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宝泉:“……”
    “我不怎么爱看文艺片。”戚缘诚实回答,“也没什么浪漫细胞,不过聂导放心,拍的时候我不会拖后腿。”
    聂宝泉问她:“你都不能跟人物产生共鸣,能演好吗?”
    “当然能。”
    戚缘的一大优点,那就是特别自信,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莫名就会对她有种信任,聂宝泉哑口无言,陆星津眼神惊叹,戚缘镇定自若,“是你问我我才说的,要是你不喜欢,我也能给你来个矫情版本。”
    陆星津:……
    所以他的就是矫情版本?
    聂宝泉拿戚缘没辙,她原本还是挺担心的,但戚缘这样安慰她:“聂导,你别怕,我拍《不存在的犯人》时也不理解王小妹,最终效果不也还行?”
    聂宝泉居然无言以对。
    拍戏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按照剧情走向来拍,可能两个第一次合作的演员,第一场戏就是亲热戏,《错轨》里也有吻戏,不过排在稍后的位置,聂宝泉还是希望戚缘能跟陆星津彼此熟悉一下,这样的话也许能产生更好的化学反应。
    陆星津未婚,不过有过两任圈内女友,怎么说呢,很多男明星在镜头跟精修图里光芒万丈,其实见了面也就那么回事。该长痘长痘,该放屁放屁,陆星津身高官方是180,戚缘穿平底鞋都比他高,可见这个身高水分有多大。
    所以拍摄时,陆星津用上了增高鞋垫。
    蒋先生的扮演者俞月山也一样,他长相耐老,虽然已经四十五,但也能称得上是个中年帅哥,聂宝泉挑演员的眼光值得信任,包括戚缘在内,三人都很上镜。
    第一场戏是两人携手在海边漫步,因为直到影片后半段才揭示出相爱的两个人是金丝雀与骗子,所以花音的服装便是各种各样的纯色连衣裙,从一开始象征着灰暗婚姻生活的小黑裙,到被爱情打动的小红裙,再到最后选择回到蒋先生身边时,她换上了白裙,黑白红三色反映着花音复杂的内心变化。
    在浪漫的尔慕苏,她原以为自己追求的是自由,却不知道自己始终是被线牵着的木偶,而线的另一头控制在蒋先生手中。
    第54章
    戚缘跟陆星津第一次合作,上来就是海边漫步,这里是花音与ken感情转变的关键一环,海天相接之处的光影变化,象征了两人对彼此的情感加深,花音本来就是想要寻求刺激,报复那个控制欲极强的丈夫,而ken,他贫瘠的内心受到花音的吸引,在异国他乡,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他可以为了她,短暂做个好人。
    戚缘真就没说大话,她确实拿捏的非常好,本身性格强势的她,在演绎苦闷柔弱不甘束缚的花音时,从她身上完全找不到王小妹、乌瑞霜还有期太后的影子,从拍摄开始的一瞬间,她就进入了角色,成了渴望自由,又把爱情误认为是自由的花音。
    非常、非常少见的天才型演员,表演充满灵气,这样的演员,要是让她按照科班教导去一板一眼的做,反倒是对她的耽误。
    众所周知聂宝泉对演员要求很高,同时也是出了名的会调|教,可对戚缘,聂宝泉完全放任她自由发挥,导演跟主演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反倒是陆星津有点不习惯。
    他是情绪比较慢热的人,对上戚缘这种雷厉风行的,就感觉不是很适应。
    正如当初试镜时戚缘摸到的题目,她和花音一样都有秘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是除了自己无人所知、花音隐瞒自己的已婚身份,原以为能够借此机会重获新生,但结局却是重新回到牢笼,她明明是被放出了笼子,可无形的锁链却一直扣在她身上。
    这个角色演不好就会变得矫情而奇怪,电影里的三个人都扭曲而诡异,没有一个人想要挣脱,唯一尝试的只有花音,正是这样的尝试与勇气,令ken为她着迷。
    聂宝泉从来没有停止过交往年轻男友,她跟戚缘不同,她享受爱情、追逐浪漫,这样的热情让她在拍电影时灵感迸发,就算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聂宝泉兴许还是会对年轻人说要相信爱情,这跟戚缘恰恰相反。
