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池宴走进客厅并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池朝闻头也没抬,专注看报纸。
    池宴只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他悻悻地耸了下肩膀,大刺刺坐在池朝闻对面,悠哉悠哉地开了把游戏。
    “跳p城。”
    陈依依:“……”
    现在这个气氛她都如坐针毡了,他还敢玩游戏,不愧是自己不靠谱的亲哥。
    果然,这句“跳p城”成功让人绷不住了,陈平锦拾起茶几上的新鲜柑橘砸过去:“池宴,你什么态度?”
    池宴头盯着手机屏幕抬也不抬,伸出左手,在柑橘要落在他脸上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接住。
    队友开车换地方,池宴得空,给手机搁在身边儿。
    柑橘在手里转了一圈,他手指摸到凸起的地方,用力,给剥开。
    一股清香在房间里飘散,池宴飞速剥好,将柑橘一半递给池朝闻,一半递给陈平锦。
    他长得怪好看的,哄起人来也有一套,对着陈平锦臊眉搭眼,语气居然装出一点儿委屈:“是你先不理我的,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不得找点事儿干。”
    陈依依:“……”
    草,怎么没发现自己哥哥还是个男绿茶呢。
    陈平锦对池宴管教和陪伴自幼就少于陈依依,看他行为乖顺、语调委屈,直接被拿捏得死死的,表情一瞬间动容了。
    她朝用人吩咐:“张姐,给阿宴磨杯咖啡。”
    陈依依:“…………”
    就跟能听到妹妹内心os一般,池宴看着陈依依,坏坏地抬了下眉。
    征服陈平锦,就离搞定池朝闻不远了。
    果然,半颗柑橘给陈平锦哄得服服帖帖,她开始看池宴越来越顺眼,于是就看池朝闻越来越不顺眼。
    她眉毛一皱,不满道:“老池,哑巴啦?孩子回来了跟你讲话也不理。”
    陈依依:“……”
    池朝闻是一等一的耙耳朵,陈平锦一吩咐,他果然就放下了报纸。
    冷着眼皮扫了下池宴,语气不善:“还知道回来?”
    没用池宴回答,陈平锦头一个不满意:“你好好讲话。”
    池朝闻:“……”
    慈母多败儿,虽然陈平锦没有多慈,池宴也不败。
    他咳了一声,干脆直入正题:“林家的事,你怎么说?”
    跟池朝闻讲话,池宴也不像哄陈平锦开心那般有小心机,说话干脆且直接:“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和风收购了新盛体育。”
    “别跟我讲表面话,”池朝闻严肃:“把你那些理由放一放,说给管理层听有用,跟我讲没用!”
    虽然和风文娱产业早有布局,收购新盛体育能使和风文娱布局更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盛这些年再不济也还有根基在,动它不单纯是股权转让那么简单。
    扩张文娱版图的方式有那么多,偏偏选了最难的一个,如果说没有池宴的个人感情因素在,池朝闻不信。
    两人沉默对视着。
    他们父子之间话很少,但同样的秉性令他们很了解对方。
    池宴也不瞒着,无声地笑了下,语气慵懒:“看林钦不爽,搞搞他。”
    ”看他不顺眼?“池朝闻眼神锋利,步步试探:“因为林稚晚?”
    池宴借机承认:“没错。”
    “你手里的股份也是她的?”
    ”是。“
    “胡闹!”池朝闻一拍桌子,怒气满盈,陈依依被吓得激灵了下。
    他万万想不到,池宴能为女人做出这种事,完全脱离了一位成功企业家该有的理智。
    池宴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亦或者是满不在乎,他从来都不是按照家里设定路线生长的人。
    “当初是您让我帮晚晚的。”他说。
    池朝闻:“可是我没让你帮到这个份儿上!”
    当年他看林文和的女儿太过可怜,在林钦眼皮子底下可能性命都堪忧,那会儿他身体出了问题想亲自帮忙但有心无力,于是把照顾林稚晚的任务交给了池宴。
    他以为池宴会有分寸。
    并且池宴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安排人调查,两人关系礼貌且疏远,池朝闻这才放心。
    谁知道,如今池宴居然干出这么没有理智、不计较利益,把女人放在第一位的事。
    不过事到如今,池朝闻也明白池宴决定的事情他无法改变,叹了声气:“那现在的那些传言也是真的了?”
