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开心得孩子似的,拎着汤包一口口地嘬。
    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金雕玉砌养出来的小少爷,吃个汤包都满足得不得了。
    他吃掉一个就转头看谢云书一眼,满眼都是喜滋滋的笑。
    谢云书忍不住用水笔的末端戳了戳他鼓包包的脸,他一下子摇头摆尾,更高兴了。
    只要他开心,谢云书想着,只要他开心,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大概还是会如此。
    物理课的时候吴江带来了一个通知,十月中旬有物理竞赛,参加比赛的人每天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要用来培训物理。
    江行止得知谢云书参加了这个比赛,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在课堂上怎么牛逼哄哄地拒绝吴江的盛情邀请,下了课就颠颠儿地跑去办公室找老师自我打脸。
    谢云书再次拨出裴寂的电话,里面还是那个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正好仇浪从窗前经过,谢云书喊住他:仇浪!
    仇浪在窗口定住:干嘛?
    谢云书问:裴寂怎么请假那么久?他干什么去了?
    裴寂算是学渣中的一朵奇葩,他很喜欢在学校混,就算睡觉也要到教室睡,他偶有迟到早退,但从不旷课请假,更别说一请很多天,害得谢云书害得给他兼做体育委员。
    仇浪眼珠一转,咧嘴露出不怀好意地笑:书呆子,你是不是想我们裴哥了?
    谢云书长臂伸出窗口,在仇浪即将躲开前跟薅鸭子似地薅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作势要拧他的脑袋。
    别别别别动手,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仇浪很乖觉地投降,他向左右看了看,自己往窗口站得更近了些,这事儿裴哥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呢是看在你跟我裴哥关系不一般的份上就只告诉你
    谢云书不耐烦:少墨迹,他人呢?
    仇浪压低了声音:裴哥受伤了,来不了了。
    谢云书眉心微蹙:伤哪了?
    仇浪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也显出几分沉重:断了几根肋骨。
    谢云书吃了一惊:怎么弄的?
    仇浪挣开谢云书的手:这你就别问,我要是说了裴哥打死我。
    谢云书问: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仇浪说了个医院名字:不过你也不用去看了,裴哥估计今天就能出院,骨头断了都是在家躺着。
    谢云书默了一会:那你要是看到他,让他开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仇浪爽快应:行!
    傍晚的时候裴寂打电话过来了。
    书呆子,你找我?裴寂的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爽爽脆脆的,完全听不出受了重伤的样子。
    谢云书那会正跟江行止一块在食堂吃饭。
    唔,谢云书咽下一块咕咾肉,说,见你没来,问问怎么回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裴寂语气有点不自在了,我就是不想去学校!懒得去!
    呵,谢云书哼笑,你接着装逼!
    裴寂叫道:我装个屁呀装!你要是没事说我就挂了啊!
    你回家住还是在医院?谢云书寻思裴寂请假那么多天,他总得去看看的,所以就直接问了。
    简单的一句关怀问候却惹怒了裴小狗,直接把电话挂了。
    什么毛病啊这是?谢云书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莫名其妙,他把小灵通往桌上一搁,却见江行止咬着筷子,眼睛乌沉沉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吃饭,谢云书用筷头碰了下江行止的饭盒,看我干嘛。
    杨婶傍晚又送了饭过来,菜式丰富量又足,专给他们俩准备的。
    江行止垂下眼睫,往嘴巴里夹了一粒米饭。
    谢云书怪道:你数米粒儿啊?
    江行止闷闷地说:我吃饱了。
    这才吃了半份饭,哪里就饱了?
    江行止撩起眼皮朝谢云书觑了眼,又耷拉下。
    那眼神里,就跟夹了颗柠檬似的齁酸。
    谢云书好笑地摇头,他当然知道江行止在想什么。
    不过谢云书什么都没说,兀自吃饭。
    出了食堂,江行止的脸色已经难看得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快要滴水了。
    哎呀!谢云书眯着眼睛望向苍灰色的天空,长长叹息了一声,怎么还不下雨啊,急死我了!
    江行止虽然在生闷气,还是忍不住问:下雨有什么好的?你急什么?
