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谢云书和江行止通电话, 俩人照例先你侬我侬了小半天。
    江行止像是突然才想起来的,漫不经意道:我妈妈说,想请你回家吃饭。
    那会谢云书懒洋洋地躺在热被窝里,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妈要请我吃饭?!
    江行止听到他声儿都变调了, 不由调侃:那么紧张啊?别怕, 丑媳妇总要见婆婆的。
    不是, 无缘无故的,你妈怎么要请我吃饭?
    怎么是无缘无故呢?江行止说, 我妈一直都知道你的。
    你妈也就知道咱俩是同班同学, 顶多比别人要好了点, 就跟我妈的想法一样, 谢云书一只手撑住脑袋, 耙着头发, 她要知道我拐了他儿子,不定得怎么要揭我一层皮。
    你这话说的, 好像我妈是屠夫似的,江行止打趣,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成天听我提你, 听杨婶提你,还有舅舅他们也都提你了,她就想见见你。
    末了, 江行止又轻声说:你总得要见她的, 早见了早培养感情,你不也说了, 你估摸着你妈现在已经舍不得打断我腿了。
    谢云书伸手端过旁边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嗦了口水, 那水已经凉透了,他闷酒似得全喝了,把心里泛起的燥意灭下去。
    凭心而说,谢云书有点怵乔冰,但既然这是乔冰的邀请,他无论如何不能推拒,谢云书一咬牙:嗯,我去,哪天?
    江行止的声音明显欢快起来:你看你哪天方便,最好初八之前,我妈初八要去宁城。
    谢云书道:我初五回海滨,就定初六吧。
    好,初六早上我去接你,顺便给你爸妈拜年。
    你初五来吧,我爸要请我四姨家,海英叔,还有玲玲他们家去桐乡玩儿一天,你也过来一起,定下了主意,谢云书声音也稳了,笑着说道,趁着人多,你来能领不少压岁钱呢!晚上咱们在度假村住一晚,初六早上再一块回
    谢云书不确定地问:你初五能出来吗?
    能。
    那就初五见。
    江行止忽然呵呵笑,笑声里面像缠了风,吹得谢云书的耳膜轻微麻痒,声音也不自觉放得低柔:你笑什么?
    江行止笑得蔫坏:你在你妈眼皮子底下,是不是要穿红秋裤?
    谢云书用手指在手机话筒上重重一弹:去你的,挤兑我啊,皮痒是不是?
    江行止赖赖地说:皮痒了,你给我挠挠啊。
    你欠挠啊。
    欠了,你来。
    我看你不止是皮痒,是越来越皮。
    俩人又亲亲热热说了会情话,谢云书直到手机都烫成暖手宝了才主动挂掉电话。
    农村的深夜不会绝然安静,尤其现在还在年节里,户外烟花爆竹的声响没有停歇过,邻居家也回来过年了,约了不少人在家里玩牌,兴奋的呼喝声隔了几道门墙还能听得真真切切。
    谢云书后脑枕在手臂上,脑海中不期然的,又浮现出当年乔冰得知他对江行止的心思时,那震惊、荒唐、难以置信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不容错辨的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
    乔冰一直很信任谢云书,视谢云书为江行止的左右手,纵容江行止一路提拔重用他,但作为母亲,谁能坦然接受一个常年陪伴在自己儿子身边的男人,怀的是那样不可言说的心思?
    江行止的妈妈也是个好妈妈,乔冰爱子如命,半生都在为这个儿子操劳奉献。
    从前碍于江行止的身体,乔冰除了他好好活着没别的念想,现在江行止这样好,哪个当妈的不想儿子娶妻生子,过十全十美的人生?
    可是没有办法,他要江行止。
    他知道江行止也离不开他。
    他们两个分不开的。
    谢云书望着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庞,眉眼唇角的线条都绷出锐利的棱角,幽深的眸光深处燃烧着瑰丽的火焰,那是他一腔蓬勃又昂扬壮烈的斗志:大不了,江行止陪他挨祝君兰的鸡毛掸子,他陪江行止一块跪西山墅,他们都是妈的亲儿子,总不能被打死了。
    江行止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地下的健身室里找到乔冰。
    乔冰最近在练瑜伽。
    靠窗的地板上放了张瑜伽垫,乔冰坐在垫子上,两只脚掌相对贴紧,右手在上方曲肘放在上背部,左手反置在后背的下方,两只手拉在一起,互相抻力。
    轻音乐缓缓流淌在温暖宽敞的室内。
    江行止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妈,云书说他初六可以来咱家。
    乔冰笑着说:好,你把他爱吃的菜告诉我,我让厨房准备。
    杨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而且他不挑食,比我好养多了!江行止又拿了张瑜伽垫过来放到旁边,要陪乔冰一起做瑜伽。
    他的声音纯净清透,像音符一样动听,盈着满满的少年感。
    乔冰很深地看他一眼,眸光微微闪烁。
    然而乔冰也是很高兴的,她让江行止坐到自己对面,教她儿子动作要领:你先把双手往前平举,慢慢打开,对,然后右手举高,再向后伸哟,肩颈肌肉很灵活嘛,不错不错!
