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月,贺宇桓辗转在录音室、练习室、综艺录制场地之间,除了偶尔的视频通讯和娱乐新闻视频,都没能见到裴明轩。
    四月初,《忆江山》播出,大爆,热搜成天被相关词条刷屏,贺宇桓短短一周涨粉千万,个人热度冲到第二,压着他的第一则是自微博火热开始就雷打不动,就连息影都没下来过的裴明轩。《忆江山》原著作者在去年年中就开始连载续集,也恰在此时完结,剧版版权立刻售出,仍然是第一部 的片方,剧版续集被提上日程,主演自然还是请了贺宇桓和裴明轩。
    这天,司机开着保姆车,把获得一天休假的贺宇桓接到了工作室员工宿舍。裴老板的意思是,让贺宇桓来浏览一下剧本,确认合同事项,不过这些都能通过网络传书完成,真正的意思不言而喻。
    贺宇桓看着越来越近的家,嘴角忍不住上扬。
    曾嘉歆也在屋里,贺宇桓进门的时候,她正和裴明轩大眼瞪小眼对峙着。
    这晚会大投资、给的出场费也高,还把你家宇桓也请上了,到底哪里触到你逆鳞了?曾嘉歆戳着合同,差点把纸戳破了。
    FIRE5的也拒了。裴明轩语气不容置辩。
    贺宇桓看到合同内容,赫然是上辈子发生顶灯坠落事故,害他和裴明轩双双遇难重生的那台晚会。
    曾嘉歆秀眉皱起来,生气了:当初共同运营合约上写得很清楚,我们只能否决宇桓单人的通告,不能干涉FIRE5所有团体活动。
    给白菜的高层打电话。裴明轩推开合同。
    曾嘉歆摔了笔,拨通白菜高层运营的电话。
    她刚喂了一声,裴明轩就把手机抢了过去:我是裴明轩,FIRE5月底的两台晚会,全部推掉。
    裴老师,您说笑的吧,我们合同都签了,推掉要赔违约金的,而且按照合同,您也不能干涉
    违约金我会赔偿。裴明轩再次重申,全部推掉。
    您不能这样独断,至少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推掉晚会,我代为支付白菜的违约金。FIRE5提前解散,我支付给白菜违约金。裴明轩语气冷得如冰,选一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
    屋里也安静得骇人,曾嘉歆看怪物似的看着裴明轩,贺宇桓则颦眉看着那份合同。
    那场晚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去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和失去挚爱的痛苦,他再也不想体验了。而裴明轩想得比他更复杂,他似乎认为不止那场晚会,相近时间的类似场合也被他划入了危险警戒中。
    我无权决定这么大的事。电话那头道,我们需要开个电话会议。
    半个小时后,白菜一桌高层和这头连线。
    裴明轩态度十分坚决,要么推晚会,要么他违约FIRE5的团队合同,提前让贺宇桓离队,曾嘉歆虽然心中不满,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和裴明轩站在统一战线,一条条阐述两者的利弊。贺宇桓是FIRE5中人气最旺的,他单人粉的数量比其他四名团员粉丝加起来还多,如果他离队,白菜接下来两个多月将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而且以白菜拙劣的运营方式,和裴明轩优良的口碑,网络舆论绝对会指向白菜剥削团员,导致贺宇桓离团。
    总之结论就是,裴明轩说了算。
    会议并没有进行太久,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实力更是悬殊,凭借裴明轩一张冷脸和曾嘉歆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对面十二人怼得毫无还击之力,晚会自然也顺利推掉了,代价是裴明轩要赔偿近千万的违约金。
    电话会议结束,曾嘉歆兜头赏了裴明轩一击脑瓜子:到底发什么神经。
    裴明轩却轻松地笑起来:看这两台晚会不顺眼,仅此而已。
    曾嘉歆走后,贺宇桓心情复杂,既心疼钱,又担心那台晚会会不会再次发生意外,让其他人受伤。
    明轩哥,意外还会再次发生吗?
    所有事件都有因果,任何一环变化,结果都可能不同。裴明轩撕碎桌上的合同,扔进垃圾箱。
    可因并不是我们,而是舞台灯光。贺宇桓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重生后整整两年了,他一直没有仔细回忆当天的事,现在想来,明明他们上台前,才有灯光师调整过顶灯,按理说不可能出事,难道你觉得,这不是事故?