    谢云书侧过身,抬高手掌虚虚放到江行止的发顶。
    江行止往上翻着眼睛好奇谢云书要做什么,谢云书猝然又贴向他的耳,温热的气息像是某种水生植物的藤蔓,丝丝缕缕缠绕住江行止的呼吸和思绪。
    谢云书嗓音里的笑意如水般流泻,再度勾得江行止面红耳赤,心脏酥软:下雨了,我就可以给你打伞了。
    学校门口附近有家上岛咖啡,中午的时候人不多,谢云书约了习文习武在这里碰面。
    店里窗明几净,环境优雅,除了谢云书只有两三个店员。
    卡朋特那首经典的《Yesterday Once More》在店里缓缓盘旋,清新自然的旋律,略带忧郁的中音,还有昨日重现的歌词,竟与谢云书的心境扣合得丝毫不差。
    谢云书点了份套餐,服务员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他双手捧着杯子,几根手指闲闲搭在杯壁上,无意识地轻敲,思绪也像透明杯中的柠檬片一样,载浮载沉。
    张学友在海滨开了三天演唱会,谢云书不但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还给祝君兰的云家品牌打出了一点小名声,算是有心栽花花齐发,无心插柳柳也成荫了。
    谢云书靠演唱会赚到了五万块钱,去掉买门票和一些小开销,他手里还净剩了四万五千块。
    用四万五做杠杆能撬动多少钱?
    先定一个小目标。
    头顶上忽然落下一道影子,谢云书抬头,就见姚湛站在他面前,一只手臂里夹着本书,一只手落在裤袋里。
    你一个人?姚湛的表情有点惊奇,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
    谢云书笑了笑:在等两个朋友。
    姚湛往四面张望了下,问:你的跟屁虫呢?
    谢云书:
    如果是别人说跟屁虫三个字,绝对带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嘲讽,但姚湛的跟屁虫就是个字面定义,不含褒贬。
    你说江行止?谢云书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姚湛说的是谁,忍笑说,他中午被人接走了,有别的事。
    真难得。姚湛神色淡淡,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客观评价。
    谢云书轻扬下颌,客气了一句:坐?
    姚湛不客气地坐了,他带了一本很厚的书放在桌上,坐下来就问谢云书: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谁?
    你的跟屁虫。
    谢云书一哂:哪里奇怪?
    姚湛有理有据的:他很聪明,也很高傲,除了你,他看谁都像是在看他偏头思索了下,用了一个让谢云书忍俊不禁的比喻,木头。
    谢云书其实有点想提醒姚湛,姚湛说江行止的这些特点,在他自己身上体现得也很明显。
    不过显然姚湛并没有这层自我认知,还在继续发表自己对跟屁虫的看法:他像只很稀有的白孔雀,眼里只看得到另一只白孔雀那就是你。他对你格外不同,甚至让我常常怀疑他的身体里是不是住了两个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云书的眼眸里飞快掠过一抹诧异的深思,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澜:你对他观察很仔细啊。
    姚湛撇了下嘴角,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点类似吐槽的情绪:你们两个就坐在我前面,我无时无刻不看到你们,他黏着你,就像得了谢云书饥渴综合症,好像不碰到你就会死。
    谢云书视线微微一偏,连姚湛这么迟钝的人都知道江行止黏他。
    还有姚湛这个形容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他只听过皮肤饥渴综合症,谢云书饥渴综合症是个什么鬼?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姚湛定定望向谢云书,忽然说,他很奇怪,你也很奇怪。
    谢云书挑了挑眉尾:我又有哪里奇怪?
    姚湛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你身上有一种跟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气场
    谢云书心里咯噔一跳!
    难不成姚湛还能发现他是个重生者?
    他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姚湛咬着下唇思考了片刻:我也不确定,你跟他,你们两个人的气场和别人都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我现在还不明白。
    靠,说话喜欢大喘气的人都该拉出去毙了。
    你是说我们气质跟别人不一样吧?谢云书猜测。
    不是,是气场。姚湛更正。
    谢云书一脸莫名所以。
    姚湛垂敛眼眸,语气似有落寞:你不懂。
    抱歉,谢云书一摊双手,真诚道,我不是你这样的天才,你注定孤独。
    姚湛却陡然发问:那你为什么要暗恋我?
    哈?谢云书脑门直飘黑线,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姚湛眼中流露出深浓的质疑:你都不懂我,怎么会暗恋我?
