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强大的灵流如同奔腾的河水,在地面盘旋翻腾。五色的灵流像是要冲破什么禁锢似的,不断向上翻涌。但不论它怎样挣扎,只要一离开地面,立刻便会被一双无形的手搅散,始终不得成形。
    闻子瑞睁开眼睛,向众人描绘自己看到的景象。
    这么说来,灵山幻阵,竟是被压制了?邓冼吃惊地问道。
    仙人留下的幻阵居然会被压制,让众人吃惊不已。而压制的源头大家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去,上方五十丈高处的岩壁外,飘荡着薄薄白雾,白雾之上,隐约有一个巨大的岩洞,瀑布便是从那洞口泻出,阳光下水珠映出一道霞光,巨大的水流带着森森的寒意轰然而下。
    那咱们,上去看看?方瑞试探地问道。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沐夕沄。
    到达小屋的都是些青年才俊,按理说谁也不服谁。但众人到此已有几个时辰,试过各种办法都束手无策,正各自焦急。此时看见沐夕沄举手投足安定平和,来了不久便找到了矛盾所在,一时间都向他投来了信任的目光。
    虽说沐夕沄性子清淡不爱揽责,但如今人人都惊慌失措等他发话,他也不推就,淡淡开口道:灵山突变,这诡异瀑布不知从何而来,其灵力竟可压制强大的幻境,可见其间凶险。各位若无探究之意,又还有玉牌在手,不如远离此处,用玉牌传送出山。
    参加灵山论道的仙门弟子们,多是本门的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反正有玉牌传送这条后路可走,眼前正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何不拼上一拼?
    而实力较差者,因在洪水中幸存,见如今可入幻境者不过眼前这十几人,若真有人能破除压制,自己便可进入幻境,灵武唾手可得。只需要跟着别人即可,等一等又何妨?
    只有一位蓝衫少年上前一步,向沐夕沄行礼道:多谢这位师兄提醒,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说罢一摆衣袖,哈哈笑着下山去了。
    众人看着他潇洒而去的背影,一时间各怀心思。
    走,看看去!天之骄子们早就按捺不住,几名少年当即抽出长剑,口念法诀,就要御剑去向瀑布泻出的洞口。
    无人飞起。
    御剑法诀全都失效了一般,大部分的灵剑纹丝不动,只有一两柄特别神武的,在地上翻了个身,弹了两下,便也不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连御剑诀也被压制了。要想上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这处岩壁垂直向上,仿若被巨刀劈下,剩了一半作为小屋后方的屏障,前面的一半早已没了踪影。好在灵山上植被众多,石缝里多有藤蔓灌木,倒也不至于没有落脚之处。
    沐夕沄一言不发,身形一晃,衣袍迎风轻摆,如同一只白色大鸟,轻轻巧巧跃上了岩壁。待得落脚,再轻踏石壁,又向上升起一丈。
    古青桥紧跟在后,却是直上直下,也不见他如何借力,手脚的配合却十分默契,上升的速度竟与沐夕沄相当。
    十来个少年也跟着一跃而起,攀上了石壁。
    沐夕沄所用,乃是摩云山天梁峰独门轻功渡云,讲究轻、巧、灵、速,练到高阶,便如白鹤展翅、蜻蜓点水,灵动无比,而且所需灵力极少。饶是如此,沐夕沄仍然觉得,越向上攀,体内灵力调动起来就越加艰难。
    难道是身体与灵力的融合又出了问题?他暗自心惊。
    眼前便是那层白雾。雾气丝丝缕缕,在眼前不断流转。沐夕沄深吸一口气,足上使力,半截身子便钻入白雾之中。
    蓦地,一阵狂风带着巨大的威压当头降下,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沐夕沄却未料到风势会如此巨大,他双手一滑,身子猛地被带向一旁,竟生生被掀出了薄雾。
    沐夕沄心头一惊,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全身的灵力竟在此刻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片白雾越来越远,下方传来一阵惊呼。
    突然他腰间一紧,一只长臂揽过腰际。身体还在下坠,却见那人另一手刀光一闪,刀尖在岩壁上迸出一串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终于,刀刃切入一处石缝,两人坠势稍缓。沐夕沄立刻伸手攀住藤蔓,定住身形。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沐夕沄转头看去,古青桥惊惧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近乎失神。
    你沐夕沄话音未起,只觉腰上手臂一紧,竟被对方紧紧抱入怀中。耳边传来喃喃的话语:没事了,没事儿了。我在,别怕。
    沐夕沄有点手足无措,却不敢使力推开他,只得任由他抱着。
    喂~~,你们没事吧?脚下远远传来方瑞的声音。
    古青桥身子一动,仿佛被惊醒一般。接着,他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突然松开了手臂,手忙脚乱地攀住藤蔓,这才呐呐道:啊,对不住,对不住!