    不是没有可能,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裴明轩说得很轻松,揉了揉贺宇桓头发,别想了,我们不可能叫停整台晚会,就算让他们注意灯光安全,也只会被当成多管闲事的神经病,如果事故真的会发生,我们无法阻止。毕竟我们不是救世主。
    贺宇桓沉默了,他说得不错,因为重生知道未来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除了有同样遭遇的彼此,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们。
    贺宇桓只能默默祈祷,祈祷事故不会发生。
    也许是他的祈祷奏效了,四月底的两场晚会都安然无恙的举行了,唯一让观众们遗憾的是,原本在网传节目单上的FIRE5和裴明轩因为营销号公布的行程原因没能参加。
    6月初,FIRE5毕业演唱会开始紧罗密布地准备,团员们去尚在布置的舞台踩点,贺宇桓看着舞台上方密密麻麻的灯,心有余悸。
    师傅。贺宇桓叫住一名灯光师,我想问您个问题。
    您说。
    贺宇桓斟酌了一下措辞:这上头装了这么多灯,重量得有好几吨了吧,这几根横梁能承受得住吗?
    事实上,以他学过的物理知识看来,顶部的承重完全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想听听专业的解答。
    当然承受的住,这都是专业设计的,定制的材料也是顶尖的,再加这么多灯都没问题。
    那这么多灯,会不会贺宇桓觉得后面的话是对专业人士的亵渎,显然不太礼貌,顿了顿,一时没想到得体又能问出结论的措辞。
    灯光师并没有生气,反倒乐了:您这桓妈妈的称号还真不是盖的,比我老娘还会操心。顶灯的安装要求是很规范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这上头的东西,万一不稳掉下来,那可是要人命的,马虎不得,真出了事故,丢工作不说,还要担刑事责任,大伙儿都不敢放松的。
    谢谢您。贺宇桓礼貌地道谢,心情却越来越复杂。
    难道那场坠灯事故,真的不是意外?
    第78章
    FIRE5的毕业演唱会在白菜视频独家直播,当晚,播放量以残影般的显示速度滚动上涨,作为收费直播,最高峰时远远突破了《超级男团》的总决赛数据。
    最终的告别发言时,五名团员在舞台上哭成一团,贺宇桓此刻才知道,原来他的眼泪完全不比魏肖少。
    #FIRE5毕业#的词条在热搜上整整挂了三天,不过毕业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起点。魏肖参加了两年舞蹈类综艺,终于在毕业后被邀请为一档舞综的带队导师;虞景鸿开始筹备个人专辑和音乐剧;袁飞终于接到了一步S级项目的二番;霍晨星再次报名出道时的全国说唱大赛,这次的目标直指冠军。
    而贺宇桓摆脱爱豆身份的第一个工作,却和之前没什么大不同时隔半年,他再次和裴明轩搭上飞机,前往江南市影视城,拍摄《忆江山》续集。
    主创团队、演员都是原班人马。第一部 的结尾,李瓒稳定朝局,终于坐稳了龙椅,而澹台岳大胜归来,守在帝王身侧,反派李玮则在逃亡中坠落悬崖。第二部中,李玮没有一命呼呜,只瘸了两条腿,再次跳出来搞事情,和西北外族合谋,欲制造动乱,引李瓒御驾亲征,夺取他的皇位。
    单高鸣经过半年的成长和调整,状态更稳定,演技也更纯属了,演得李玮让人恨得牙痒痒,让贺宇桓有时都忍不住想拿道具刀上去砍他两下。而贺宇桓和裴明轩的演技更是不用说,把两名主角演得跟书里抠出来似的。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有了这次的代拍事件,这次保密工作加强了,整个七月过去,除了让粉丝嗷嗷叫的定妆照,没有爆出任何拍摄行程的消息。
    八月初,台风卷入东海,直逼华东地区而来,江南市受其影响,停工停课两天,剧组为了安全,也只能停工。
    空中飘过飞快移动的台风外围云系,带来一阵阵斜风细雨,保姆车一辆辆开往酒店,却有一辆特立独行,和车队背道而驰。
    裴明轩和贺宇桓的保姆车驶向十来年没什么发展的老城区,在开了几分钟后,停在一处老式小区门口。
    小区外围的一楼是店铺,他们在一间快餐厅前下车。
    贺宇桓看到店铺的招牌,顿时愣住了。
    裴明轩刚才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来个地方,竟然是他们家原来的店址,可他明明记得店面盘掉后,被重新装修,开成了一家小超市,怎么现在在面前的仍是一间快餐厅,招牌竟也和他家的一模一样贺嘉餐厅。
    两人戴上口罩,撑开伞下了车。
    裴明轩一到贺宇桓身边,就收起伞牵起他的手,钻进他伞底。
    玻璃店门的不锈钢把手上,挂着今日已歇业的牌子,却没有上锁,裴明轩把伞挂在上头,推开门,摘下口罩。
    欢迎光临!门边的感应玩偶叫了一声。
    今天不接待一名穿着厨师服的中年男人走出后厨,看到裴明轩,笑起来,哟!老板您来了!快请坐!
