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谢云书斩钉截铁,我不会把裴寂赶出去,江行止,你这是无礼的要求!
    江行止也被踩到底线了,他的声调扬起来:谢云书!你有没有点分寸?你一个Gay,把十七八岁的男生接到你房里住,你安的什么心?
    谢云书眼眸瞠大:我安的什么心?江行止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行止侧脸冷硬: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吵架就是这样,话连话,话赶话,情绪再一上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都能曲解出来,谢云书被江行止气得脑袋直晕。
    行,我算是发现了,我跟你用嘴是沟通不出什么来了!谢云书点着头,他用力拧动手腕,把自己的手从江行止的钳制下挣脱出来。
    江行止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些后悔,这样的吵架对于他来说非常生疏,他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偏离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这样下去除了不断消磨谢云书对他早已不知深浅的感情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示个弱求个和,却见谢云书捋起袖子,气呼呼地说:我今天没耐心跟你耗,你不爽是吧?来,下车,咱俩打一架!
    江行止的额角猛一抽搐,眼神古怪地看向谢云书: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架?
    不打一架你不爽!
    你想跟我打架是为了让我爽?
    对!谢云书已经被江行止激得邪火冲头,他伸手去拧车门,两个男人之间没什么矛盾是一场架不能解决的
    谢云书的声音猝不及防收住。
    一只手臂忽然拦住他的腰,同时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肩膀,把他的上身整个扳转过来,谢云书一回头,就对上江行止依然深邃幽黑,却闪烁明亮如星辰的眼睛。
    谁跟你说我们用嘴沟通不出什么来了?
    江行止的脸凑近到谢云书的咫尺之距内,谢云书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他的脸色还阴沉如墨海,转眼就能春暖花开人间四月。
    江行止的唇息温温浅浅如微风吹拂在谢云书的面颊上,轻哑微沉的嗓音嗳|眛含笑:既然你是为了让我爽,那就按照我的方式来。
    谢云书霎那之间就顿悟到江行止的弦外之音,他瞳孔一缩,脑袋后仰,咚一下撞到了后面的车窗上。
    狭窄的车内空间让先发制人的江行止抢尽先机地把谢云书牢牢锁在逼仄的车门夹角,谢云书只觉得眼前笼下一道暗影,江行止的嘴唇就那么覆盖了上来。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睛都睁着,大概有四五秒钟的时间,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惊肉跳,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为此江行止还困惑地蹙了下眉,他略微退开一点距离,认真地看了一眼谢云书的嘴唇,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亲到谢云书了。
    江行止看到谢云书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不由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知会谢云书似地低喃:不反对,就是能亲了。
    谢云书的平静并不是不反对,他纯粹是今天身体太疲惫,又跟江行止吵了一架引起血压冲头导致他的神经反应也变得稍微迟钝一些,等到他清晰意识到江行止做了什么,属于江行止的气息已经像暴雪一般漫天盖地地灌入他的鼻腔。
    江行止的身上一直缭绕着落雪的味道,所以他的吻起初也是冰凉冷涔的,像是一粒粒悬浮在周遭空气中的雪粒子,无孔不入地蔓延进谢云书的五脏六腑,渗透进他的血脉骨髓。
    随着江行止的歂|息和呼吸越发温热急促,落雪化作暖热的水流,试图往谢云书的口齿里没入,带着不容错辨的侵略性。
    察觉到江行止探着舌尖蠢蠢欲动得想要撬开他的唇缝,谢云书抬手推江行止的胸口。
    江行止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一声咕哝,他抓住谢云书的手,自然而然地环到自己的脖颈上,然后江行止一只手掌握住谢云书的后脑勺,固定住他的脑袋,嘴唇又更重地碾|磨上来。
    那姿|势,竟有些驾轻就熟。
    谢云书的手就放在江行止的肩颈上,按理说只要他想,多的是反制住江行止的手段。
    他捏着江行止的肩头,将江行止的校服外套抓出一片凌乱褶皱,五指缩了放,放开又收缩,反反复复许多次,用力到指甲都泛白,却还是没有推开江行止,这个姿态迎合不像迎合,推拒又不像推拒,让他十分恼怒。
    谢云书难耐地偏了下头:你他妈有事说事
    江行止的舌尖像是狡猾的小鱼觑准时机滑溜了进来。
    两个人的呼吸彻底缠|绕在一起。
    谢云书静水平湖般的瞳眸里乱过一片碎光,他感觉到江行止的另一只手掌顺着他的腰际向后按住他的脊背将他不断往胸前勒,谢云书被勒得差点要透不过来气。
    还好江行止始终睁着眼睛,及时放开了谢云书,动情让江行止的嗓音格外喑哑,笑意流泻,微带逗趣和促狭:你想成为第一个接歾被憋死的人吗?
