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
    林笙很快出现在了人群里,覃铉几乎不敢去看他,云泥之别的身份,对方就像是最耀眼的明珠,最珍贵的红宝石,而他不过是没有未来的坏分子,一个不慎还有吃枪子的可能,如此晦暗的前程让他自惭形秽。
    覃铉没有在原地等候对方,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国营饭点的二楼,没人留意到他的去向,等林笙从外面上楼的时候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他就找店里的员工询问了一下情况,然而却被告知没人看到他何时离开时,林笙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怎么着也算是认识,饭都一起吃过的关系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像话?
    林笙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他才不会去找寻对方呢,他又不是不认识回村路,等会儿日头小上一些的时候,他自己回去便是了。
    只是,他这刚坐下喝了口水的工夫,楼下的李锦便急匆匆的跑到他的对面坐下,自顾自的也倒了一杯茶水来喝,她这副自来熟的模样不免得让林笙盯了两眼。
    李锦咧嘴笑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还想着感谢你一下。刚才若不是对方的出现,她这会儿估计一时半会还抽离不出来。
    林笙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牵连,就很客气的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刚才过去,不过就是把自己在进城口遇上王敏的经过仔细的交代了一下,算不得什么帮忙。
    可不能这样算,刚才我被那群人的指责给搞懵了,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我的票单是不同的。李锦有个要好的朋友送了她一套从海外带回来的身体乳,包装盒是一个桃型的盒子,被她拿来收纳各类票单了,盒子里满是薰衣草的香薰气味儿,票单放得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沾染上了味道。
    林笙走得急,没有看到后续,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也就顺口问了一句:最后怎么处理的?
    事情说开了,就各自散了。李锦说:东西是她捡的,我看了一下里面的票单一张也没少。
    林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起来,之前许盼盼和对方起争执的时候,他便看到王敏也挤在人群里,可当时对方并没有像其他知青那般出声为许盼盼辩解一二,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不过到底和对方交集不多,自然也就谈不上了解,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在心里有点儿可惜白送给对方的几张月经带票。
    这个时候,又听李锦突然问他:你背的这个包是从什么地方买的?还挺好看的。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林笙也没隐瞒对方,他说:国外买的。原主下乡,两个箱子可是塞得满登登的,他昨夜看了一下,光是包包就有好些个。
    李锦脸上没有意外,这种丝绒的圆形香包,就连她朋友都没有,对方家里是省城的,眼界什么的自然比她好,她会格外留意林笙背着的这款香包,也是听她朋友提起过一嘴。
    李锦觉得有点儿可惜,目光难免又盯着香包看了几眼,心里再三犹豫后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声:你还有多余的香包?我朋友快过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个。之前她过生日的时候对方送了一款国外的身体乳,她这礼物不能回得太轻。
    原主下乡后,统共就进了两次城,带过来的那些包包全都成了摆饰,林笙一个男生自然是用不上这些的,他甚至觉得有些占地方,眼下李锦这话道让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来,他就说:我下乡的时候带了不少,除了身上这一款其他的也都有,平时忙着挣工分,都成了闲置品。
    李锦脸上瞬间染上了笑意,她就立马问说:那你能卖给我一款?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可以,等你看过货之后再来谈价钱。林笙随后就把村里的地址告诉了对方,末了想了一下,又把身上的包包取了下来,他说:这个包我只背过一次,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林笙想的是,对方身边肯定有不少家世不错的朋友,他用一个二手包包就能换来更多的客源,好像也不亏。
    任何时代,女人和孩子的钱都是最好挣的,一瞬间的事情,林笙想了很多,原主服装设计这个技能,他得试着捡起来,他一个后世之人眼界怎么也比这个时代的人高。
    他就不信自己离了原本的家世在这个遍地都是机会的时代,会活不下去。
    第10章
    他这头精神振奋,对未来也是满怀憧憬,可是等两人挥手告别后,林笙心里又有些发愁。