    在戚缘这里,最没有价值的就是爱情。
    所以她演出来的花音,跟聂宝泉原本想象中那个为爱痴狂为爱受伤为爱重回牢笼的花音略有出入,戚缘的花音更像是一只荆棘鸟,而不是金丝雀,即便最终她回到笼子里,也会令占有她的人遍体鳞伤。
    没人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哪怕她处于弱势。
    陆星津就看见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说话,时不时聂宝泉在自己的本子上会写几个字,不过她们俩在说什么,他听不清,也不明白,不过他的戏份与台词并没有变化,而且陆星津的性格略有点孤僻文艺,他对戚缘其实是有点反感,《错轨》这个剧本在他看来碎裂感十足,ken这个人设也有亮点,无论是开始的骗子身份,中期的动真心,乃至于结尾的死去,都能让他感受到破碎、绝望、凄美,所以他不大懂,戚缘连剧本都无法欣赏,让她来演,能演好吗?
    聂导是怎么想的呢?还是说,戚缘的确是有了不起的后台,连聂宝泉这样的大导演都得低头?
    聂宝泉问戚缘:“你相信爱情吗?”
    戚缘点头:“我相信啊。”
    “……怎么个相信法?”
    她嫣然一笑:“我相信爱情是人类维系利益的最大谎言。”
    聂宝泉:“那你谈过恋爱吗?有过喜欢的人吗?就是喜欢的想跟对方共度余生的那种?”
    戚缘没有骗她,“谈过,也喜欢过,但怎么说呢,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钱、房子、车子、珠宝首饰、小猫小狗、漂亮女孩……如果真的要选择什么东西共度余生,我选择钱,就让我一个人美丽又富有的孤独终老吧,我不介意的。”
    聂宝泉继续问:“那你是觉得《错轨》的剧本让你感到不适吗?”
    “也没有。”戚缘回答,“挺有趣的,只是我理解的角度可能跟你的原意不大一样。”
    在戚缘看来,蒋先生和ken并不是单纯地象征着“物质”与“灵魂”,她其实不大理解为什么所谓有深度的爱情作品里,总是不缺各种各样劣迹斑斑的男主角,抽烟的喝酒的坐牢的打架的杀人的……然后让清纯美丽的女主角前来救赎,先不说男主角值不值得救赎,这不就是在告诫看这些作品的女人,你们要单纯、要漂亮、要柔弱,这样才能有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吗?
    她觉得蒋先生和ken,更像是“父权”和“夫权”对于“财产”的剥削与掠夺,花音是一块蛋糕,他们俩在争夺这块蛋糕的所属权。
    也就是写好的剧本,不然放到社会新闻里,ken就是个骗钱骗色然后逃之夭夭的罪犯,加上爱情的光环后突然便成了可歌可泣令人感动的男主角。
    这年头啊,温柔体贴正直宽容的好男人,不仅在现实生活绝迹,连影视剧里都要找不着了,还不如鬼呢,好歹鬼片里有鬼。
    国产鬼片除外。
    男主他骗人他打架他杀人他万人斩在没遇到女主的日子里纵情声色,就是有血有肉现实又带感;女主要是骗人打架杀人万人斩在没遇到男主的日子里纵情声色,早被钉死在牌坊上了。
    所以《青麓》里乖巧可人又纯情的男主多讨人喜欢呀,申桥因此大翻身,戏路都宽了。
    聂宝泉生平头一回碰着自己挑的演员对她的剧本意见这么大,以前她也会问演员们相不相信爱情,没有谁会说不相信,人生在世,要是没有爱,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摇摇头:“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
    戚缘没有跟导演争辩,她当然知道爱是很珍贵的东西,比如妈妈爱她,就能放下一切,而她爱妈妈,也会尽己所能地去付出,即便天人永隔,这份爱也永远都是戚缘活下去的动力。
    像是聂导的小娇夫,以后如果离婚,还能分走聂导不少财产呢,不结婚只交往不就行了?一把年纪了还被爱冲昏头,戚缘不理解。
    结婚就要在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功成名结哪门子的婚?