    谢云书:
    江行止的手从谢云书的后颈沿着他的脊骨线条轻轻地摩|挲帮他平顺呼吸,嘴角却勾着心满意足又得意放肆的弧度:瞧,这样才能让我爽到呢!
    谢云书原本没那么矫情,亲了就亲了,他跟江行止早晚要亲的,但是他没想到江行止嘴巴能这么贱,几乎是反射性地抬手要挥过去。
    江行止拉住他的手,就势在他的掌心里又落下轻如鸿羽的一吻。
    谢云书呼吸急促,脸颊泛红地瞪着江行止。
    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眼角里一片水光潋滟,愤怒的眼神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显露出惊心动魄的艳丽神采。
    江行止看着他,张扬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
    他蓦然把谢云书的那只手盖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谢云书的掌心早被握得潮|湿黏|腻,江行止密长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轻微扇动,带来更加令人难以忍耐的麻|痒。
    云书
    潮|热的水汽从江行止的心底涌上眼眶,他的眼睛紧贴着谢云书发烫的手心:有一句话,我迟到了很多年,今天才能告诉你
    他喉头哽咽,每一根指节的尖端都在发抖,心脏剧烈得狂跳,像是随时都能从喉头蹦出来。
    简单的几个字,穿越了漫长的年岁,横跨了两个时空,除了江行止自己,没人能知道在它背后凝聚着怎样的厚度和浓度。
    江行止沙哑的尾音在狭小而灼热的空间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胸腔深处里抠出来,赤忱得血骨淋漓。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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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4 # 从第一次见到你。
    江行止不知道自己喜欢了谢云书有多久, 十多年朝夕相伴并肩作战,友情亲情爱情深缠交错,就像两株移植到同一个盆栽里的藤蔓植物,他们经年累月得生长在一起, 从最底部的根茎互相缠绕, 枝叶层层交叠难以分割。
    但他知道谢云书喜欢他, 却已是他们前世里的最后一次相见。
    云滇一场地震翻天覆地,断壁残垣像暴雨一样从头顶坠落, 他和谢云书被困在施工过半的建筑底层。
    四周樯倾楫摧, 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相拥着蜷在一起, 手机没有信号, 只能照明用, 身边没有食水。
    浊重的灰尘漫天盖地地扑进鼻腔涌进肺腑,谢云书把身上唯一的防尘口罩给了江行止。
    漆黑封闭的空间像是一节沉没在深海里的车厢, 又像一口封了棺口的椁,谢云书找了个石块敲击着旁边的钢管。
    咣,咣,咣咣, 咣,咣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铿鸣在狭窄的甬道里不断发出刺耳的回音,几乎要撕裂江行止的耳膜。
    这种超分贝的噪音对江行止的心脏负担格外大, 谢云书发现他的不适, 不敲了。
    别停继续敲
    没事,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 伴随着无尽的黑暗, 饥饿和脱水相继而来, 温度慢慢降低,他们知道这个时间是进入深夜了。
    风从断裂的建筑缝隙里漏出,呜呜咽咽,远处不知道哪里有重物坠地,发出轰隆巨响。
    为了取暖,他们连手脚都缠在一起。
    谢云书忽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江行止不解。
    谢云书摁亮了手机,微弱的荧光映亮他的脸,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依然焕发着明亮的神采,仿佛蕴藏着水光。
    江行止在幽微的荧光里被他注视着,心底如同被一根柔软的针刺轻扎了下,又问了一遍:你笑什么?
    谢云书笑的是尽管被困在这里很倒霉,但因为是跟江行止困在一起,他们两个人能够这样前所未有的亲近,也是祸里得福了。
    但这种隐晦的心思谢云书是不会说出来的,他说:我笑这里的风声很可爱,像在唱歌。
    江行止也笑了:什么歌?