    张叔?贺宇桓惊呆了,眼前的人分明是他小时候,家里还没开餐厅前,和他父亲共同在饭店工作的厨师同事。他心里有了猜想,看向裴明轩:明轩哥,你
    五个月前,裴明轩只身来到江南市,推开了当时还是小超市的这间店的店门。
    他随意在货架上挑了些东西,到柜台结账,亲自收银的老板不断打量这个带着口罩、墨镜、鸭舌帽的男人。
    裴明轩结完账,没有离开,状似不经意地看着挂在墙上,正结束了广告,开始重播《青春的秘密》的电视:欸,我记得这里本来是家快餐店吧,老板手艺还挺好的,您知道搬到哪了吗?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看着电视里的贺宇桓一脸姨母笑,大概是他的妈妈粉,眼神没再分给裴明轩一分,心不在焉地回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家店早没了。
    没了?老板不开了吗?
    老板都没了,还怎么开。片头曲才播完,又开始播放广告,老板从电视中回神,和裴明轩唠起嗑来,说起来这家人也挺倒霉的,老板买食材的路上被路过的货车撞了,货车逃逸,周围又没监控,追责都没能找到人。那老板重伤,听说在ICU躺了一个多月,家里钱都花完了,只能盘了快餐店,听说还借了不少钱,可惜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裴明轩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后开口:这间店面,我买了。
    老板开了将近八年,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流,当然不肯卖,裴明轩开口就给了个比市价高出离谱的价格,被老板当闹事的轰了出去,最后还是曾嘉歆出面,才顺利把店买了下来,之后又通过贺雨霏提供的信息,重新开业,招员工,一套流程下来,就是贺宇桓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墙上挂着营业执照,裴明轩的名字赫然挂在上头,不过即使大家看到,也只会以为是同名同姓,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的顶流影帝,会来并不发达的老城区开一间小小的快餐店呢。
    贺宇桓的视线移到下方的红章上,后头的发证日期,赫然是今年的3月5日,恰好是他的生日。
    裴明轩点了几个菜,在最靠近电视的位置上坐下,拉着愣住的贺宇桓坐到身边,张叔立刻进后厨去忙活。
    本来想送你做生日礼物。可装修要花时间,那时候你又被白菜扣着,就拖到了现在。虽然目前只有一家,以后你挑地方,我们开连锁。裴明轩说着,又站了起来,从电视上的横架上拿下两个遥控器,眼神指指电视前的一小块空地:想唱歌吗?
    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贺宇桓摘了口罩,抽噎了一声,接过遥控器,对着电视选起歌来。
    许多年前的贺嘉餐厅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台电视,下面摆着廉价的DVD和音箱,他和父亲会在空闲时,站在这一块小小的地方唱歌,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就坐在最近的位置上,拍手听着。十多年过去,厚重的老式电视被淘汰,DVD机也消失在市场,而纤薄的智能电视的K歌软件中,依然能放出当年的音乐,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千禧年的音乐响起,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显得落后,旋律仍然动听如初。
    贺宇桓双手握着话筒,清越的嗓音和在伴奏中。张叔端着菜出来,神情陶醉,仿佛沉醉在经年的梦中,小罗、小刘和司机也进了餐厅,坐在门边的位置,放下手机,聆听动人的老歌。
    裴明轩微笑地看着他,手轻缓地跟着节奏一下下轻拍。
    身边的人不再了,却仿佛从未离开过。
    歌声中,一如既往有人陪伴。
    旋律落下,贺宇桓放下话筒,抿着嘴,泪流了一脸,心中却又甜又暖。
    明轩哥,谢谢你。话音哽在嗓子里,声音很轻,仿佛自语。
    裴明轩走到他面前,轻柔地为他逝去泪水,亲吻他的眉心。
    王叔在一旁笑看着,贺宇桓不好意地推推裴明轩肩膀。
    你们继续,我也继续烧菜去了!王叔乐呵呵地进了后厨。
    一桌佳肴很快上桌,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毫无顾虑地畅谈起往事,贺宇桓小时候干过的不少糗事被父亲透露给王叔,王叔又曝光给了满桌子人:模仿裴明轩的角色剪窗帘做披风;为了电视里的角色真实存在与否,和幼儿园的小朋友闹绝交;因为父母忙没法陪他看电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裴明轩失笑。
    没有离家出走,就是从我妈皮包里偷拿了十块钱,一个人去看电影了。贺宇桓持续社死,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王叔:结果电影票要十五块钱,还是没看成。
    一桌人都笑翻了,贺宇桓往王叔饭碗里夹了一堆菜:您多吃点,别再揭我短了!
    裴明轩贴近贺宇桓耳语:是哪场电影,今晚我陪你看。
    就是你十岁的时候,演少林寺小和尚那部,我后来还买了碟。想起小裴明轩那光溜溜的圆脑袋,贺宇桓不由笑起来,有一次我拉雨霏一起看,她还非说要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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