    笼罩在身体上的温暖突然消失,沐夕沄竟有一瞬间觉得心里一空。他抬头看了眼古青桥,继而垂下眼睫,向下方说道:我们没事。薄雾里有强风和灵力压制,大家小心。
    待他再转过头来,古青桥已恢复了镇定,抬头看了眼白雾,问道:继续?
    嗯。沐夕沄点点头,继续向上攀去。
    第29章 水源
    再次来到薄雾前,沐夕沄停了一下,看了眼侧后方的古青桥,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小心翼翼地进入薄雾。
    强大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全身的灵力都用在了对抗威压上,身体失去了灵力的滋润,便如凡夫俗子一般,变得无比沉重。
    狂风的怒吼在耳边轰轰作响,风中竟有冷冷的剑意,把肌肤刮得生疼。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每向上攀一寸,便有万千细碎的疼痛,针刺一般在肌肤上肆虐。刺骨的寒冷把热血都冻成了冰碴。
    无休止的痛苦与寒冷让沐夕沄有点恍惚,呼呼的狂风中好像传来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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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春花厌落梅。仙源归路碧桃催。渭城丝雨劝离杯。
    远远的地方,缥缈的女声轻轻地唱,含着勾人心魄的柔情。小镇的年轻人,被歌声勾得魂不守舍,痴痴地穿过街道,行尸走肉般向荒山之顶走去。
    那是一只雪妖,在西北一处小镇横行,专门引诱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吸取阳气以助修行。沐夕沄接到消息赶到时,雪妖刚刚进完食,柔美娇艳的胴体上只裹了一层雪白的薄纱,曼妙的娇躯自瘫软的男子身上抬起,她抬起娇俏的脸庞,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不加修饰地泛起渴望。朱唇轻启,她轻轻问道:郎君可愿与我同行?
    沐夕沄的回答是一缕剑光。
    那一年是沐夕沄第一次下山,十七岁的少年带着一往无前的烈烈冲劲与嫉恶如仇,却忽略了自身与对方修行上的差距。虽然剑法与意志让他多支撑了几个时辰,最终仍是落败。
    雪妖俯身看着他,而他却只靠几根手指悬在崖边。身下是无尽的深渊。
    雪妖笑了,向他伸出一只娇嫩的玉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俊美的年轻人。你可愿与我同行?
    威压自头顶而来,三月的天气里刮起了极冷的风,烈烈寒风里带着雪妖的冰箭,在他脸上划出血痕,入心却激起一缕缱绻,如同濒临冻死的人却感觉极热,茫然而错乱。
    痛苦逼迫他放弃抵抗,缱绻引诱他握住温柔。
    雪妖的娇笑自风中传来:你小小年纪,莫不是已有心悦之人?你可知人间情爱短暂易逝,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傻妖!和一个修道之人说什么心悦、情爱,这些他都不懂。
    心里不过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好不容易下了山,我还想再见见那个人。
    不知在风雪里坚持了多久,风突然停了。
    一柄弯刀划过,雪妖妖艳的笑脸陡然凝固,身首分离,化作一滩雪水。黑色长靴踏雪而来,停在他的眼前。来人一愣,双手迅速握上了他的手腕。
    是幻觉吗?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声音,给临死的他一点虚假的安慰?
    当年在青桥上偶遇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伟岸的男子,宽阔的肩膀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只轻轻一用力,便将沐夕沄拉上崖顶。不变的是熟悉的深邃双眼,含着明亮的光,带着隐约的笑意。
    阿沄!古青桥的声音里藏着惊喜,随即却又严厉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雪妖修炼数百年,境界在金丹之上,你一个小小的筑基,怎么就直接上去硬拼?看你小时候挺机灵的,怎么越大越笨了呢?
    嘴里不客气地骂着,双手却一刻不停的输入灵力。沐夕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身体慢慢回暖。
    脑子仿佛还未从相逢的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眼里便已含上了泪。沐夕沄哑着嗓子,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师兄?清冽的少年嗓音自后方响起,山崖拐角处转过来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与古青桥一样的玄色劲装,乌金腰带,只是头发用镶着金边的朱红窄带高高扎起。少年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白皙如天边之云,漂亮的眉眼带着一丝阴柔,左眼角下一点红痣,透出些许妖媚。嘴角弯弯,浮现出完美的笑容。
    古青桥的眼里似乎浮起了一丝尴尬,双手陡然用了力,沐夕沄的手腕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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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师弟,慕沄!手腕的刺痛和着耳边的呼唤,让沐夕沄猛然回过神来。
    他已经攀到了岩洞的边缘,冰冷的瀑布水喷溅在手臂上,将双手冻得通红。古青桥已翻上岩洞,此刻正站在洞口边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沐夕沄脚下轻点,就着对方的拉力,跃入洞中。
    别急!古青桥挡在他身前,揉搓着他的双手,帮他活动血脉。先休息一下,等等他们。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岩洞不大,水流哗哗而过,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沾湿衣裳。沐夕沄盘腿坐在洞口一处稍突出的岩石上,尽量远离冰冷的水流。古青桥蹲在他身后,将两人的乾坤袋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终于,下面传来邓冼的声音,似乎还有方瑞。就听邓冼问道:方师弟,下面还有人上来吗?
