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沐夕沄紧张担忧的眼神,自己的双手早已被他握在手中。古青桥微笑一下道:我没事,回来了。
    沐夕沄明显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怕是刚才一瞬不瞬地盯着,早已酸痛不已。
    看见什么了?沐夕沄问道,嗓音还有一点沙哑。
    见他为自己如此紧张,古青桥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才缓缓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当说到小翠在栈道上看到的少年,沐夕沄的眼眸暗了暗,抬头看向古青桥。
    古青桥苦笑道:你也猜到了?那少年,恐怕就是无影。
    沐夕沄迟疑道:按照韦达所说,杀人凶手行为反常,脸上出现蓝色图腾,力气变得很大,不畏疼痛这和红叶城的林学武十分相似。我们又在灵山碰到了无影,这么说来,是无影给林学武下的蛊?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古青桥皱眉道:无影从小就心机深沉,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暗地里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难道是镜湖世家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以致于下蛊报复?
    当年他为何如此,你这个大师兄不知道么?沐夕沄问道。
    觉察到这问题里的情绪,古青桥抬头看向沐夕沄,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笑道:怎么?吃醋了?
    沐夕沄挣扎着走开两步,当年那个小师弟,不是最喜欢和你在一起么?
    古青桥突然神情一凝,又拿起那份手稿细看。
    见他面色凝重,沐夕沄也不再开玩笑,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古青桥看着他缓缓道:无影以前的确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每次下山,他几乎都跟在我左右,只有一次
    他抖抖手中的薄纸,指着手稿的末尾,此处韦达写道:如今距离当年的惨剧已十年,我发妻已亡,儿子成家。近几日来,数次感觉自己精神不济,身体每况愈下。而十年前的惨案仍日夜折磨内心,抑郁难解。为求心安,我独自回来山庄,留下这份记忆与手稿,望有缘人能寻得真相,还镜湖世家百口人一个安慰。后面,落有当时的年号日月。
    这里,怎么了?沐夕沄和他一起又看了一遍。
    你看这年号日期。倒推十年,正好是
    正好是临魔渊大战爆发之际。
    两人相对一眼,此事竟与临魔渊相关!
    正在此时,突然屋外传来一声轻响,两人一震,悄悄向窗外看去。
    一个身影正悄悄向关押杀手的偏方走去。
    古青桥轻轻拍了拍沐夕沄的手,两人轻轻翻窗而出,靠近偏房。
    那身影进了房,悄无声息地来到杀手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拔了塞子,放在杀手鼻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杀手毫无动静。
    来人似乎有些着急,伸手便要拍上杀手头顶,突然身后疾风一掠,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黄长老,古青桥轻飘飘地道:你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那人,正是黄泽霖。
    黄泽霖只觉得手腕上一股魔力传来,半边身子顿时酸软无力,另一只手上拿的瓷瓶也被人顺势拿走,怒道:小魔头,放开我!
    古青桥瓷瓶到手,倒也不怕黄泽霖怎么样,依言放开他的手腕,小声道:黄长老,您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黄泽霖瞪了他一眼,回头看见沐夕沄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
    两人来到黄泽霖的房间,老人颓然坐下,指了指古青桥手中的瓷瓶:那只是普通的嗅盐,我只想唤醒他,再问几句话。
    您想问什么?您就那么确定他会告诉您?古青桥直直盯着黄泽霖的眼睛,难道长老与杀手早就认识?
    你胡说些什么?黄泽霖怒道。难道你怀疑,先前在栈道上的刺杀,是我和杀手联手演的一场戏?
    哦?难道不是吗?古青桥挑眉。
    你!黄泽霖气得哽住,半晌才怒道:你凭什么这样怀疑我?
    凭什么?见沐夕沄走过来欲言又止,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问道:黄长老,先前在湖边我问过你,你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你说是十来年。
    不错!我的确很久没来过了。黄泽霖道。
    十来年?古青桥冷笑道:黄长老这么多年在中原行走,这么大一个门派,十来年的动向,您竟一无所知?
    黄泽霖抬眼看向他,薄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古青桥逼近两步,从怀中掏出那份手稿:镜湖世家早在五十年前便已覆灭,您这个谎,撒得太简单了些!
    说完,他将手中的瓷瓶往桌上一顿,这地方是你要来的,这杀手也是来杀你的,还有古青桥将在山城中闻娘的描述讲给他听,又道:炼药、白袍、长老剑,年龄身份都对得上,我不得不怀疑,你就是当年哄骗闻娘,用孩童之血炼药之人。如今身份败露,找个偏僻的地方杀人灭口,这算盘可打得真好啊!