    谢云书啼笑皆非,他反驳姚湛:你懂物理,你懂数学,你懂化学,那你暗恋数理化了吗?
    逻辑完美,姚湛词穷。
    服务生端来了谢云书点的葱爆牛肉饭和蘑菇玉米浓汤,谢云书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礼貌性问姚湛:要来一份吗?
    姚湛看到谢云书碗里红红绿绿一堆辣椒,嫌弃地摇头,自己点了份西兰花肉片饭和苹果甘笋汁。
    今天你的饭我请,姚湛理所当然说,答谢你上次送我的那件T恤。
    谢云书也不推辞:行啊,那谢谢你了。
    姚湛也不打扰谢云书吃饭,他翻开自己带来的那本厚厚的大簿头书看了起来。
    谢云书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到姚湛书页上的标题,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字体都是倒立的,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两个英文单字,忍不住啧舌:Dark energy?你现在就开始看暗物质理论了?
    姚湛把书半合,露出深蓝色的封皮和上面金漆色的书名,意外地扬起剑眉: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那倒没有,谢云书耸耸肩,我只是了解一点皮毛而已。
    那点皮毛还是谢云书跟姚湛从前坐在一块吃饭聊天,听姚湛给他科普得来的。
    那时江行止资助姚湛在做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课题,就是跟暗能量有关。
    姚湛像是随意闲扯,又像是有意考谢云书:那你知道暗物质都有什么特性吗?
    负压性?漩涡运动?这么高技术含量的问题,谢云书就只能隐约记得几个单词。
    姚湛浅琥珀色的眼睛却像阳光照进弯弯的湖泊,一下子点亮了,他看着谢云书,眼神比之前都显得专注,继续考问:那你知道暗物质的运动最后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效应吗?
    宇宙膨胀的速度超越光速,宇宙大爆炸,还有时光倒流谢云书含|住柠檬红茶的杯子吸了一口,漫不经心道,甚至人类如果能够提取到超越光速的物质元素,就能够制造出时光机。
    姚湛满目赞许:我现在知道跟屁虫为什么总是跟着你了。
    谢云书:?
    姚湛俨然觉得跟屁虫也是个智商不低的物理通,跟自己一样与同龄人无法交流,但是谢云书却能够毫无障碍理解这些。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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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6 # 我跟你说,我现在还有腹肌呢!
    想到谢云书一开始暗恋的人是自己, 姚湛终于觉出一点可惜。
    如果以后跟屁虫再跟你打架,你就别理他了吧。
    前几天江行止跟谢云书在教室里爆|发冲突,也成了全年级的热门话题,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关系反而比之前更好让大家都有点猜不中这结局。
    姚湛一脸真诚地说:我也可以跟你做朋友。
    谢云书眨了眨眼:不是
    这个话题跳跃得, 超级玛丽都不敢这么跳。
    天才的脑回路, 果然不走寻常路。
    那我再问你姚湛拿出一副考谢云书考上瘾的架势。
    谢云书头皮一紧深觉吃不消, 幸好看到习文习武出现在门口,忙举手招呼:文哥武哥, 这里!
    习文习武看到他都面露喜色, 快步走进来。
    咖啡厅是一张方桌子配两条双人椅, 姚湛本来坐在谢云书对面, 看到谢云书等的人来了, 很自觉地拿着自己的书换到隔壁座位。
    等很久了吧?习武不好意思说, 路上遇到点事,迟到了。
    什么事?不要紧吧?
    不多大点事, 就蹭到个卖核桃仁的,想讹我们一笔。
    给他们讹着了吗?
    哈!习武自负一笑,能讹到我们兄弟的还没出生呢!
    谢云书招手喊服务生拿菜单过来,给习文习武各点了份套餐。
    他自己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 抽张纸巾擦了擦嘴。
    习家兄弟知道谢云书叫他们来是说事情的,而且很可能还是为赚钱的事,不由有些紧张, 更多的是兴奋, 俩人腰板坐得笔直。
    文哥武哥,措辞是之前就盘算好的, 谢云书开诚布公, 上次演唱会做生意的事, 多亏了你们帮我,我也不瞒你们,我现在手里还留了四万五千块钱,按理说,但凡是个拎得清的人,这钱都该分你们一份,至少也该给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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