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正是今天所有头条新闻里的遇害者,被遭受完全潜行头盔爆炸的那位。喻江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有些拎不准这名医生的态度,只能先讪讪点头:嗯,我知道。
    昨晚我值班,他送来医院的时候,那伤我看了一眼。医生续道,精神科和脑科的东西和我专业不对口,但单纯从皮表来看,隐约有电流灼伤的痕迹。
    喻江夏猛地抬头:电流灼伤?医生您是想说
    可医生并没有回答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走了。
    喻江夏敏锐察觉到,这名医生应该是看过网上各种新闻,认出了关昀野和他的身份。但又没被网络降智舆论牵引失去判断能力,所以想要给他提供一点尽可能有用的线索。奈何碍于医院规定,不能透露太多。
    想明白这一点,喻江夏当即跑下楼,边跑边在浏览器内搜索电流灼伤的一系列解释。
    网络上的详细说明和喻江夏原本的理解大差不差,简单来说可以总结为:电流灼伤源自产品内部各数据信号传递间,在某环节输出或输入的电流远远超出产品负荷,甚至直接损坏产品内置保护系统,引发爆炸。
    而能与电流挂钩的,无非变压器和电阻器。
    若说是其他纯新型技术引发的问题,他们还不免需要仔细排查过每一份召回产品,是不是真有千分之一乃至万分之一的概率导致出现未知偏差或失误。但变压器和电阻器,这都什么年代的技术原理了。
    别说如今,就算在十几二十年前,也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科技产品出现电流灼伤的事。
    喻江夏在急诊楼下找了个相对偏僻无人的地方,他给纪宇扬拨出去电话,大致说了说从医生那里听到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纪宇扬说,但现在有个问题。
    我们昨晚发售出去的五千份产品,有些地区偏远还没配送到的已经让快递全部返程,一些同城或周边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把产品送到用户手中的,也已经飞速送回。唯独出了事的那件产品,购买方家属说出事后他觉得晦气就给扔了,找不见东西,所以没法给我们邮寄回来。
    购买方家属?喻江夏狐疑,是买方的父亲吗?
    是,对方声称是购买方的父亲没错。纪宇扬说道。
    喻江夏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工作室那边就麻烦纪总辛苦些了,我现在得先上去看看昀野的情况。
    说完挂了电话,喻江夏却并没有径直上楼,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今天中午埋伏在停车场,手持水果刀砍伤关昀野的人亲口说自己购买者的父亲。这一点在后来警察带走他,公安那边也跟喻江夏说明过,肯定不会有错。可纪宇扬又说,他那边联系退货的购买方家属也是这位父亲。
    结合时间先后顺序来看。
    纪宇扬联系家属说明产品召回情况大概是早晨九点钟,而他和关昀野在停车场遇上事则为中午十一点,中间只隔了两个小时。不长不短的两个小时,足以支撑想杀一个人的坚定吗?
    喻江夏是亲眼所见,也是亲身经历,那个中年男人对他们两人浓浓的杀意。
    无疑那是个激进的人,可不妨猜测,如果这份杀意源自于昀宇的头盔爆炸,害得他儿子生死未卜,那么他必不可能在出事后就丢掉头盔,而是应该拿着这件他以为的杀人凶器,向社会控诉,向舆论呐喊,自己家庭的惨状以及昀宇的罪行。
    因为只有这样,他杀人的举动才会更让公众同情是事出有因,才会显得血债血偿杀人没那么恶。
    但如果他从最开始就丢掉了爆炸的头盔,并且理由是同纪宇扬说的,晦气
    晦气,是倒霉的意思。
    与其说晦气和愤怒有关,倒不如觉得晦气是某种不耐或烦躁。
    他觉得自家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是倒了大霉,这样的情绪之下,反而不应该有杀意。
    这样看下来的话,丢东西,和杀人,是两件心态矛盾的事,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
    而哪怕撇开这一点,男人想杀他和关昀野泄愤,能从侧面说明男人应该是爱他儿子的。因为失去了爱,所以才转换成恨。就像当他看见关昀野腰侧插着的小刀,和止也止不住的血,喻江夏在那个瞬间其实是有些恨男人的。
    只是相比起对关昀野的担忧,和紧紧揪住心脏的慌张,那点细枝末节的恨根本算不得什么。对那会儿的喻江夏来说,守在手术室门前等一个就直接结果,期盼一句平安,才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撑和寄托。
    可那人的儿子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躺着呢,还没被判定抢救无效死亡呢。身为父亲不守在手术室外,反而眼底没有青黑也没有疲惫,就持起刀杀人来了?
