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西霖大吃一惊:这么快,恭喜啊。
    说完,郁知年马上觉得心虚,毕竟这场婚姻不是正常婚姻的样子。
    这时候,郁知年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是杨恪的信息:看到几个学生走出来,你的会还没结束吗?
    郁知年觉得杨恪可能等急了,回他:结束了,马上来。
    和邵西霖一起下了楼。
    五月的学校很漂亮,夕阳照在草坪和楼宇间。
    杨恪站在车边,带着蓝牙耳机,好像在打工作电话。他很高大,由于穿得不那么正式,显得温和一些。
    看见郁知年和邵西霖,杨恪脸上表情淡了少许,他摘了耳机,把电话挂了,看着邵西霖,等他们再走近一些,很难得地主动和郁知年身边的同学打了招呼,说:你好。问郁知年:你同学吗?
    郁知年又闻到了杨恪身上很淡的烟味,给杨恪介绍这是邵西霖,我的同学,而后对邵西霖说:这是杨恪。
    杨恪低头看了郁知年一眼,根据多年的相处经验,郁知年感到杨恪心情不是很好。
    不过邵西霖并没有发现,他大条地对杨恪说:你好你好,我听郁知年说你们明天要结婚了,恭喜你们啊。
    杨恪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郁知年没想到邵西霖会说话这么直接,脸一下热了,头皮发麻,不是很敢看杨恪,有一种自己做梦被当事人直接观看的心酸。
    不过杨恪倒没有当面否认和解释,对邵西霖说:谢谢。
    上了车,郁知年不敢说话。
    杨恪把车启动了,慢慢地在学校里行驶着,过了半分钟,他好像随意地对郁知年说: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郁知年说,本来昨晚打算去他家住,
    杨恪不知为什么,忽然对郁知年笑了笑,说:办仪式的时候,你可以邀请他也来参加。
    郁知年看了杨恪一眼,稍有些迷惑:什么仪式?
    结婚仪式,杨恪说,我让翟迪推荐了我几家机构,他姐姐最近刚结婚,我看到照片,是草坪婚礼,布置得很漂亮。一会儿让史密斯发给你,你挑一挑。
    郁知年顿了片刻,问杨恪:需要办吗?
    他以为只要去注册厅走一走程序就可以。
    是信托里的要求?郁知年猜测,那天李律师好像没说。
    他们开出学校大门,四点多钟的落日很漂亮,橙色和西柚色浸染天空。
    杨恪静了一小会儿,对郁知年说:嗯。然后又说:今晚一起拟个名单。
    郁知年转过头去,看杨恪的侧脸,在天空色彩的映衬下,杨恪看起来十分英俊,十分可靠。他说的话,就像他们真的要结婚一样,很让人误会。
    杨恪转头,瞥了郁知年一眼,问他:看什么?
    郁知年便移开眼光,杨恪忽然说:还没和我爸说,晚点给他打个电话。
    想到赵教授,郁知年的心立刻被拉回现实,变得坐立难安。想了一会儿,他问杨恪:要不让我和赵教授说吧。
    杨恪看看他:为什么?
    我跟他解释吧,郁知年说着,想起昨晚才和杨恪的父亲做过的保证,忐忑地询问杨恪,可以吗?
    杨恪顿了顿,最后对他说:可以。
    回到家里以后,郁知年上了楼,给赵教授发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接听电话。
    赵教授很快就回复了,郁知年拨过去,赵教授接听起来,温和地问他:知年,有什么事?
    郁知年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对他解释了杨恪公司的困难,以及杨恪对遗产的需要,告诉他:所以我们准备走程序,先结婚。等到杨恪的公司渡过难关,我会和他分开的。
    赵教授听罢,果然沉默了。
    郁知年觉得很尴尬,坐在床边,低着头,在等待赵教授说话的片刻,他伸手按床头灯的开关,打开又熄灭,打开又熄灭。
    开关数十次,赵教授才开口,低声问他:这是杨恪提出来的吗?
