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和羽毛球放进靠门的筐里,篮球架也离得不远,羽毛球拍要放到最后面的墙壁上挂起来。
    谢云书拿上两副球拍往后墙走。
    江行止跟着他,絮絮叨叨,仿佛急不可耐,不停问:你什么时候教我打羽毛球啊?我是不是得先去买球拍?
    谢云书把一副球拍挂上墙。
    江行止还在自顾自地说:就这个周六吧,不对,咱们只有周日一天假期,只能周日去
    谢云书打断他:打羽毛球要有体力的,你得先做体力训练。
    我体力很好!江行止骄傲道,我跟你说,我现在还有腹肌呢!
    你还有腹肌呢?谢云书饶有兴趣地瞥过去,故意上上下下很仔细地打量他,揶揄道,我怎么不信呢?
    江行止现在当然没有腹肌,但是他肯定不能承认自己吹牛逼:有的,真有的,你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谢云书把另外一副球拍也挂上墙,忽然出其不意地把江行止往墙壁上一推。
    江行止被惊了一吓,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就见谢云书一只手放在墙面上,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校服拉链。
    体育器材室里光线蒙昧,一排排的架子把本就不大的面积切割出层层叠嶂,江行止看着谢云书的脸一点一点挨近自己。
    他偏着头,形状漂亮的唇角弯弯浅浅地勾着,笑得好像自己梦里曾经看到过的九尾狐狸。
    谢云书把江行止抵在后墙的角落里,沙沙沉沉的笑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像是镀了磁:你没有办法,我有办法。
    他的手指轻轻在拉链上施力,金属拉链在逼仄的空间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连同谢云书的呼吸与低语交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声|色之网铺天盖地对着江行止兜头罩来。
    你到底有没有腹肌,我检查过后就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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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7 # 如果你被天蝎座盯上,那么恭喜你,你将插翅难逃。
    谢云书在极其昏暗的光线里依然能看清江行止的脸就像一张洁白的宣纸被泼上一碗嫣红色的染料, 深深浅浅的洇红从他的眼角一路蔓延到耳根。
    江行止的嘴唇微微张着,胸口急促得一起一伏,像是一只刚刚被捕上水面的鱼拼命地呼吸汲取氧气。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瞳孔上像是覆了薄薄一层水膜, 又惊慌又惊喜, 又羞涩又茫然, 近乎求饶似地看着谢云书。
    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有潜藏至深的恶念和凌|虐|欲,平时被学识和修养的文明外衣包裹着, 被理性和道德的枷锁禁锢着。
    但只要给它们一点点契机, 就会像长久蛰伏在口腔软肉里的智齿一般蠢蠢欲动。
    谢云书也不例外。
    看到江行止这个被他捧在心尖上供奉了十多年的白月光对他毫无保留的依赖、信任、喜爱, 看到江行止不停跃跃欲试地接近他却在此刻想要逃离又逃离不开的脆弱无辜纯情的模样, 谢云书内心深处的邪念就像得到了丰沛肥料滋养的野草一般疯狂滋长。
    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谢云书贴近江行止的耳朵, 轻声笑问。
    话题的跳跃让江行止的瞳仁微微一凝, 他困惑地看着谢云书,不过还是乖乖回答:天蝎座。
    对, 天蝎座,谢云书的笑容加深,语气却越发轻了,暖热的呼吸像是夏日未央里, 吹拂在树梢枝头的轻柔煦煦的风,那你知道天蝎座的特性是什么吗?
    江行止对星座从无研究,茫然摇头, 这样稍微一动, 他的耳廓擦过谢云书的鼻尖,他触电般缩了缩脖子, 引得谢云书又是一声轻笑。
    天蝎座表面上像冰一样理智, 其实骨子里极端、好斗、又狂热, 天蝎座有最浓烈的情感,最强势的占有欲,天蝎座是这世上最烈的白酒,一口下去割管烧喉,但会让你上瘾让你欲罢不能,如果你被天蝎座盯上,那么恭喜你
    谢云书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细数着,说到关键的部分时故意停顿下,在江行止一脸不解和诧异的表情里轻佻地往他的耳廓里吹了口气,一字一沉地吐出最后六个字:你将插翅难逃。
    江行止的身体猛然哆嗦了一下。
    谢云书忍着笑,揪了下他的耳朵:听清楚了吗?