    本已与沐夕沄商量好要慢慢观察,但这一路行来,黄泽霖表现异常,今日更是危及沐夕沄的生命,古青桥此时铁证在手,索性把话挑明,要看他如何解释。
    黄泽霖气得双目圆瞪,白须白发都像要竖起来一般,颤抖道:大胆的小子,竟如此怀疑我,我,我他大口喘着气,手指指着古青桥不断颤抖。古青桥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半晌后,黄泽霖放下了手指,颓然道:今日之事,我确实是有意为之。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如今听他亲口讲出来,两人仍感觉心中一沉。不管怎样,黄泽霖曾真心实意地帮助两人,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两人都有些不忍。
    黄泽霖直盯着古青桥道:我只是说今日刺杀之事,别的事情,与我无关。
    原来,黄泽霖早在几天前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观察他,只是对方手段高明,稍有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南方地区人口众多,这一路走来,跟踪者始终隐在人群之中,让人无法明辨。
    途径此地,黄泽霖突然想起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那天他察觉到跟踪者就在附近,便故意召集众人说要改道,就是想着借几人之力把刺杀者揪出来。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精英,对付几个刺客应是绰绰有余。却没想到今日这杀手的手段周密残忍,比上次在银凤山上那两人高明了不知多少,以致于轻敌受阻,还险些害了沐夕沄性命,他自己也心有余悸。
    黄泽霖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昏黄的灯火下,他的银须白发让人惊觉,这已经是一位近百岁的老人了。
    黄泽霖道:我起先并未注意到儿童拐卖一案,引起我注意的,是当年临魔渊大战时,李瑶去过的锦绣村。
    黄泽霖抬眼看向沐夕沄:我以前同你说过,临魔渊大战中,靠近大漠的一个村子,所有人一夜之间莫名被屠。
    是,沐夕沄道:您说过,村中居民有被下药的痕迹,还在村民们死亡的祠堂里,发现了师尊的青龙佩。
    是啊,黄泽霖的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全村三百口人,都在祠堂里,神魂被摄,死不瞑目。锦绣村只是中原边界的一个小村庄,但那里,曾是我的故乡,是我上摩云山前出生、成长的地方。
    这两人震惊不已。
    仰头逼回眼泪,黄泽霖凄然到:那三百人中,便有我黄家五十多口。村中人大都是我的长辈、亲戚,还有少年时的同伴,我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那时我便发誓,终此一生,一定要将此事查明,否则,将来去了那边,我如何能面对冤死的家人和乡亲。
    您,查到了什么?沐夕沄走近黄长老,握着他的手,悄声问道。
    黄泽霖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我只是怀疑,有人用这三百人的魂魄做了什么,而你师尊又牵涉其中。想想李瑶当年,一代游侠天骄,恃才傲物,天下有几个人能用得了他?即便要给他下蛊,也必须近得了他的身才行。一则必须在修行上压他一头,二则也要能让他毫无戒心。能做到这些的,又有几人?
    您是怀疑古青桥诧异道:摩云山的掌门郑慨然?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阵沉默。郑慨然乃摩云山之首,成名近百年的修行界前辈,临魔渊一战中带领大家取得胜利的首领,更是大战后重新打造修仙界秩序的领头仙君。
    这份怀疑,单是在心里想想,都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沐夕沄问道。
    这话要从他当年受伤说起。
    第81章 往事
    当年郑慨然刚刚担任摩云山掌门之位,颇有一番雄心壮志,也热心于四处降妖除魔,以此建立威望,颇有成为修仙界首领的野心。
    后来世人皆知,在一次云游途中,郑慨然遇到了从临魔渊潜入人界的魔兽幻彪。那是一只强大的魔兽,皮糙肉厚,天生的力量与魔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胆战,郑慨然与之搏斗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暴雨如注的黎明,将幻彪斩于剑下,自己却受了重伤。
    郑慨然一战成名,一跃成为修仙界的热门人物,各地小门派纷纷前来祝贺,然后,他所付出的代价,却少有人知。