    郁知年想了想,说:不算全是,是我猜到他公司困难,主动提的,他同意了。
    电话的两端又安静了一段时间,赵教授对郁知年说:知年,对不起,杨恪麻烦你了。
    郁知年说不要紧。
    挂下电话后,郁知年呆坐了一会儿,往后靠,躺到床里。
    他的房间没有开灯,天花板是昏暗的。他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实际,也那么突如其来。他没有想过要和杨恪有一场婚姻。
    迅速地购买了婚戒,举办装模作样的婚礼,即将接受知情人士虚假的祝福。
    郁知年又起来,走到衣帽间,去他的行李箱夹层拿出了火车票,他半跪在几乎没有光源的行李箱前,攥着票。
    既想杨恪这几天对他好好说话的样子,也想往后他们去离婚的情景。
    郁知年设想了他们去离婚,然后他再一次从这里搬出去,杨恪或许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而他大度地说没事。
    郁知年想,这一定非常自然,也很简单。
    又坐着想了一段时间,他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保姆,便走过去看。
    打开门,杨恪站在外面。
    怎么不开灯?发觉郁知年房里很暗,他问,又在睡?
    刚和赵教授打完电话,郁知年避轻就重,我没有这么能睡吧。
    杨恪笑了,说:你还没有。
    李禄快到了,来吃晚饭,他对郁知年说,别睡了。头发都乱了。
    郁知年抬头看看杨恪,杨恪也微微低下头,看着他。郁知年发现他们离得很近,远近于普通的社交距离。
    很乱吗?郁知年轻声问。
    杨恪嗯了一声,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郁知年的头发,像是把翘起的地方压下来,他垂眼看着郁知年的脸,手又微微滑下来,悬在郁知年脸颊边。
    郁知年不知道杨恪在做什么,皮肤好像能够感受到杨恪的指腹通过空气传来的体温。他想把混乱的场景厘清,寻找着理智,问杨恪:李律师来谈遗嘱的事吗?
    杨恪好像并没有听他的问题,指腹很轻地碰了一下郁知年的脸颊。
    不过郁知年也来不及思考杨恪行为的用意,因为下一秒钟,楼下传来了李禄的声音。
    李禄高声问:那两个人呢?
    第23章 二十三(2019)
    晚饭时,郁知年问了李禄不少有关财产转移的问题,得知他能动用的现金是近几年的股份分红,至于别的,都要再走程序。
    而信托对出售股份有苛刻的规定,且也易造成公司动荡,不可操之过急。
    总之,李禄的意思就是,先结婚再说。
    郁知年听得心神不宁,夜里睡觉,梦到了赵教授来婚礼现场。赵教授说辛苦你了,杨恪则对他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辛苦和感谢贯穿了草坪婚礼,气球上也写满谢谢。
    全场观礼人,包括他们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公司同事都热情地庆祝了郁知年无私的奉献,感激他为杨恪撕毁那封从坟墓中递来的信函,结束长达多年的桎梏。
    现场响起了极为欢快的乐曲,大家都在笑着,唯独郁知年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孩童,悄悄钻到白色甜品台下,用桌布遮牢自己,无声地大哭了起来。
    哭了很久,郁知年才在闹钟声里醒过来。
    注册结婚预约在上午十点,市政厅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天气有些糟糕,市政厅外车行道边,树被雨打的七零八落,天空是灰色,市中心黯淡无光。
    杨恪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在这样婚姻真正即将到来的时刻,郁知年看着街景,意识到它并不值得期待。
    短暂浮现过的兴奋和羞涩被现实的不爱一扫而空,只留下沉重和不安的真实世界。
    杨恪和他像被迫将同极相对着绑到一起的磁铁,双方持续在排斥,一个是不喜欢,一个想保留体面。
    但为了获得财产,除了在一起外,别无他法。
    从车里走出来,杨恪和司机都给郁知年撑了伞,不过风雨都大,他们的西装仍旧湿了。
    杨恪的灰西装袖口被雨淋成了深灰,看起来有点狼狈。
    走上台阶时,为了撑好雨伞,杨恪搂了一下郁知年的肩。杨恪必然没别的意思,是郁知年自己僵硬。到了厅内,杨恪把伞给司机,他往前走了两步,脱离杨恪的手。
    李律师也刚好赶到,他们一起上楼。
    提交资料后,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泰拉主持了结婚仪式,摄影师和李律师是见证人。
    泰拉主持得富有感情,发自内心祝福新人,说祝词。
    雨水一直打在注册厅的圆形拱窗上,郁知年心不在焉地听到结尾。最后签字时,杨恪先签,而后轮到郁知年。
    郁知年提起笔,低头看写着杨恪名字的证书,迟疑了几秒钟。
    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问杨恪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但场合不好,人也太多,郁知年问不出来,于是在房中其他人的注视下,他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仪式就此完成,郁知年和杨恪快速地缔结了婚姻关系,史密斯拿出他们昨天购买的对戒。