    聂宝泉无儿无女,戚缘很希望她能长命百岁,最好是把小娇夫熬得人老珠黄,千万别留下大趣÷阁遗产让人空手套白狼。
    但放在花音这个角色身上,戚缘立刻由衷地希望蒋先生赶紧暴毙,让花音成为年轻貌美的可怜遗孀,反正ken最终是死了,就让花音一辈子爱而不得从无数小帅哥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吧,这不也挺虐的吗?
    虽然花音继承了蒋先生的全部身家,可她所爱之人已经死去,她此生再无去爱别人的能力,遇到的再像ken的人也终究不是ken,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戚缘都被虐哭了。
    她一点都不讨厌花音这个角色,反倒感觉她惹人怜爱,但对于蒋先生跟ken,尤其是后者,戚缘完全感受不到角色魅力所在。
    沙滩漫步这场戏,一开始是花音走在前面,ken跟在身后凝视她的背影,她穿着红色的细肩带长裙,腰肢很细,露出的锁骨与肩颈形成了琉璃般脆弱的线条,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压垮。
    黑色的长发宛如一面旗帜在海风中招展,当她回头朝他看,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将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可这一头乱发却愈发映衬她笑容的美好,令一直犹豫是否要接受她爱意的ken,在骗取了无数人的爱意后,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戚缘这个人攻击性很强,但花音是柔弱的,她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拨开与海风缠绵的长发,雪肤红唇美得像一幅画,至少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自由。
    不用穿高跟鞋陪在蒋先生身边见一位又一位她根本记不住长相跟名字的贵客,不用考虑自己怎样笑才最得体最优雅,她想成为一只海鸥,能够在大海之上翱翔,挣脱蒋先生束缚她的枷锁。
    很理想化的愿望,在尔慕苏遇到ken的花音无忧无虑,她不必考虑父母,不必考虑丈夫,只想要跟心动的人来一场浪漫的你情我愿,ken如果一开始便回应,就显得太没有格调,他必须得是挣扎的,而在他终于动心决意与她远走高飞时,发觉被骗的花音反而决绝地离开他。
    追逐者与被追逐者彻底调换身份,唯一不同的是花音在离开的飞机上流下眼泪,而捧着花前来挽留的ken因为被偷走的钱夹而被抢劫犯一刀捅死。
    是阴差阳错,也是命中注定。
    ken抢回了钱夹,里面有唯一一张他跟花音的合照。
    一个优秀的职业骗子,不应该对目标人物动情,不能留下任何把柄,ken失职了。
    异国他乡,人潮人海,周围是不熟悉的语言,尔慕苏当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他身边经过,看着这个黑发黑眼珠的男人倒在地上,带着笑容看向钱夹里的合照。
    尔慕苏的三月,穿着吊带长裙,布料还格外轻薄的戚缘看着就感觉很冷,更别提还是傍下午海风很大的沙滩,导演一喊卡,春柏就立马抓着羽绒服包上来,小梅手里则拿着保温杯,镜头里芳心萌动眼角眉梢都是情意的戚缘上一秒还跟陆星津手挽手赤脚沙滩漫步互诉情衷,下一秒已经冻成狗,双手抱臂直跺脚。
    陆星津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情很是复杂。
    男人大多是视觉动物,长成戚缘这样,跟她搭戏,哪怕陆星津对戚缘的初始印象不佳,也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本身就是很容易入戏的人,ken这个角色又是他喜欢的复杂人设,更兼导演还是聂宝泉,所以一场戏结束,陆星津有些怅然若失,他觉得如果自己是ken,必然也会对花音心动,可惜戚缘不是花音。
    她跟花音,真的没有半分相似。
    “老板,你有没有发现陆星津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春柏把戚缘包起来后又给她塞了个热水袋,顺便小小声跟戚缘说话。
    戚缘说:“这还不简单吗,你要是男人,你喜不喜欢花音这种又纯情又害羞只对你主动还是别人老婆的美女?”