    谢云书嗯嗯两声清了清嗓子,真的给江行止哼了首旋律。
    为了节约体力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手机只偶尔开一下看时间,进入第三天,江行止饿得不行,也渴到不行了。
    江行止感觉到谢云书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对他说:别怕,我们会活下去的,人的极限无穷大,耐操着呢。
    他点点头,动作很微弱。
    谢云书声音轻柔,像夜晚的海浪温柔拍打岩石,像是哄着他:我们会活下去的,活着离开这里。
    江行止又点点头,说:其实,我不那么怕死
    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九死一生的时刻,对于死亡没有那么忌惮。
    江行止那时候感觉到自己很不好了,缺氧让他的视网膜前泛出无数朦胧的光点,他的手在黑暗的虚空里抓了下,被谢云书精准地握住,贴到谢云书的脸颊上。
    谢云书的体温是热的,能让他暖和一点。
    他想跟谢云书说如果他死了,别难过,别管他,尽力活着出去。
    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他想说他这一辈子遇到的倒霉事挺多的,但因为遇到谢云书,他觉得所有的好运都花在这一件事上了,死了也值了。
    谢云书没让他说出那些话,谢云书说: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大概也熬不出去。
    江行止感觉到谢云书拉开了他的口罩,浑浊的空气冲入鼻腔,他发出一阵轻咳,谢云书轻轻拍他的背。
    唇边蓦然一阵湿|热,难言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听到谢云书漫不经心的语调:我的手指流血了,你帮我吸一吸。
    江行止的心脏瞬间抽紧,呼吸彻底凝滞。
    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昏迷与半昏迷,偶尔有一丝半点的清醒都能感觉到谢云书紧紧抱着他,靠着他的耳边在说话。
    你一定要支持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听到了吗?是机器的声音,他们在救我们了。
    江总,那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你都无法想象到,我会有多难过。
    我一直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你给我面试,我推开会议室的门,你站在窗边,穿着雪白的衬衫,身后是万丈阳光,却不及你半分光彩。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行止的意识都被一片金色的阳光笼罩,像是踩在云端上,飘忽又虚幻,以至于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美国的私人医院里而谢云书不在身边,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光怪陆离迷障重重的梦。
    直到过了很多天,在江行止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才同意他可以和谢云书通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青年站在明烈的光线下,显得轮廓模糊,但江行止还是能看出他清瘦了许多。
    公司里有一些事需要我留在这里处理,谢云书的眼睛蕴着阳光,看不太分明里面的情绪,嗓音温软平和,像徐徐滑动的水流,我暂时不能过去看您,您多保重。
    你现在跟我说您,我都很不习惯了,江行止靠着病床坐,含笑望着他,你在青林镇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青林镇就是那场地震的震中,他们被困住的地方。
    什么话?
    就是你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我给你面试的时候。
    谢云书一怔,旋即视线迅速偏移过去,抬手挡住了大半屏幕。
    江行止只能看到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条蔓延至锁骨里,染满绯红。
    你这个反应,跟我设想的不太一样啊,江行止的笑声像山涧里跳跃流动的清泉,轻盈愉悦,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想不认账。
    江总,谢云书偏过头,露出微红的侧脸,睫毛簌簌得颤,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尾翼的蝴蝶不住扇动翅膀,他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状若无奈,您知不知道有些话就这么当着面讲出来,会很尴尬。
    我不觉得尴尬,你不要一直低头,让我看看你。
    江行止在感情上是一张白纸,之前他对谢云书的琦念和渴望日深月重,他还以为自己是心理病态,很是难以启齿,可一旦谢云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就生出两情相悦后的无限热情与坦诚来,真诚柔软的情话信手拈来:我很久没看到你了,你让我看看你。
    谢云书抬了下头,清俊的面庞窘迫与赧然交织,眼眶很红。
    江行止发现了: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谢云书手背蹭了下眼角:京都的天气不好,有沙尘暴。
    拙劣的掩饰动作欲盖弥彰,江行止却有自己的解读。
    静脉里的血液快速奔流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江行止低声地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谢云书努力想笑一下,眼角和嘴唇牵扯出来的弧度却有些扭曲。
    江行止满心都沉浸在自以为是恋爱的喜悦、期待和甜蜜里,以至于他把谢云书的种种异常都误解为害羞和对他的想念,他的情绪一直荡漾在极致的雀跃和亢奋里:公司的事你暂时先不要管了,过来这里陪我吧,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您现在就可以说。
    不,这句话我只当着你的面说,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他们至死都没有再相见。
    后来江行止一遍遍回想着他们那通电话,才发现自己当时忽略了太多端倪,谢云书的表情和声线里都夹带了太多难以言瞄的情绪,有欣慰,有伤感,有淡嘲,有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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