    郁知年原以为是各戴各的,不料杨恪取下郁知年的那枚,只好伸出手,杨恪沉默地替他戴上戒指,郁知年也拿了杨恪的,交换戴好。
    不接个吻吗?摄影师举着照相机,在一旁兴奋地问,我拍一张照留念。
    郁知年一惊,下意识看了杨恪一眼,对摄影师说:不用了吧。
    察觉到泰拉略有异样的眼神,郁知年找了个借口:我流感刚刚痊愈,还在传染期。
    厅内忽而静了静,李律师打破尴尬,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我的助理准备了花,可以拿着花在门口拍一张,他说,也不错。
    他们走出门,郁知年看到李律师的年轻男助理那种一束白色的鲜花站在门边,馥郁的香气传遍四周。郁知年停了停脚步,有一秒钟他觉得接过花拍张照是可以的,但想过后,实在不想自取其辱,觉得没必要留下双方都不想留下的证明,便当做没有看到,静静往旋转楼梯走。
    郁知年。杨恪在后面叫他名字。
    郁知年转身,杨恪站在史密斯旁边,看着他,说:你忘拍照了。
    仪式虽短,也占用了些时间,杨恪的袖子湿得不明显了,手垂在身侧,表情看起来几近认真。
    郁知年觉得杨恪的说法怪,想反问他,难道你想拍照吗,不过说出口的委婉些:有点累了。
    他下楼下得快,司机还未没走到大门口,他便淋了一小段雨,疾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中干燥温暖,香薰的味道浓郁,抹除方才鲜花给郁知年的气味记忆。郁知年低头看无名指上,杨恪亲自给他戴上的戒指,没犹豫就摘下来。由于保存戒指盒的史密斯还没来,郁知年将它放进了上衣的内侧口袋。
    过了几分钟,杨恪也上了车。
    雨势其实比来时大,但不需要替郁知年撑伞,所以这次杨恪没有被淋湿。
    他上了车,一开始没说话,车开了一会儿,郁知年和他同时开口。
    我想直接去学校。
    你的戒指呢?
    郁知年想起来,拿出戒指,叫了史密斯一声,把戒指递到前座,说:你放回去吧。
    史密斯面露诧异,看着杨恪,似乎不敢接。杨恪不做声,郁知年举了几秒,放在了车前座的置物架上。
    很小的一枚圆环在黑色皮革上摆着,看起来很是精致。如果一对相爱的人买了这对戒指,戴起来一定非常般配。
    郁知年没看杨恪,跳过戒指的话题,尽量自然地说:我下午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他把自己想成一个假结婚无数次的人,将此当做一份日常工作,以缓解场面的尴尬。
    其实拿掉戒指、不拍照都是应该的,合照和戴着才奇怪。大概杨恪觉得受他恩惠,没有主动提。
    你也不用因为我愿意做这个,就对我很好,郁知年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正常相处就好。
    杨恪没有说话。
    郁知年拿出手机,看项目组的群里有什么新的消息,各方进展一片大好。
    其余信息,是邵西霖给他发了感谢信息,再次赞扬他的速记整理,教授看完了他的初稿,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发在他的邮箱。
    郁知年专心地把意见看完了,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写修改思路。
    写了几个字,杨恪突然说:史密斯定了餐厅吃午餐。
    郁知年打字的手停下来,转头看了看杨恪。
    杨恪的表情很平静,对他说:家里没做饭,你陪我去吃吧。
    郁知年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说好的。
    没多久他们到了餐厅,这次门童撑伞,不需要杨恪。
    郁知年刚要下车,余光看见杨恪手上戒指的反光,回头叫了杨恪一声。
    杨恪看他,眼里有些许疑问。他指指杨恪的手:你的戒指忘记摘了。
    外头雨声很大,落在门童举着的黑伞伞布,打出闷响。冰凉雨雾也飘在了郁知年的皮肤上,因为车门开着,郁知年在等杨恪。
    杨恪和郁知年对视了一段时间,才低头碰自己的戒指。
    郁知年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手指光搭在戒指上,一直不摘,疑惑地问:怎么了?
    过了几秒,杨恪突然抬起手,没摘戒指,对郁知年说:还是先戴吧。
    他把郁知年放在置物板上的那枚重新拿起来,给郁知年,郁知年的戒指在他的食指和拇指间,看起来很小。
    你先戴上。杨恪说。
    第24章 二十四(2019)
    午餐后,郁知年回家拿了电脑、换了衣服再去的学校。由于他以前待着的书房已被杨恪征用,他决定去图书馆改论文。
    导师的修改意见提得很细致,他改到傍晚,只改了一半,还有其他几门课的资料没看,到去咖啡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图书馆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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