    这不叫灵活,叫柔韧性好!江行止得意地纠正他妈的用词。
    乔冰乐得不行:好,我儿子四肢柔韧,小时候没让你学跳舞真是桃李杯的损失!
    一个姿势需要保持五分钟,江行止跟着他妈换动作。
    母子齐跪立在垫面上,乔冰对每个步骤都熟记于心,一边示范一边讲要点:双脚打开与髋同宽,记得大腿要与垫面垂直
    江行止照顾芦画瓢,这个动作同样要维持五分钟。
    江行止显摆似的,喜滋滋地说:妈妈,云书他可好了,他是和妈妈外公一样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乔冰点头:嗯,我知道,个个都跟我夸来着。
    江行止笃定道:你肯定会喜欢他。
    只要你觉得好,妈妈都喜欢。乔冰丝毫未觉出这句话是个准婆婆的台词。
    江行止打蛇随棍上:那妈妈要说话算话啊,只要是我喜欢的,妈妈都要喜欢。
    堂堂乔总,在商场上也是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在自己儿子的套路面前却单纯得宛如傻白甜。
    乔冰笑睨江行止:这还能有假?
    江行止趴在垫上,双手往前将身体延展到极限,前额点在地面上,声音从挤压的声带里传出来,带出些微的沙哑:妈妈,你也找个喜欢的人,江成勋虽然不好,但这世上多的是好男人。
    乔冰一怔,对于儿子说出这样的话颇感意外,又有几分好笑:妈妈有外公,有你,不需要其他人。
    江行止转头看乔冰,灯光从侧面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半明媚一半阴影的轮廓,这让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端凝的意味,也让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显得格外认真,他对乔冰说:妈妈需要爱情。
    你这孩子乔冰啼笑皆非,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哪有儿子跟妈郑重其事谈这种话题的。
    还有一点我想尽早让你知道,江行止的瞳色毫无预兆得加深,沁上浓墨般的黑,我恨江成勋,我不会让他的血脉传承下去。
    乔冰正要再度变换动作,注意力没集中,先问了声:什么?
    不等江行止再重复,她猛然坐直身:行止你刚说什么?!
    我说,江行止也坐起来,面对着乔冰一字一字,落得无比清晰,我不会让江成勋的血脉在我这里传承下去。
    乔冰领略到了江行止话语里的意思,震惊得无以复加:行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的身体里不是只有江成勋的血脉,更多的是乔家的,你是妈妈生下来的孩子,是外公和妈妈的传承,你不能因为江成勋,毁了你自己一生的幸福。
    江行止反问:妈妈不也是因为他,毁了一生幸福吗?
    你以为我不再婚是为了江成勋?那怎么可能?乔冰头都痛了,妈妈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罢了。
    乔冰拉住江行止的手,神色凛冽地告诫他:你这话千万不要在你爷爷和外公面前说,尤其是你爷爷,他要知道你有这种想法,马上就会放弃你!
    江行止不以为然地笑了:爷爷如果只想要个种|马继承人,他也做不到那个位置了,何况,妈,你以为我会在乎江家的那个座位吗?他微微挑起眼梢,弧度锋锐的眼尾极尽睥睨和自负,你信不信,不是我离不开江家,而是江家有一天,离不得我!
