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安叹气:“刚醒不久,医生只说让以后小心留意着。”
    “到底是年龄大了……”程昱嗓音低沉。
    程临安看他两眼,没说什么。
    整个程家里,就数程昱跟程老爷子的关系最好,他是孙辈里最小的,年幼时是程老爷子抱在怀里长大的,爱的如同眼珠子。
    现下程老爷子出事,最记挂的不是别人,是程昱。
    公司还有事,程临安只将程昱送进电梯,叮咛几句后才离开。
    电梯门开,程昱走出去,看见不远处跟主治医生站在一处说话的阮湘,他快步迎上。
    阮湘给医生道过谢,转身皱眉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那边留了人,爷爷醒了?”程昱站在病房门口,偏头往里看,面上的担心一览无余。
    阮湘扶住他的胳膊:“醒了,你爸在里面。”
    “我进去看看。”程昱拍拍她的肩膀,想了想安抚道:“没事的。”
    程昱拉开门,握着阮湘的手往里走。
    程老爷子额头上还绑着绷带,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脸色也没有程昱设想的那么糟糕。
    父子俩正说着话,瞧见程昱,老爷子笑着招手:“阿昱。”
    “爸。”
    程昱冲着起身的程博彦唤,两步走到床跟前,握住程老爷子的手问:“您还好吗?”
    程老爷子笑得和蔼:“我能有什么事,电影节那边怎么样?”
    谁知一开口就问这个,程昱无奈:“没影儿呢。”
    确定程老爷子无碍,程昱直起身看着阮湘跟程博彦:“爸妈先回去休息吧,我陪爷爷待会儿。”
    “你行吗?”阮湘迟疑。
    程博彦捏捏她的手,温声道:“那下午再让你妈跟你嫂子过来。”
    两人转身出门,边走还能听得见两人的对话。
    “昨晚忙了一晚上,回去好好歇会儿。”
    “那你也别去公司了,我让张嫂弄点东西吃了去休息。”
    “都听你的。”
    声音逐渐走远,程昱收回视线。
    刚一回头,就对上程老爷子笑意满满的目光。
    程昱拉过凳子坐下,倾身问:“怎么了?”
    “你爸妈恩爱吧。”。
    程昱失笑:“这么多年了他们不都是这样吗。”
    “那你跟舒舒呢?”程老爷子急着追问,动了动胳膊凑近:“我听你舒爷爷说,小丫头事业有成,人也越漂亮了,你就再没点别的想法?”
    程昱眉眼低垂,手指拂过眉尾:“我们都分开多久了。”
    程老爷子轻啧了两声:“你傻呀,谁说分开不能再重新开始,破镜虽然难重圆,但贵在你要有心追回且知错就改,就算不能回到之前,那还有以后啊。”
    这几句话说的程昱哑口难言。
    他又如何不知。
    但太难了。
    舒尔的态度每每让他望而却步,暂不提有心无心,单论知错就改,程昱好像就久久理解不到点子上。
    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更不明白让舒尔放弃的理由在何处。
    想得越多越错,索性不想。
    但这几日想起那晚季明许护着舒尔的样子,他就五味陈杂,想不得有朝一日舒尔在别人臂弯是何模样。
    进退两难。
    将这事几句敷衍过去,程老爷子睡下后,程昱靠坐在沙发上闭眼。
    昏昏沉沉间,他做了个梦。
    窗外雨声潺潺,衬的棚内格外安静。
    这几天的戏份都在山里,信号不好,刚拍完外景回到棚内,程昱淋了一身雨。
    助理拿毛巾边给他衣服边说:“刚才小夫人来电话了。”
    程昱回头:“有事?”
    助理想着刚才的通话内容,如实道:“没说什么事情,只不过听起来声音不对劲。”
    “嗯。”程昱将这事情抛却脑后,又重新投入工作。
    等到这几场戏结束,回到影视基地时已经六月底,舒译电话打过来,冷着声音问:“你在哪?”
    程昱的手下意识摸向兜里的礼物:“在拍戏。”
    “混蛋!”舒译声音沙哑:“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相识多年,这人比程昱年长几岁,性格向来温润,这样爆粗口是他从未见过。
    程昱拧着眉头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姑在牢里去世了。”舒译语气森然。
    程昱顿时浑身冰冷。
    小姑?那便是舒尔的母亲。
    他匆匆赶回家,屋子里没有光,更没有人气。
    “舒舒?”他轻声唤。
    飘窗垫子上的人偏头,她背着光,程昱却能看见这人在眨眼睛。
    等回过神,程昱已经几步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
    说不上来心里是担心还是心疼,亦或是愧疚。
    可当手掌覆上她清瘦的肩胛骨时,程昱感觉到自己连嘴角都在颤抖。
    本以为舒尔会质问会恼怒,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抱着他。
    到嘴的解释也就这么停了下来。
    后来制片人出事,他急急回到剧组,等再回来,就已经是他们婚姻的结束。
    那天,屋外灯火通明,屋内万籁俱寂。
    客厅里飘着烟,程昱听见舒尔提出离婚,他心里长久以来坚定的东西好像碎了一地,舒尔的神色平缓,更是丝毫看不出难过。
    她提着行李从身边经过,程昱僵硬的站在原地。
    视线落在鞋柜的那串钥匙上,她竟断了所有的退路。
    门被合上,“砰”的一声。
    程昱忽然睁眼。
    置于沙发上的手猛地攥紧,手指深陷,他大口喘息。
    病房的门被打开,他红着眼偏头看过去。
    舒尔提着果篮站在门口。
    眼神漠然。
    程昱闭了闭眼,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会好好照顾你。”
    这回荡在脑海中的承诺好似巴掌,在他脸上来回抽响。
    程昱是舒尔的丈夫,却在舒尔失去母亲的时候毫不在意,心思仍只停留在他的事业上。
    他到底是都做了什么?
    舒尔站在门口捏着门柄,举步维艰。
    看着程昱神情奇怪,她莫名问:“你怎么了?”
    程昱起身:“我没事。”
    “哦。”舒尔懒得再问。
    她将门彻底打开,走进来看见程老爷子睡得正沉,将东西放在一边小声说:“外公让我来看看爷爷,既然睡着,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
    这么着急的走。
    她不想跟自己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思及此,程昱眼睫低垂。
    想起刚才的梦,愧疚涌上心:“我送你吧?”
    舒尔摇头:“不用,我开车来的。”
    程昱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那你送我吧。”
    “……?”舒尔转过身子看他。
    房间寂静,程昱难得磕绊:“我刚落地就来了医院,回去换身衣服。”
    舒尔听说了他电影提名的事情,来回打量几眼没拒绝:“走吧。”
    程昱联系了护工,又给护士台交代后才跟着她进电梯。
    举动落在舒尔眼里,她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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