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裔玲玲和万冰洁不时回头看向他和江行止,然后神秘兮兮地头凑着头窃笑私语,谢云书顿时如醍醐灌顶,哭笑不得。
    他妹居然在磕他跟江行止!
    江行止洗完澡回到卧室,就见谢云书坐在床边翻着一本书,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谢云书的表情,纠结复杂得好像便秘似的。
    看什么呢?江行止坐到谢云书旁边,好奇地也要看。
    谢云书把书一合,摸了摸江行止湿|漉漉的头发:怎么头发不擦干就出来了?
    江行止的脑袋在他手心拱了拱:你就给我一条毛巾啊,我用来洗澡了,别的毛巾我都不敢动。
    谢云书又找了条新毛巾过来给江行止擦头发,然后他自己拿了换洗衣物也去洗澡,半个小时后他回到房间,看到江行止正坐在他的书桌前摆弄着一堆小玩意。
    那都是谢云书从小到大的收藏,都放在一个很大的圆盒里,盒子是铁制的,以前用来装饼干,周边的卡通图案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露出斑斑锈迹,里面的东西也陈旧了,但每一样都是完好的。
    盒子里有印着白娘子小青加上许仙的画片,有阿童木的仿真人偶,有用报纸折叠成的手槍和飞盘,有用写满了字的作业纸折出来的东南西北和千纸鹤,还有一个手串,上面的圆珠子是黑灰色的,如栗如桃,坚硬光滑。
    这个叫鹿谷子,小时候奶奶会吓我,说这个东西吸人血,不过就算她吓我我也不怕,照样采了来串帘子,谢云书拿起那串手链往江行止的手腕上一套,你是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好玩吧?
    江行止沐浴过后的脸颊泛着桃花般的薄红,兴致勃勃地直点头。
    盒子里还有一个用碎花布缝合成的小口袋,江行止用手指捏了捏,听到里面传来咯嗒咯嗒的声音,眼睛立刻亮了。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倒在桌面上,不出所料看到里面滚出来许多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每个小珠子里面还镶着各种不同的颜色。
    哗啦啦的小弹珠争先恐后在桌面上滚,最远的滚到书桌贴着墙壁的那一侧才停住不动了。
    嘘!谢云书食指比着唇,声音小点,我爸妈在隔壁呢!
    江行止便把所有的弹珠带到床上,盘腿坐着,他冲谢云书招手,腕上的鹿谷手串在灯下一闪一闪:云书你快过来,我们打弹珠!
    谢云书看他那满眼放光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笑了,逗弄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小时候还没打够啊?
    江行止抿了抿唇:我当小孩儿的时候,从来没玩过这些。
    他从记事就开始识字和算术,他的童年跟别的小朋友是不一样的。
    谢云书的心脏被微微一刺,就像某个角落塌陷了下去似的酸软无比,他恍然想起不久前在老家里,江行止从后面抱住他,问:云书,你很想让我成为江总吗?
    那时候他就想起后世的江行止常年不苟言笑,断情绝欲的样子,所以他跟江行止说:我最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这是命运补偿给江行止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健康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谢云书坐到床上去,挽起睡衣袖子:来,今天我陪你打个够!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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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8 # 几个孩子感情也太好了!
    凌晨时分, 老槐巷沉浸在一片幽黑的静谧里,唯有巷子最深处的一栋小楼里还隐隐有荧白的亮光透出。
    谢云书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把小时候的那些玩具都捡起来,并且极其耐心地教给他男朋友每一个玩具的玩法,拍画片, 挑火柴棍儿, 拼魔方, 还有chua拐
    那四个猪骨头都有十多年历史了,散发着一股即便打磨多年都挥之不去的肉腥味, 江行止闻到了, 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味儿?
    谢云书促狭地笑:这是童年的味道!
    江行止还是最喜欢打弹珠, 他说他喜欢两个玻璃球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嗳眛地冲谢云书挤眼睛:像不像亲嘴儿?
    谢云书快要被乐死了, 他看着江行止那么矫健挺拔的一个大男孩儿趴在床上, 撅着腚,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满床乱滚的小弹珠, 笑得岔了气。
    哪怕是后世里面对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决策,甚至面对着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商业战争,谢云书都没见江行止打起过这么充足的精神。
    江行止每赢一把就握起拳头,得意地飞起两道浓俊的眉毛, 不住声地说:我厉害吧,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要是输了他就抿起嘴,一脸倔倔的不服气:我今天才第一回玩, 你都玩很多年了, 咱俩都不是一个起跑线。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最短的那根时针从数字1走到2, 又不急不缓地走向3。
    谢云书打着呵欠, 眼睛里浮着一层水光:睡吧, 以后时间多的是,改天再陪你玩。
    江行止信誓旦旦竖起一根手指:我再赢一局我们就睡!