    江行止一言不发,他难耐地偏过头去,鼻腔里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呼出。
    他的耳朵尖红得近乎要滴下血来,眼睫剧烈得颤抖着,修长的脖颈上有一条分外明显的青筋浮凸起来,血液从青筋上滚过去,筋脉一下一下地跳动。
    谢云书心知这回是把人欺负狠了,要是再撩下去江行止恐怕要当场烧给他看,终于见好就收:看你的样子,让我都有罪恶感了。
    他站直身体,顺手把江行止的校服拉链往回拉,嘴上忍不住又逗弄两句:你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一动真格就原形毕露,江行止同学,你这是叶公好龙啊你知不知道?
    海中的校服质量不好,谢云书把江行止的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
    谢云书低头仔细端详,发现那一排链牙上有个齿轮裂开了。
    他一只手提着江行止拉链两边的衣襟拢了拢,一只手试图用力把齿轮捏紧。
    这个动作让谢云书的发顶碰到江行止的下颚,于是他没能看到江行止的眼睛里慢慢涌上浓稠的墨色,像是黑雾一般弥漫。
    他当然也没察觉到这双黑沉幽深的眼睛慢慢眯起饶有趣味的弧度,正在错不交睫地盯视着他。
    咱们学校这校服是在哪家订做的?颜色又土,面料又差,连金属拉链都粗糙得一比!就这玩意也好意思收一百二一套!
    谢云书没有工具,只能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捏着小小的齿轮往一块拧,手指几次滑脱,他随口抱怨。
    又耐心弄了一会,终于拧好了齿轮,谢云书试着用力一扯拉链头,呲啦,拉链顺滑得到达了江行止颈项的位置。
    谢云书满意地点了下头,一抬眼,正看到江行止的咽喉整个暴|露在他眼前,明显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眸光微微一动,玩心又起,曲着食指在江行止的喉结上刮蹭了下,江行止从嗓子底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吟,谢云书莞尔地要收手,手背蓦然覆上冰凉的压力,是江行止抓住了他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谢云书忽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一只手臂箍住他的腰带着他在原地转了个方向咚!
    谢云书的后脑、肩胛和脊背齐齐抵上冰冷硬实的墙面,与此同时,江行止低哑的嗓音也如电磁般传进他的耳朵:
    今天这场火,可是你放的,云书。
    身体陡然的转动带来短暂的眩晕,等到谢云书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和江行止调了个个儿。
    彻底攻守易势。
    谢云书之前是怎么压着江行止,江行止现在就怎么压着他。
    不,江行止连本带利,变本加厉。
    谢云书的双手手腕都被江行止紧握着贴在墙面上,他们两个人从胸口到腹部,再到更往下的腰|胯和双腿都紧密严实得贴靠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压迫和侵略让谢云书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全然空白,他直勾勾地瞪着江行止那张充满张扬邪气的脸,几乎都忘了如何反应。
    跟谢云书戏谑挑逗成分居多的玩闹比起来,江行止发起的是货真价实的反攻。
    江行止看着谢云书像是惊呆了的表情,浓眉高挑,笑得比谢云书要恶劣放肆百倍:你不是说要检查我的腹肌吗?手给我。
    不等谢云书有回应,江行止就拉着谢云书的右手放到他的小腹上。
    这个举动就像某个开关,谢云书猛然一个激灵回神。
    隔着江行止的校服和衬衫两层面料,明明什么都不可能触摸得到,谢云书还是像被电流击到一样甩开手。
    谢云书看着面前那张无比熟悉却又气质凸变的脸,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剧烈抽动的眼角,镇定问道:你到底是谁?
    江行止笑容一敛,顿时不满:怎么又这么问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江行止!
    谢云书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试探着问:你是哪个江行止?
    你发现了?江行止又朝谢云书俯低了身子,他本来就比谢云书高一些,谢云书直到这会才发现,他的肩膀竟然也比自己宽了。
    明明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又焦孟不离,江行止还是在谢云书难以察觉的空隙里,发生了悄然无声的巨大改变。
    江行止几乎把整个胸口的重量都压在谢云书身上,他自己体质偏凉,谢云书的身体却是热烘烘的,在阴凉的体育器材室里靠着格外舒服。
    江行止惬意地挨着谢云书的鬓角蹭了蹭,哼声道:你发现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藏了。
    藏?谢云书被压得连喘气都困难,但他没有推开江行止,而是趁机撬开江行止的嘴,你说你是故意藏起来的?