    池宴眼皮撩起来一点儿,否定回答:“不是。”
    陈平锦也听过不少池宴的风流韵事,得到当事人的否定回答也不意外,嘱咐几句:“那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就管管,传人姑娘和你同居,对姑娘名声不好。”
    池宴看向陈平锦,语气轻缓:“同居,不是假的。”
    陈平锦:“……”
    她把两人关系想到包养的那层,立马怒了:“池宴!别以为自己长得帅有点权势就可以对人家姑娘为所欲为,人家没了爹妈不代表可以让你欺负,别耽误人家青春。”
    “嗯,”池宴下颚线绷得很紧,耷拉下眼皮,没有看人,缓缓道:“传言是有误,不过我也没耽误晚晚都青春。”
    他突然抬眼,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我们结婚了。”
    “……”
    霎时间,空气无比安静。
    池朝闻和陈平锦的表情都有一瞬间凝滞。
    “结婚了?”陈平锦当池宴是恶作剧,可看到他无比认真且坚定的眼神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池宴从小就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上次看到他如此坚定,还是十七岁偷偷玩赛车被池朝闻发现,池朝闻家法伺候,拿军用皮鞭抽在他赤/裸的上身,他上身皮开肉绽,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有少年人的倔强和坚定。
    他说:“打死我也要玩赛车。”
    就像现在,就算是池朝闻仍旧挥得动鞭子,抽在池宴身上,池宴也只会说一句:“我喜欢的人,打死我也得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陈平锦问。
    池宴:“刚到纽约那会儿。”
    两年了。
    隐瞒了整整两年。
    话音落下,陈平锦掀起茶几上的果盘,苹果芒果香蕉一起朝他飞过来。
    这次池宴稳稳站着,没有躲开。
    盘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水果刀,刀刃划过池宴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然后“嗒”一声落地。
    手背上血珠连成线,排队往外涌,肤色冷白的手臂上沾染一抹红色,池宴岿然不动,接受陈平锦的全部怒火和惩罚。
    陈平锦掩面哭起来:“池宴,你主意正,你胆子大,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池宴说:“您不会同意的。”
    “就因为我不会同意你就不说?”陈平锦要疯了:“我近一年忙前忙后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背着我结婚也不说,是看我忙来忙去好玩?”
    池宴内心有愧:“不是。”
    领证是头脑一热的行为,之后池宴有机会坦白的,可陈平锦虽然说不在乎姑娘的家室,但做父母的,都不想儿女对象家里关系复杂。
    林稚晚这种家庭情况,陈平锦是断断不会考虑的。
    可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池宴也有了自己的根基,陈平锦再让他离婚都来不及。
    “就那么喜欢?”她头一次见自己的儿子为女人失去理智。
    池宴坚定道:“就这么喜欢。”
    陈平锦面色哀恸。
    池宴垂在两侧的手掌握得很紧,指节都要破皮而出,他无法不在乎自己父母的感受,垂下头,认真道歉:“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
    “可,”他喉结动了两下:“林稚晚是我花了十几年试图放手却还想拥有的人。”
    池朝闻和陈平锦叹息了声。
    当年陈平锦父亲和池朝闻父亲在政治上向左,两人相爱但婚姻无望,陈平锦就先怀孕逼着自己父亲同意。
    她疯狂了一次,好在池朝闻也没有让她失望。
    正如圣经里所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他们感同身受,所以妥协了。
    “有时间把人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池宴点头,又犹豫片刻,再次祈求父母一般,声音很低:“她父母都不在了,即便是你们不喜欢她,见面时就当演戏,也对她好一点儿。”
    *
    走出池家,外面天色似乎又阴了些。
    欺骗、隐瞒父母再摊牌的感觉并不好受,池宴坐在车子里,感觉胸口压了一块石头,很久不能放松。
    手机响了一声。
    林稚晚发语音过来了:“今晚要跟黛黛一起吃饭么?”
    她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令池宴的疲惫感减轻了些。
    他抬手,回了个:【嗯】
    林稚晚又说:“那你来接我吗?”
    池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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