    怎么分析,怎么逻辑不对劲。
    喻江夏边沉吟边走路,没太注意自己是走到了哪里。他突然闻见一股饭菜香味钻进鼻子,这才猛然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迷迷糊糊地溜达来食堂附近了。
    医院的食堂二十四小时开放,现在已经是夜晚八`九点,也依旧飘香阵阵,顿时勾起喻江夏肚子内馋虫咕咕叫唤。他揉了揉自己坚守空城计一整个下午的肚皮,确实有点饿了。
    而关昀野被推进手术室五六个小时,同样没机会进食,又流了那么多血,这会儿肯定也需要补补身体。
    于是他当即买了两份最贵的营养餐,往住院部走去。
    急诊楼手术室动完刀的病人,在伤口完全处理好之后就会被送去住院部的病房。关昀野向来身体素质好,因此麻药后劲儿散去也快,他缓慢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边上站着一个人影。
    江江?怎么不坐?下意识以为是喻江夏,刚醒来的沙哑声音沉闷出口。
    人影闻言动了两下,走近他却也依旧没坐。
    关昀野逐渐适应眼前光景,看清这人身穿白色长大褂,单手插在裤兜里,不是喻江夏的衣服,也不是喻江夏会做的姿势。他终于完全睁开的眼睛,视线徐徐上移。
    醒了?人影淡淡出声。
    爸?关昀野一愣,你怎么在哪里?
    但他刚问完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地下停车场被人捅了一刀后,喻江夏将他送来医院。而距离写字楼最近且最权威的医院就是市一医,他的父亲关慎是市一医的挂名专家教授,在这里见到关慎也就不稀奇了。
    果然,关昀野听见关慎回答说:过来做病例研究,正好听说了你的事,就过来看看。
    关昀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再懒得多话。
    他跟他爸的关系不能用好坏的标准来评判,只能说观念不同的双方很难正常沟通,谁说的话对另一个人而言都等于放屁,所以逐渐达成了不交流不亲近的共识,各过各的,没必要因为一点血缘上的沾亲带故就非得讲究个传统的父慈子孝。
    关昀野就当房间里的对方不存在,他从被子里拿出手,找到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自顾自给喻江夏发消息。
    可倒是让他有些没想到,已经两三年没跟他联系过的这位父亲,今天居然还有话要说。
    昀野关慎叹了口气,把病房里的灯光调亮,这是他身为医生的职业习惯。
    哪怕你不想学医,非就要搞这个完全潜行我也不反对。可我早就跟你说过,做研究就要有做研究的样子,踏踏实实在科研院待着,或者找个大学做创新科研项目,怎么都好,就是别牵扯到生意场上的那些污糟东西。
    这回的事,我也关注着社会新闻,包括你手里的资金情况,我多少比其他外人要清楚一点。家里愿意给你资金上的支持,也会尽力帮你解决舆论风波,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件事过后,就拿着你的技术去科研
    爸。关昀野抬头打断他,你已经看过我了,可以走了。
    关慎一噎。
    这是明晃晃拒绝家里的帮助。
    果不其然,关昀野接下来就道:你如果真想支持我,就不该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而是尽力救治遇害者。
    至于我要做什么事,七年前不劳您操心,现在依旧。你与其成天盯着我的工作室,不如麻烦您去跟我那位舅舅说一声,让他管好腾跃,少做点手脚不干净的事,生意场上也就没那么多污糟事。
    他说话干脆利落得不留情面,以及也不在乎直接在亲人面前揭穿另一位亲人的可耻手段。
    这算是一件他没跟喻江夏说过的事。
    其实自己之所以会走上研究完全潜行这条路,和他那位舅舅,也就是腾跃集团的董事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时候父母在家的时间不多,哪怕偶尔待在家里,也三句不离医学。关昀野至今记忆犹新,在餐桌上,他每夹一筷子肉,父亲都会先告诉他这是哪种动物的哪个部位,连接哪一根血管,有多少敏感神经。
    每夹一片蔬菜,母亲同样会先告诉他这是哪种植物的根茎叶其中某个部位,是否可以入药,有哪些药用价值。
    就连玩具,其他小朋友拼的是高达,而他组建的是人体骨骼。
    他对医学谈不上不喜欢,更加属于在幼年形成了心理阴影,本能地想躲避。
    唯独每回舅舅带他出去玩的时候,关昀野才能体验到各种各样的游戏,在心底生出向往。
    可惜随着他逐渐长大成人,知道越来越多关于腾跃的不光彩手段,才和那位眼里只有钱的舅舅关系疏远。更在关昀野自己组建工作室,并屡次拒绝舅舅邀请他加入腾跃后,彻底决裂。
    不过这些事都没什么好说的,观念上无法契合的亲戚,比起陌生人,只不过和他在片段基因组中带了相似的碱基序列而已。
    关昀野表情讥诮,内心冷冷嘲讽。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
    一条特别关注的消息提醒浮在锁屏正中,关昀野没有表情的脸顿时勾出一丝笑,瞥去一眼。
    是喻江夏发的表情包:猫猫飞奔而来.jpg