    没了,没了。方瑞咋咋呼呼地说:都是些会偷懒的。好多上到一半就回去了,有两三个跟着我的,刚才也支撑不住了。现在能到这儿的,也就是我们了。你那上面怎么样?
    不好走,邓冼的声音传来:雾里威压很大,还有很大的风。以我的修为,怕是坚持不到半炷香。
    那他娘的还上什么上,老子修为还不如你呢!
    紧接着,方瑞的大喊声传来:那两位师兄,你们到了吗?我们上不去了!
    沐夕沄回头看了眼古青桥,看样子不会有帮手了。
    古青桥喊道:我们到了。你们上不来就先下去吧。
    那你们自己保重啊!方瑞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走吧!沐夕沄站起身,一阵狂风兜头而来,吹得他差点向后趔趄。
    古青桥赶紧站起身来,风立刻小了。原来这人,一直在他身后替他挡风。
    进去了!古青桥转身前行,走了十来步,却未听见沐夕沄的脚步声。他奇怪地回头。只见沐夕沄怔怔地站在洞口看着他。
    洞外的阳光给白衣的仙君镀上了一层闪光,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古青桥又急急走回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沐夕沄低下眼眸,你背上,结霜了。
    是替我挡风的时候,被冰冷的水雾沾湿了衣裳,被刺骨的寒风凝成了白霜。
    没事,我不冷!古青桥咧嘴一笑。
    古青桥仍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洞中威压仍在,两人都灵力不济,他也实在分不出多少灵力去蒸干衣服。走了一段,忽觉背心一暖,一张低阶火符在背后燎了一下,衣服瞬间干爽。
    嘴角忍不住上弯,他低声说:谢谢!
    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古青桥停了停脚步,也笑了起来。我说,你不会
    没有,没有烧着
    这一起头,笑意就止不住。明知没什么好笑的,两人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山洞已到尽头,身前是一片光幕。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在发光,光幕后仍有空间,冰冷的河水,便是从这闪光的空间中倾泻而出。
    两人伸手探了探,手掌直接穿过了光幕。光幕后的空间里罡风阵阵,两人手掌刚一探入便被一道罡风一掀,两人闷哼一身,齐齐将手缩了回来。
    灵力依然被压制,但似乎并无其他伤害。定了定心神,两人并排站在光幕前,一齐向前迈步。
    威压迎面而来,身上所剩无几的灵力立刻被压制得死死的,古青桥向前走了两步,一道罡风袭来,他连忙出刀横挡,风如同实质般在刀上扣出叮的一响,手臂酸麻。他一把将身旁的沐夕沄拉到身后,双刀齐握,顶着风就向前走去。
    走了不到三丈,双刀已连挡了十几道罡风,虎口被震得生疼,气息也跟着混乱起来。他脚步一顿,沐夕沄立刻闪身上前,长剑出鞘,叮地挡过一道罡风,头也不回地道:换着来!
    所幸光幕后的空间并不太长,两人换了五六次后,终于走到了结界边缘。
    一步迈出,眼前竟慢慢地全是涛涛江水,结界的出口竟在一条大江之中。
    沐夕沄一声轻叱,手中长剑回身反刺,果然叮的一声刺到硬物。就借这一点力,沐夕沄轻身飞起,另一手在古青桥手臂上一带,两人已在半空。
    身上一阵轻松,看样子结界的威压仅限于灵山那一侧,对内却没有影响。
    沐夕沄运起剑决,长剑变大悬空,两人回身站在剑上,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四周。
    眼前一片混沌。
    山、水、天空,全都笼罩在一片灰色的浓雾之中,看不清探不明。浓雾之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风声之中,似乎有无数生物在窃窃私语。
    这里是?
    北渊。
    北渊,处于临魔渊之北,雪山之下,已在魔界范围内。相传此处灵力凋零,是一片不毛之地,即使是在魔界,也没有生物可以在此长久生存。但它,却是整个大陆所有河流的发源地。雪山上的融水,汇成一条条冰河,从这里向四周奔流而过。
    两人现在所在的,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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