    幻彪乃是天生魔兽,稀少而强大,在战斗中可强行吸取对方魔力化为己用。郑慨然在与之对抗的过程中,灵力被制凶险异常,几乎是要自爆识海才将魔兽压制,却在杀死幻彪的一瞬间被对方魔力反噬,从此金丹受损,功力急退,还隐隐有中毒之像。此时莫说是魔兽,一个稍有天分的修行者,怕都能将他打败。
    本想成为仙门领袖的郑慨然当然不甘,回到山门后潜心闭关,在天机峰新旧两位长老的全力救治下,也只堪堪稳定了金丹,却无法弥补魔兽带来的毒伤。
    直到李瑶带来了巫医谷的大巫。
    李瑶交友广阔,又成天天南海北地跑,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人向他推荐了西南巫医谷的大巫,说是炼药大师,神秘之极。
    经过一年的查访,李瑶终于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见到了大巫。
    两人见面的情况旁人不得而知,那年正月末,大巫去了摩云山,郑慨然的伤病竟神奇般地有了好转。
    当时大巫已言明,郑掌门的金丹需要长期调养,每隔两年,都会派弟子送来丹药。
    说到大巫,沐夕沄与古青桥对视一眼,那便是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候。
    黄泽霖继续讲到:那一年在临魔渊,郑掌门刚到战场便遇到了一场大战,鏖战之下虽然胜利,却惹得旧伤复发。
    眼见还有连场大战在即,自己的身体却出了问题,郑慨然忧虑不已。幸而当时巫医谷也派人参战,大巫为郑慨然诊疗一夜,第二天他又精神奕奕投入战场。
    一夜之间,伤就好了?古青桥疑惑不已。
    是啊,一夜之间。黄泽霖眼中有泪,那夜大巫入帐,他给掌门疗伤时一向不喜他人在场,我只当是他怕人偷艺,便离开了驻地。那晚也不知是怎地,突然就想回锦绣村看看。
    后面的事情,两人都知道了。
    我发现那些尸体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都还有余温,现场又有李瑶的玉佩,这事,和摩云山脱不了干系。
    您的意思是?沐夕沄问道。
    我当时并未将此事与掌门联系,是后来偶然在天机峰藏书阁的一本禁//书中,发现了易魂丹这个东西。
    易魂丹?
    是,黄泽霖的声音低沉,易魂丹有两种做法,一种取生人魂魄,糅合巫族秘术,可直接将魂魄之力导入体内,以此弥补金丹之伤,增加功力。
    还有一种是?古青桥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问道。
    用血。黄泽霖疲惫道:尤其是童子之血。儿童纯阳之体,其精血中能量最盛,即使不融入魂魄之力,也有再生之功。童子鲜血炼丹,只需糅入少量灵魂,便可制出易魂丹。这种方法无需学习巫术,一般的炼丹方士都可以掌握。我本也不信世上竟会有如此残忍的炼药之法,但几年前在南海,我曾亲眼看到有人贩卖,一颗便价值千万灵石。
    这两人皆震惊不已。
    我花了几年的时间,顺藤摸瓜,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了一条贩卖儿童的线索。但等我追查时,那些人早已转移了。还记得依云镇的善堂吗?
    这年新年之时,依云镇的善堂曾着起大火,烧死了四个孩子。
    那四个孩子并未被烧死,死在火场的,是被他们取血而死的孩子。黄泽霖道:我隔段时间便会回一趟依云镇,那里的孩子我很熟悉,四个人中,有一个曾摔断左腿,另一个则是锁骨受过重伤。善堂着火时我恰好回到依云镇,曾悄悄去验过尸体,烧死的孩子腿骨、锁骨并无伤痕。
    沐夕沄看了眼古青桥,记得当时他也说过,善堂的孩子死得蹊跷,没想到竟是被人移花接木,做了手脚。
    所以您故意引导小狐妖取心炼丹,来引起大家的注意?古青桥问道。
    是,黄泽霖道:我虽可以追查此事,但要解决它,还必须得借助各大门派和当地官府之力。我当时只想着现将此事制止,若有能人能由此摸出整个贩卖儿童的网络,至少可以少些孩子受苦。
    行如此残忍之事,这么多年,为何无人知晓,无人揭露?沐夕沄想起怨灵山城中那些痛苦的童灵,险些红了眼眶。
    唉,黄泽霖叹道:郑慨然聪明至极,哪里会通过自己的手来做这一切?这底下贩卖儿童、取血炼丹、炼药送药各有体系,已织成巨大的网络,而各体系内的人只做自己的一摊子事,相互之间不明所以,想要将此事翻到台面上来,牵涉甚广,是千难万难。而却据当初在南海贩卖易魂丹之人所说,初期易魂丹数量很少,严禁外流。但到了近几年,有人贪图其中的巨大财富,悄悄扩大了制丹的数量,这才有少量丹药流落在外,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
    三人沉默半晌,巨大的黑暗王国在他们眼前露出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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