充足的准备功课和投入十足的情绪演绎得至善至美。
    从小景那儿拿到了关键线索后,周开轩不敢怠慢,按照小时候他和弟弟约定的暗号,破解了其中的哑谜,得到了案件的关键线索,并且一路查下去,破釜成舟、水到渠成。
    最终,周开轩终于将一切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周开辕作为卧底,是要去铲出一个十分凶险恶毒的黑社会组织,他做了几年卧底后,终于做到了该组织的第二把交椅,眼看着这几个月就能完成任务的时候,组织老大发现周开轩盯上了他。
    不错,在案发前一个礼拜,周开轩正在调查一个和该组织老大相关的案子。
    组织老大打算将周开轩灭口。周开辕自然非常紧张,他又无法通知哥哥。情急之下,他伪造了一系列哥哥的身份证件,先躲在哥哥家里,打算击退来暗杀哥哥的黑社会。
    周开辕到了哥哥家后,先趁周开轩不注意打晕了他,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准备打败准备来杀周开轩的黑社会。哪晓得期间阴差阳错,最终周开辕自己命丧流弹,临死前艰辛地爬到了周开轩的身边,这才出现了电影开场那一幕。
    得知真相后的周开轩痛哭不止,弟弟居然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而他能为弟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为弟弟报仇,并且让弟弟的身份重新回到阳光底下,让他曾经做过的努力和牺牲不再白费。
    周开轩本人已经是在逃的无名无分的尸体,周开辕又是人在国外失联几年的身份,毫无疑问,同时要报仇和要让周开辕重见光明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周开轩突破重重阻力,终于完成这一愿望后,本以为自己能够释然,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了无生趣了。
    之前的查案、翻案再难,但周开轩心中有一股精气神、想着要替弟弟报仇,咬紧了牙关冲破了重重阻力。如今所有愿望都得意满足,他想到了已经不在身边的弟弟,突然就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周开轩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钻了牛角尖的人又岂是这么容易出来的?周开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路过一家又一家的小吃店,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答应过小景,要在事情都了了以后,给小景一个交代。
    周开轩便又去了小景家,开门的小景刚关了吃播,因为吃羊肉的串吃得嚎啕大哭,吃播做不下去了。
    小景看到周开轩来了,便顺手递了一串羊肉串给周开轩。周开轩也很顺嘴说自己没吃过羊肉串。
    就是这么随便一句话,让小景终于确认了周开轩不是周开辕,因为真正的周开辕是很爱吃羊肉串的。
    周开轩没有慌张,他本来就想过来说明一切的,便顺势都说了下去。
    碍于周开辕的身份有些特殊,周开轩避开了一些内容,但是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楚了。
    周开轩全部说完后,居然有了一种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畅通感,之前郁结在心头轻生念头,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一样,一下子来无踪去无影了。
    周开轩终于浑身轻松了,他对小景说,更是对自己说: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带着他那份在活,我如果不珍惜生命、如果不好好活下去,不仅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他,而在我余生的日子里,我要做到最好的那个自己,做他心目中该有的大哥的样子,还要替他实现梦想,将我们两个人的份,都活的精彩,以后才有脸再见他。
    说道最后,周开轩有些激动了。
    哪晓得小景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我,我能叫你一声哥吗?
    周开轩大方地说:当然可以,我叫周开轩。说起来,周开辕也是因为有你的帮助,才能安全的将信息传递给我,你一定是他非常信任非常在乎的人,只是他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法给你明说,又怕自己的工作危险,将来会耽误你。
    周开轩很怕小景会误会周开辕。从他这短暂几次跟小景的接触中,他能体会到弟弟在这里的心情。
    小景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哥,你的意思是,周开辕他不是在利用我?
    周开轩很认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不是。你摸摸你自己的心,回想一下你们认识的时候,他是不是认真在跟你相处,我相信除了你以外,任何人说都是不作数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答案。我今天之所以过来,不仅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他不是那种随便离开了你就不闻不问的人,他也是迫不得已才离我们远去。而我们,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比谁都能宽容他,体谅他。你能原谅他的不告而别吗?
    此时的小景,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哭完以后,他抬头抹干了眼泪,挤出个还有些生硬但却发自内心的魏小姐:谢谢哥,我都懂了,我也会跟你一样,学着慢慢放下,然后做他最想做的吃播。这是他生前最爱吃的羊肉串,我们一起再吃一串吧,就当在替他吃。
    周开轩点点头,两人拿起羊肉串,窗外一缕光照了进来,小景眼角的泪光,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全剧终。
    第56章
    56
    观众席先是呜咽成一片,接着在呜咽声中的,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小淇便捏着纸巾擦眼泪,边在蜜蜂大本营里疯狂打字:【不是明明说悬疑推理片嘛,为啥害得我纸巾不够用!】
    苏三力和韦威都给蜜蜂大本营留了一些首映的忠粉票,小淇也是其中之一。
    【小淇姐姐的观影感受我明白了,一定要带够纸巾!】
    【那到底是不是悬疑推理片,为啥悬疑推理这么好哭?】
    小淇:【因为温温每场都是哭戏!活久见啊,我居然迷上了一个脱口秀演员的哭戏,他哭的时候帅惨了我忍不住想去抱抱,抱不到,只能陪他哭了。】
    【什么?温温演哭戏?商商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太为难他了吧,客串一个角色难度这么高?】
    小淇:【你们自己来看就知道了!温温这哭戏拍的水到渠成行云流水,简直温景眼泪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返,他明明之前那么好笑,现在为啥又变得这么好哭!】
    【不说了我去买票了!】
    小淇:【咱们一起去,我还要二刷!】
    【我只关心电影里温商有没有互动,有没有发糖!】
    小淇:【又甜又刀!还有摸头杀!温温所有的哭戏都是对着商商的!温商的感情戏太复杂了,我不剧透,只能说看完保证你不后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摸头杀!我一直想揉揉温温那头卷毛!】
    小淇:【对了,发布会上商商还做了一件巨霸总的事情,他把公司股份给了温温一半!以后他们就是夫妻老婆店了!这个CP我锁死了!钥匙被我扔进黄浦江了!】
    群里一下子激动炸了,所有人都跳出来问小淇详细情况,小淇在群里聊到了深夜。
    。
    第二天,媒体铺天盖地关于《谁杀了我》的报道就出来了。
    影响力和公信力最大的都市媒体《东方周末》的娱乐版发了一篇长达半版的深度稿件:《商引驰豪赠温景公司,丁天悦弄巧成拙自毁前程》。在这篇报道里,记者详细计算了商引驰目前公司的市值大约两个亿,赠送给温景一半股份后,温景转眼间已经是一亿身价了。而关于丁天悦现场的种种刁难行为,记者在发布会之后又采访了娱乐圈众多大佬和导演,大家众口一词地表示丁天悦此举毁了她此前几年辛苦在娱乐圈打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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