    于是谢云书让了他一局。
    江行止很不满意:你让我是几个意思?你瞧不起我对不对?这局不算,我要公平竞争。
    谢云书不让了,于是江行止输了。
    他继续竖起一根手指:再赢一局就睡!
    赢个屁!谢云书终于忍无可忍一扭头,给我睡觉!
    扭的当然是江行止的头。
    睡觉的时候江行止也不安生,一张嘴叭叭的,抗议不休:我们为什么要分被子睡?我要跟你睡一个被子。
    在老家你顶我一夜自己没点AC数是吧?上回在老家俩人头回睡一块,新鲜得一夜没睡着,可惜第二天是周一,天还没亮他们就悄摸摸起来,顶着晨雾穿过半个乡村,然后赶镇上的早班车去市里上学,谢云书后来是趴课桌上补的觉。
    谢云书现在也快要困死了,忍耐全无:要么你在这睡我睡折叠床,要么一人一床被子!
    江行止委屈巴巴地躺下了:人家顶你还不是因为你不让它回家,它一直迷路嘛。
    谢云书一开始都没听懂,等自己也躺好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隔着被子踹过去一脚:你在哪里学来的黄|腔?
    江行止凑不要脸的还挺自得:谁还不是个老司机啊。
    谢云书佩服得都想给他颁个最佳驾驶证。
    江行止挨过来,额头抵着谢云书的脑袋,房间里灯关了,黑漆漆的 ,但是谢云书却能看到他眼底流动着璀璨的,仿佛是在笑的光芒。
    谢云书以为他还想作妖,语气硬梆梆道:干嘛?再不睡你就到阳台上去,一个人玩儿。
    江行止在如此浓稠的夜色里精准触碰到谢云书的嘴唇,轻轻允吸了下:晚安,宝贝。
    然后他轻声地笑,笑声愉悦而飞扬,谢云书恍惚间仿佛看到他的胸腔里飞出无数只快乐的小蝴蝶,每一只都扑棱着晶莹剔透的翅膀,往谢云书的耳膜和心脏里钻。
    于是谢云书也笑了,笑着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深沉而短暂,第二天谢云书是被厨房里传出的烧水壶的警报声吵醒的。
    床是单人床,一个人睡时感觉还好,但两个身高都超过185,肩宽腿长的大男生一起躺在上面就拥挤得连翻个身都难。
    谢云书侧躺着,明明睡前两个人是分被子睡的,江行止却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被子里,手臂搁在他腰上,重重沉沉,暖烘烘的胸口隔着两层棉质的睡衣布料贴着他的背。
    厨房里开水壶还在尖叫着,隔壁房间里,谢祖望喊:君兰,君兰,水开了!
    水壶不响了,但是隐忍了好几天的祝君兰终于爆|发了,谢云书听到他妈一阵连珠炮:听见水开也不知道爬起来关?光会动个嘴,还真把自己当个爷了,你不知道我在洗衣服啊!谢祖望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连手脚都是黄金做的,动一动会磨损是吧?
    你别吵嘛!谢祖望捏着太阳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嗓子疼,你给我倒杯水喝,再给我找片药,我头也有点疼。
    疼就对了,疼死你活该!一天到晚在外面喝喝喝!祝君兰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谢祖望中奖,很多人就跟苍蝇闻到腥一样粘了过来,有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兄弟发小从旮旯里拱出脑袋找谢祖望吃饭喝酒,有各个银行证券保险公司里得了资料的业务员殷勤讨好,甚至还有那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硬凑上来。
    谢祖望现在就跟个每晚要翻嫔妃牌子的皇帝似的,把全市的饭店酒馆临|幸了个遍。
    他每天喝到脸红脖子粗地回家,进门就挺尸,有两次直接栽在沙发上不起来,祝君兰只得把已经睡着的谢云书叫起来跟她一起搬谢祖望到卧室里去。
    然后隔天一早谢祖望就吱呀叫唤,嚷嚷着球疼蛋痒,但到了晚上又生龙活虎,故态复萌,让祝君兰怎么不气。
    祝君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药砸谢祖望身上:你就接着飘吧谢祖望,早晚你喝到连家门都摸不着!
    我哪有飘?你个女人家就是没格局,我那是喝酒吗?我那都是应酬!昨晚你知道我是跟谁喝的吗?跟小钟!小钟给我介绍了几个土地局的人,我跟你说过了年有个工程要开标
    祝君兰当然知道谢祖望最近在打什么算盘,要不是因为谢祖望也算在搞正事,她早就把他一脚踢出家门,祝君兰狠狠白谢祖望一眼,转身出去,她还有两件衣服要用手洗。
    谢祖望只得自己下床,他进了厨房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把解酒药吃了,剩下的热水灌进暖水壶里,接着晃晃悠悠走到客厅,两手叉着腰,把家里不大的空间巡视了一遍,又来到卫生间门口,明知故问:孩子们都还没起啊?