    春柏吸了下鼻子,无言以对。
    “但我显然不纯情不害羞也对他不主动,你说说换成你,下不下头?”
    春柏小声嘀咕:“他想得可真够美哈。”
    由于是背后说人坏话,三人声音都很小,小梅单手捂嘴八卦道:“你们不知道吗?陆星津两任圈内女友全是跟他合作过的女星,他这个人出了名的入戏容易出戏难,因戏生情后没多久就意识到他喜欢的其实是戏里的角色而不是对方本身,两次恋爱加在一起没超过半年。”
    春柏立马紧张:“小缘,你可千万要小心,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得不偿失,可别被他给集邮了。”
    “谁说不是呢,陆星津出了名的女神杀手,两任圈内女友全是国民度很高的小花,我看他这回也挺入戏的。”
    戚缘:“那他还挺会挑,看样子他的入戏容易出戏难也有条件,不会对每个女主角发作。”
    发作这个词用得相当有深意。
    然后她安抚担心的春柏跟小梅:“你们俩放心,他撩不动我。”
    小梅偷偷道:“可陆星津真的挺帅的。”
    戚缘:“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
    长得确实还行,但也就那样,没有前男友圣一好看,更别提跟美人影月相比,甚至比起商榷都要略逊一筹,顶多也就能跟卫乘风那种货色相提并论吧,但卫乘风有一米八六。
    春柏跟小梅都用一种你是不是你自己还不清楚的眼神看着戚缘,戚缘感觉自己好生冤枉。
    插科打诨好一会儿,身上暖和起来,又要开始下一场的戏,期间momo给戚缘补了妆,合适的妆容对于人物角色塑造也会有加成,一个优秀的化妆师是不可替代的。
    在尔慕苏的戏份主要是戚缘跟陆星津,俞月山全程只在她回忆中才有镜头,尔慕苏拍完后,还要再去港城取景拍摄,根据聂宝泉的习惯,等到杀青少说也得半年。
    第一天的戏结束,戚缘整个人都要冻成冰块了,她本身不怎么怕冷,架不住减了十多斤,现在根本撑不住冻,回到酒店后泡了热水澡才把手脚焐热,然后跟春柏小梅坐在酒店里煮火锅吃。
    出国的时候,萨莉给其中一个行李箱装满了麻辣香锅水煮鱼火锅底料等调料,这波啊,萨莉在大气层。
    肯国人的饮食习惯戚缘吃不消,她虽然不挑食,也挺爱吃炸鸡汉堡跟披萨,可一日三餐都吃这个谁受得了?有了火锅底料就不一样了,因为煮得比较多,戚缘在剧组群里喊了一声,结果就是她房间呼啦啦赶来一群人,全是来蹭火锅的。
    让他们出国不带火锅底料,该
    第55章
    火锅底料拯救了所有人的胃,吃完火锅睡一觉,第二天还得继续拍,戚缘睡前还做了张面膜,她看了看手机消息,懒得回就全都不回。
    就这样,她跟陆星津熟悉了几天,拍到了吻戏。
    海边十指紧扣漫步是在傍晚的夕阳黄昏,吻戏则是在深夜的尔慕苏长街——行人散尽,惟独灯光闪烁,夜空昭昭,星辰明亮,在尔慕苏,没有任何顾虑,只需要放纵地去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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