    江行止的眸光变得有些讳莫,他反问谢云书:如果一开始我就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
    不是会不会喜欢的问题,而是连想都不会想这个问题。
    哪怕顶着前世的白月光光环,江行止如果一开始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谢云书面前,谢云书只会离他远远的。
    谢云书非常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打动的。
    是那个第一眼见到他,就漾着大大的笑容要跟他做朋友,从书包里掏出一堆零食要送给他的江行止,让谢云书放下了前世芥蒂。
    是那个在老槐巷口伸出小指,缠着他跟他拉钩钩的江行止,让谢云书不再有戒备疏离。
    是那个每天跟他一起吃饭,上课,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给他捡羽毛球的江行止,让他生出怜爱欢喜,让他想要陪伴保护。
    所以谢云书喉咙梗塞,艰涩地问,这个身体里,真的有两个江行止?
    江行止眼睛一暗,声调转冷:不要把我跟那个白痴相提并论!
    那个白痴
    谢云书深吸一口气,猜测着:你或者说你们,是双重人格,你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却不知道你的存在,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让江行止犹豫了一下,然后他不甘不愿地说:我只是觉得,他那个样子会比较讨你喜欢。
    谢云书不可思议:你你们以前认识我吗?
    江行止的表情一下子放得极为柔软,声音也如松风鸣夜弦,温柔低沉得不像话:是的,我早就认识你了。
    有多久?
    很久很久。
    谢云书太阳穴突突跳,他全身的血液疯狂在体内奔涌,攥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渍,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突兀地叫嚣: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说清楚,谢云书的尾音发着颤,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怎么认识我的?
    江行止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谢云书的脸上,似乎也注进了水,波光潋滟。
    片刻后他说:我在公交站台那里看到你,你打着一把伞。
    打伞?谢云书狐疑,打伞怎么了?
    江行止语速很慢:公交站那里打伞的人很多,但是只有你,把伞让给了别人。
    谢云书隐约记得是有这个事,大概七月底还是八月初,他在家门口等公车,把伞让给了一个挎着篮子沿街卖自种水果的老婆婆。
    就为这?谢云书匪夷所思,你就为这从英伦转来海中?
    唔。江行止含糊应了声。
    谢云书心头那个可怕的猜测被否决,不由吁出一口气。
    等他回过味来,霎那间只觉得一股异常复杂微妙的滋味在整个口腔内蔓延,似是柑橘遍布了舌苔,又有青竹雪松的清冽冲淡,最后的尾调里,余甘迟迟不散。
    江行止居然因为看到他给一个老婆婆让伞就来找他。
    他自然是动容的。
    之后又深觉头疼,无措。
    江行止的一副身体里有两个人格。
    谢云书以前只从电影小说里看到过这种设定,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江行止身上并跟他息息相关。
    他对双重人格仅有一点浅显的了解,大致听说过双重人格中的两个人格很多会表现出极端性。
    江小白花纯真得像个天使。
    面前这个江小黑花虽不至于是恶魔,但周身邪气四溢,攻击性十足,着实让谢云书有些吃不消。
    我不管你是谁,谢云书推着江行止的胸口,你别压着我,先捋直了说话。
    江行止理直气壮:你刚刚压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行止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近地贴向谢云书,他的鼻尖触到谢云书的脸颊,深深嗅了一下,近乎着迷地说:我真想你。
    声音里的感情是毫不作伪的热忱与浓烈,可谢云书感到很困扰。
    假如江行止的灵魂进入一个陌生的身体,哪怕那个身体很老很丑,哪怕病了残了,谢云书都能接受得毫不嫌弃。
    可如今江行止的身体里进入了别的灵魂,这个江小黑花统共出现三次,第一次给他套麻袋把他打晕,第二次和第三次又把他怼在墙角谢云书真他妈的跟他不熟啊!
    谢云书推了推江行止的肩:你先让开,让我想想。
    江行止斜眼睨他:你是不是玩不起?今天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谢云书有点混乱,压根反应不过来江行止说些什么,他无奈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想什么,你给我点时间。
    他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示弱,江行止抿了抿唇,要求:你闭上眼睛我就让开。
    这是当我沙比吗?谢云书立刻炸毛:滚蛋!
    江行止有恃无恐:让我出来的是你,现在想让我滚,就由不得你了!
    空气凝固半晌,两人互瞪着彼此。
    正僵持着,器材室门口传来很重的脚步声,是那个穿着登山靴管理器材的老师回来了!
    谢云书不轻不重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江行止:老师过来了
    江行止扬眉:你怕他看见?
    我他妈当然怕!谢云书有点发怒,他跟江行止现在这个姿势,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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