    祝君兰搓着一件白色羊绒衫,从鼻子里发出冷哼:你还知道家里有孩子?
    谢祖望往外面望了望,小声问:我看到小江鞋子了,小江是不是也在家?
    小江在,小裴没在。
    谢祖望表情有点复杂:我就说家里房子小,得赶紧换,以后小书一间,玲玲一间,小裴一间,也给小江单独留一间
    作为一个农村出身、思想传统的老公公,谢祖望还是觉得儿子跟小江现在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睡一起不太好,他又欲盖弥彰地多补充一句:孩子们都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嘛!
    孩子们都不急,新房子里必须要单独给你留一个房间!祝君兰搓洗好毛衣,把堆满泡沫的洗衣盆一掀,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冲盆,谢祖望总是喝得烂醉回来也就算了,就你那呼噜打得震天响,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你!
    我打呼噜吗?我什么时候打过呼噜?谢祖望拒不承认。
    祝君兰把洗衣盆里的水倒掉:哦对,你那不叫打呼噜,你那叫地震警报!再多打个几次,这楼就塌了!
    哪有那么夸张?只有胖子才会打呼噜,我又不胖。
    谢祖望悻悻摸了摸鼻子,又说:今天四梅他们两口子过来,你俩别做饭了,咱们一块出去吃,再叫上卫国一家和海英,小文小武也喊上,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嗳君兰我跟你说,我昨晚吃的那家粤菜很不错,他家有个叫什么兰的大龙虾,你跟孩子们肯定都没吃过,本来我想打包回来的
    祝君兰不耐烦:别说那么多罗里吧嗦的!有这拍话的功夫你给我把衣服都晾了!
    哎呀!人有三急!谢祖望猛地拍了下脑门,脚下生烟,他蹿回客厅,用贼一般的速度拿上烟盒和打火机,又夹了份报纸在咯吱窝下,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不忘扯着嗓门通知祝君兰,我到楼下上厕所去,吃早饭叫我啊!
    祝君兰的回应只有一个字:滚!
    房间里窗帘拉着,只有一点浅金色的光线顺着缝隙流进来,谢云书一动不动地躺着,笑着听完他爸妈斗嘴。
    身后的江行止完全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热热的呼吸在他耳边有规律地喷拂,带来痒痒的麻意。
    谢云书摸到江行止的手想挪开,毕竟他的手臂实在有些沉,江行止却从喉咙里咕哝出含含糊糊的抗议。
    手臂一收,江行止整个人贴得更紧,下巴抵着谢云书的肩胛磨了磨,被子下面的长腿也横跨过谢云书的腰,把谢云书整个锁在怀里,就像抱个心爱的大玩偶一样,某个在睡梦中也极不老实的小兄弟蠢蠢欲动地彰显着存在感。
    谢云书被抱得很不舒服,他又试着动了两下,江行止哼哼着,把他锁得越发紧,谢云书只得放松身体由着他抱。
    不知不觉的又睡了个回笼,谢云书再醒过来是听到大门被敲响的声音,是钟佳明和祝君梅过来了,客厅里的大人说说笑笑,他四姨夫还朗声问道:小书他们还没起来啊?太阳都快晒到屁|股啦!
    祝君兰笑道:几个孩子昨晚去广场上跨年,回来得晚,再让他们睡会。
    谢云书用力把江行止的手拿到一边,他掀开被子走到窗边一拉窗帘,外面的阳光呼啦啦涌进来。
    一回头,果然见江行止蹙起眉,鸦翅般的浓密睫毛微微一颤,被阳光缥成漂亮的金黄色,在鼻翼边投下两排扇形的阴影。
    江行止抬手遮住眼睛,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
    谢云书回到床前,蹲下来推他:醒了吗?我四姨和四姨夫来了,咱得起床了。
    江行止迷瞪瞪地挑开眼缝,口齿不清地问:谁谁来了?
    我四姨跟我四姨夫来了,快起来,再睡下去不像话了,谢云书把江行止的衣服找齐往床上一扔,看到床那边的地上蜷着一床被子,捡起来拍了拍,无奈道,你夜里怎么睡的?不想盖就不想盖,把被子踢地上算怎么回事儿?
    江行止坐起来揉着眼睛,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头发软软地贴着额头,他鼓着脸,歪着脑袋,呆呆盯着谢云书看。
    谢云书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回魂儿了。
    江行止抓住谢云书的手,低头认真地看了看,咧嘴笑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这样满怀里搂着他,好像整个心脏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幸福的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那看来我在你梦里都是好的,才一见我就笑。谢云书揉了揉江行止蓬乱的头发,是不是特别困?今天你回家去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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