    偷拍霜之哀伤制作的动态表情包,虽然手机屏幕上看见的是英短银渐层,可关昀野眼前仿佛却蓦然浮现出青年哒哒哒小跑的样子,嘴角上扬弧度弯得越发明显。
    果然在下一秒钟,病房的门就被推开。
    昀野哥哥!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噔噔噔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喻江夏拉动门把手的同时开口大喊,他并不知道房间里面还有个长辈。
    刚才从医院食堂出来接收到关昀野的消息,知道他醒了,瞬间开心得不得了,是当真一路上飞奔而来,激动雀跃的心情在喜欢的人面前可以肆意张扬。
    这会儿抬头瞥见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病床前,喻江夏陡然一愣。
    不过他并没有联想到这人会是关昀野的父亲,还以为是医院里的医生,过来叮嘱关昀野手术后注意事项的。
    喻江夏讪讪把手里的营养套餐放到床头,见医生没有说话,索性主动问了:医生,病人术后在饮食上,有什么特殊的忌口吗?
    关慎没吭声,目光在喻江夏和关昀野身上左右徘徊,而后抬手推了下眼镜。
    网络上关于关昀野的各类新闻他不是没有关注,其中有某些营销号深扒关昀野私生活的八卦报道,他也看过几篇。这下几乎立马能确定,眼前青年的身份。
    关慎不由意味深长地盯着喻江夏多看了两眼。
    他这样像是打量商品性价比一般看喻江夏的眼神,让关昀野很不满,眉眼扬起的弧度沉下去,冷声道:你如果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工作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喻江夏微愣,他显少见到关昀野用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跟别人说话。
    而关慎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无交流的父子相处模式,还真的转身就走。只是在拉开房门之前,他又回头对喻江夏说:术后二十四小时建议以流质食物为主,忌生冷辛辣、发物油腻,还有浓茶咖啡都不能喝。
    食堂今天给每份营养餐都加赠的那碗筒骨汤太油腻,在七十六小时之内最好不要给他吃。
    磁性门极其细微的关门声传来,喻江夏还有些弄不清楚情况,总觉得那人不像普通医生,可分明又穿着医生特有的白大褂,并且仔细叮嘱他饮食忌口了。
    关昀野看出他脸上困惑,说道:那是我爸。
    啊?喻江夏霎时惊掉下巴,伯父?
    他不禁回想自己进门后的言行举止,担心地皱了眉:我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讨人嫌的话吧?不会让伯父对我留下什么差印象吧?
    关昀野好笑:你怎么会胡想这些?
    这不是胡想啊。喻江夏道,虽然你跟伯父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但根本上还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我们俩的事迟早要让伯父知道,也需要让你家里人认可,这怎么会是胡想。
    关昀野朝他招了招手,让喻江夏坐来他身边。
    你不用担心这些,你也说了这是我们俩的事,那就应该由我们两个自己选择,不需要理会其他人的意见。至于父母,就和我坚持开工作室一样,他们有必要的知情权,却没有拿捏和管辖我的权力。
    明白了吗?
    喻江夏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头。
    好像明白了,却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从小失去爸爸妈妈,有些时候难免做不到设身处地理解复杂家庭关系。不过关昀野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那就当做是明白了吧。
    关昀野望着他眼睫毛如同蝴蝶翅膀扑朔,懵懂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又问:你刚才说,给我带什么了?
    啊对!喻江夏一拍额头,他这糟心的记性险些把营养餐给忘了。
    清蒸鲫鱼、鸡蛋羹、素三鲜还有银耳红枣粥。他把环保快餐盒一份份从袋子里拿出来,丰盛吧?
    关昀野笑着应声,这些全都是适合手术后吃的家常菜,能看出喻江夏的上心。
    而他又听见喻江夏问:这病房的灯光调节开关在哪?
    门后有一个,床头柜侧边也有一个。关昀野道,怎么了?
    喻江夏绕到病床的另一边,找到他说的灯光调节开关,嘀咕说:给你把房间的灯调暗些呀。
    他不知道这是刚才关慎无意间开的灯,吐槽起事情来心直口快:这些护士也真是的,你伤在腰部,只能保持躺倒的姿势。她们把灯开到最亮,光线就直直打在你眼睛里,这得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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