    这会子日头下去了,和上午那副水泄不通的局面相比,眼下这街上的行人可谓是屈指可数,小径好走是好走,就是树陇什么的比较多,一个人冷不丁的走在小径上,四面八方的山峰的阴影也越来越浓,来时葱郁郁的树林此刻他瞧着却有点儿阴森森的感觉,远远看去像是藏着无边的黑暗。
    漫长寂静的小径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林笙却莫名的觉得身后有着一道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这种未知的恐怖让林笙全身一阵阵的冒着凉气,头皮更是止不住的发麻。
    深山中极度的幽静,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林笙心里莫名的感到恐惧,他尽量不去留意那道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只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开始只是竞走的姿势,随着那道脚步声的加重,他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山路坑坑洼洼的,脚下的皮鞋虽然没有什么高度,可是在他的慌乱中一个不留神的就把脚给崴了一下,眼见着就要跌在一侧的灌木丛里,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臂给拦腰搂了一把。
    林笙也顾不上脚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盈满了恐惧,他挥动四肢拼命挣扎,只想着自己这不是遇着什么鬼怪,而是遇着心怀不轨的二流子了。
    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原主在书中所经历的那些遭遇,原本以为剧情已经偏离,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眼下却因为自己的落单而悄然袭来。
    林笙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该贪嘴的。
    覃铉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一把捏住在自己肩头死命抠挖的手指,无奈的开口:眼睛睁开,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林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掀开眼皮一看就对上狗崽子那张冷肃的俊颜,林笙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无意识的露出了一个要哭不敢哭的表情。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回村了。心里的慌乱还没有全然淡去,林笙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哭腔。
    覃铉喉头莫名一哽,他说:和你一块儿来的,得把你安然的带回去。
    林笙有点儿生气,不想问他做什么去了,只按着对方的肩头试图从对方的怀里出来,只是,下一秒,还没落地的右脚便一阵儿疼痛难忍。
    嘶。林笙没想到会这么疼,都怪这人,如果不是他在身后吓唬自己,他也不会平白的遭受这些。
    覃铉听到他嘴里发出的疼呼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去,被他抱在怀里的林笙也就顺势的坐在了他的怀里,过于亲密了一些,林笙想从他的怀里起来。
    覃铉按住他的肩头,淡声开口:地上脏,别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林笙基本看出了这人有个极度洁癖的习惯,他看了一眼满是杂屑的草丛,隐约还能看到好些只蚂蚁爬动,就也没有执意从对方的怀里出来,只有些语气不好的说道:都怪你,不然我的脚也不会被扭伤。
    覃铉看了一眼他的右脚,就伸手去脱他的鞋子,林笙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后者就说:我弄伤的,我负责。
    林笙心里憋着气,可是又打不过这人,只能从言语里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就说:你一个一穷二白的狗崽子,你拿什么来负责。
    看着对方那副自嘲的扯着下唇角的模样,林笙心里也有些懊恼,他不该像别人那样称呼对方为狗崽子的。
    只是这心中的歉意还没有表露出来,对方就动作迅速的脱掉了他的鞋袜,原本匀称的脚背此刻高高隆起,活像个胖乎乎的猪蹄子似的,仔细一看两处细小的筋脉里似乎带了许些血丝。
    血管是不是破裂了啊,我的脚会不会变成残废啊。林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死死的捏着对方的衣襟,迫切的希望对方能说点儿什么。
    不会。覃铉脑子里思绪万千,看着对方那副天快塌下来的模样,到底不忍心骗他。
    可是,下一秒,他又说:虽然不会残废,但得精细的养着,每日不仅要用药酒揉捏半个小时,还要用特制汤药泡上一个小时。
    林笙一听有得救,哪里顾得上去深思对方这话的真伪,只立马就问:什么特制的汤药,要养上多久啊。他这每日还得挣工分,眼下又伤了脚,这可如何是好。
    几十种药材调配的汤药,专治脚伤的。覃铉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得三个月时间。
    林笙觉得太麻烦了,他和覃旻不过是名誉上的夫妻,在对方家里做什么都不方便,这个治疗方法不适合他,他沉思了一下,就说:能麻烦你一个事情?