    眉宇间尽是傲慢放肆,狂得没天没地。
    乔冰的瑜伽做不下去了,她把江行止哄回房,立刻到书房里连线了程薇薇。
    程医师,你不是说行止的第一亚人格已经有融合倾向,我很久没看他像今天这样子了!乔冰心急如焚。
    程薇薇只能说:乔总,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心理病人的治疗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运气好一点可能很快,但也可能永远保持现状甚至更恶化。
    但他之前一段时间不是恢复得很好
    程薇薇道:所谓的很好,只是那个代表黑暗面的第一亚人格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其实行止的两个衍生亚人格都是主人格的意识表达形式,乔总你也说过,不管行止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你的儿子,你都一样爱。
    这是当然的,乔冰叹了口气,只是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正常,你说那是他的主人格已经相当稳定的状态,可今天他突然跟我表露出来这么个想法,让我一时半会不太能接受。
    他说不想让他父亲的血脉传承下去,是以后不想要孩子的意思,这种情况很常见,很多受到原生家庭伤害的人,会回避和厌恶传承子嗣,程薇薇分析得头头是道,行止对他父亲的恨意太深刻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弭的。
    可你不是说让他多跟谢云书接触,他就会慢慢变好?你不知道,他刚过来找我的时候有多可爱,那应该是他的第一亚人格,又开心,又活泼地跟我聊天说话,他还陪我一起做瑜伽。乔冰说着,心酸又欣慰,满怀的爱子柔情根本倾诉不尽。
    程薇薇:哦?那他陪你做瑜伽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呢?
    乔冰回想了一下:他一直在说谢云书。
    是了,你看,谢云书能够令行止保持心情愉悦和良好的状态,与他的主人格也融合得最好,至于他今天提到的程薇薇忽然问,乔总,你觉得什么是对你最重要的?是乔家和乔园的传承重要,还是行止的身心健康重要?
    这还用问吗?乔冰的声调拔高,似乎被这个问题羞|辱到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我儿子更重要!
    乔冰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从行止十岁那年突然心脏衰弱开始,除了他的身体健康,我对他就没别的要求了,行止的外公也是,我父亲如果看重血脉传承,就不会只生我一个女儿。
    程薇薇深感动容:您和令尊对孩子的心意让我非常钦佩,所以乔总,只要行止身体和心理健康,能够平安顺遂长大,其他的,都是可以忽略的,是不是?
    乔冰毫不犹豫地肯定:那是当然!
    嗡嗡
    江行止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在桌面上不停震动,他擦着头发走过去,按下接听键: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话筒那边的女声很是不满。
    程医师,江行止在床边坐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仍在擦头发,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程薇薇嘲讽道:你这么天才,还有什么是你算不到的,你妈会跟我说什么不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你不是早就安排好我的台词了,还明知故问干什么!
    江行止淡漠道:辛苦你了。
    程薇薇忍耐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我是真不明白,你有这样一个妈妈,为什么还要算计她?我相信你就是明着跟她说,不管你要什么,她都会给你的!你这样欺骗她,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江行止不理会她的疑问:余款我等会结给你,没别的事我挂了。
    程薇薇怒气勃然:你知道我做的这些不是为了钱!
    江行止的语气像不起波澜的水:嗯,你只是不小心被我抓住一个小把柄才不得不配合我,然后顺便赚一笔钱。
    程薇薇吼起来:江行止,你虽然已经不再人格分裂,但你的的确确是一个变态!小变态!
    江行止把电话稍微拿开一点距离:程医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心理医师的诊断术语里,不可以有变态这种歧视性的字眼,你的职业道德和素养有待堪忧。
    程薇薇咆哮:我的职业道德和素养难道不是被你给吃了吗?!
    嘟嘟!江行止挂了电话。
    头发还没有擦干,但江行止没再管,他把毛巾丢到一边,打开电脑登上银行账户,给程薇薇转了一笔钱。
    程薇薇一直以为江行止从最开始就处心积虑在耍弄他们所有人,毕竟没有一个真正的人格分裂患者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痊愈。
    其实他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最早接触程薇薇的时候江行止确实不能完全控制另外两种意识,后来随着他和云书的感情终于落实,他的意识状态也彻底稳定下来。
    程薇薇坚持那是他的主人格和亚人格已经融合,物理学和精神学上有一连串的名词来解释他身上的种种异常,但那都不重要。
    他阻止程薇薇向乔冰报喜并邀功,要求程薇薇继续配合他。
    江行止做一件事,是一定要算计到最后一步的。
    他要跟谢云书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双方家人这一关是越不过去的。
    人心是最不能考验的,贪念和控制欲是源自人性最深根处的东西,他有,这世上人人都有。
    从前他身虚体弱,江家、乔家和胡家只盼他活过一天是一天,但他现在眼看着能长命百岁了,他们对他的要求,就不再那么简单了。
    没人会同意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就是他母亲也不会轻易同意。
    他不必询问,也不必试探,他知道他如果想要一个星星,他外公和他妈都会给他发个人造卫星上天,他知道他如果想上火星,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去投资米国N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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