    覃铉心脏有些颤动,恩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听见林笙说:能送我去一趟医院?中医虽然是国粹,可是杏林高手不是那么好找的,去医院不仅能治疗,还能开具病例条子,这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覃铉喉结滚动了几下,到底没把自己会些医术的事情道出口。
    覃木木从知青所里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在村头来回打转的覃旻,她走了上去,就问:妈不是让你去坝上弄点儿河沙回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要弄自己去弄,人都不在你们就把别人买的东西给安排上了,像话?中午吃饭的时候,两母女在说炒花生的事情。
    你道是能耐,绿豆糕也没见你少吃。覃木木嗤了一声,眼神一直在覃旻的脸上打转,后者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就有些发虚的问她:你看我干什么。
    覃木木忽然哦了一声,一脸的不置信,她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林知青了吧。
    覃旻脸色突地一下就变红了,他喜欢的是许知青那样式的,你少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是?覃木木声音拖得很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喜欢最好,不是你该肖想的人,最好不要乱动心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该肖想的人。覃旻伸手拦住要走的覃木木,一副似要对方说清楚的架势,他说:我是他男人,他是我媳妇儿,怎么就不能肖想了?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儿,可是容不得别人肆意贬低他,特别是覃木木。
    覃木木不想理会他,直接绕过他就往前面走,后者一把扯住她的衬衣后衣摆,直接给对方来了个锁喉的姿势,两兄妹相差四岁左右,从小就不对付,力度重得覃木木有种要交代在这人的手里。
    她也没客气,抬腿就往身后狠狠的来了几脚,是那种连环腿,又急又快的,覃旻还真让她给瞪了两脚,一不留神间就让她从手里给溜了出去。
    覃木木一连退了好几步,这才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还有些喘不过气,两手撑着膝盖的姿势,她说:你疯了?不过开个玩笑,有必要搞得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覃木木一想起脑子里还一阵儿后怕。
    看着她那副并不好受的模样,覃旻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的歉疚,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不过是借着这个档口发泄出来而已,声音凉凉的开口:开没开玩笑你自己清楚,刚才那种话我不想在听到,否则
    覃木木也不是那种被威胁的主,气急反笑了,如今不是小时候,以前一打架的时候她便喜欢戳对方的疼处,眼下随随便便的就能搅得对方不能安宁,她说得很慢,你该不会忘了你俩还没有领结婚证吧,你猜猜家里为什么没人提这事儿?
    这段时间任务重,难免有些疏忽,等空闲了我自然会领着林笙去打申请的。
    覃木木就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一辆小吉普蓦然出现在了进村口的位置,村子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小轿车,听到车鸣动静的村民们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医院里看诊回来的林笙,狗崽子把他送到医院就诊后,正巧遇到在医院里看望亲属住院的李锦,对方得知他正为回村的交通工具犯愁的时候,便主动提议让家里的司机开车送他。
    林笙没想到自己一个二手香包竟能一下子拉近两人的关系,原本他是想让狗崽子帮他去叫上一辆车的,眼下有这现成的就也没有客气,对方似乎也有心于他交好,林笙想着以后自创的女装没准儿还得通过对方打开一些局面,就也没有一副很疏离的谢绝好意。
    伤处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只是软组织有些挫伤,不过也得休养上大半月才能下地上工,他一下车的时候,覃旻就看到了对方的右脚被医用纱布包裹得只露出几个脚趾的状况。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送你回来的人是谁!迎着那些三五个看过来的眸光,覃旻有种自己脑袋发绿的感觉。
    林笙也没想到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人过来,他朝着司机道谢后这才有心情搭理对方,不小心摔了一跤,对方是一个朋友家的司机。林笙有留意到那些看热闹的视线,他没想到覃旻会在人群里质问他。
    哪个朋友,你才进过几次城,就有要好的朋友了?大约是刚才受了覃木木的刺激,眼下覃旻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围观群众见两口子一副要吵架的模样,眼眸里全是一副有戏看的神态,有的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林笙眼下穿的虽然是一双宽松的拖鞋,可是右脚掌还是不敢怎么用力,全靠着脚后跟来稳住身型,眼下对方这副满是质疑的神态,直让他心里怒火直冒,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的,这个男媳妇谁爱当谁当去,他说:我有没有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把我甩在半道上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私事?我受伤了看不到?既然这么不信任我,趁着司机还没走远,立马追上去问问呗。
    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直让围观的好事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城里来的女知青那有半点儿当媳妇的模样,这都敢骑到男人的头上撒野了。
    这些人投到覃旻身上的眸光,一下子就转换成了可怜和鄙视。
    一个个的不回去早点养足精神,跟这里看什么热闹。覃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他脸色沉沉地说:明天挖水库的时候,让我逮着谁在那里磨洋工,看我不好好收拾一番。
    他这番话直接让围观的好事者,一窝蜂的散开了,他看了一眼林笙,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冷声说了一句:还站着干什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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