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帮了她的忙,现在就开始赶人,不愧是林稚晚。
    他双手插兜,轻佻地晲了林稚晚一眼,双手插兜,懒懒地往外走。
    那表情,分明是嫌弃刚刚遇到了事儿精,以及碰到了女人感觉浑身都脏了,需要洗个澡。
    曲思远仔细观察,再次把心搁到肚子里,拍了下江珩的肩膀:“走了。”
    江珩:“傻子。”
    曲思远没听清:“什么?”
    “没,”江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走吧。”
    俩人话音刚落地,空气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蔚就提着裙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
    看到大家都在,迟疑了下,走到林稚晚面前,笼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出了点儿状况。”
    大秀即将开始,最怕临时生变,林稚晚立马清醒,从刚刚的情绪里抽身:“怎么了?”
    “清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上吐下泻。”
    林稚晚懵了一下。
    陈蔚叹息了声,直接了当地说:“估计,今晚的走秀,上不了了。”
    这属于严重的秀场事故。
    从大秀开始的前几天,模特就要开始注意饮食,坚决不吃不卫生和对肠胃不好的食物,进嘴的食物都要准确地查到来源并保证干净卫生。
    林稚晚也一直要求陈蔚和明清与要保持身体健康,明清与也不会随便乱吃东西。
    陈蔚这么一说,大家都表情凝重起来。
    池宴眉头紧锁,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直觉令他感觉到不对劲,哑声问道:“他之前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陈蔚:“彩排了很多天,一直很正常,没见是肠胃不好。”
    那就不是之前的问题,跟近期有关。
    林稚晚大脑飞速旋转,今天上午,她给他们带来了咖啡,中午一起吃了陈阿姨做的便当,刚刚喝了goffin送来的奶茶。
    都不会存在问题。
    等会……goffin!
    林稚晚突然想到什么——那杯咖啡洒出去一些,陈蔚说是封口封好,但也可能是被人打开过。
    而且,那杯咖啡最开始是分给陈蔚的,如果有人想故意让她在大秀上出丑,肯定是最对穿着婚纱的女模下搜,毕竟很多大秀上的婚纱系列都只有女模,男模都是锦上添花。
    这么一想,完全说得通,明清与是帮陈蔚挡了灾难,将事故损失降低到最小。
    好在陈蔚还好好的,事情不算太糟糕。
    林稚晚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双手不断交错揉搓,对池宴说:”麻烦你一下,能帮忙给明清与叫一辆救护车吗?“
    她没看到明清与的情况,只有送到医院她才安心。
    池宴在关键时刻从来都是拎的清,不会囿于儿女情长的小事,“嗯”了声,拿起电话联系自己熟悉的私人医院。
    “明清与现在状态怎么样?”林稚晚问:“最好可以把衣服留下。”
    江珩自告奋勇:“我去。”
    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她走大轴,是最后出场,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最多还有二十五分钟,在二十五分钟里,哪怕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找到新的男模,都可以挽回这个局面。
    她一方面说服自己没有男模也可以有成功的大秀,可内心更多的感情倾向于,她想把这件衣服带到舞台上,带到最闪耀的地方,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
    这两年,她活得糟糕透了,现在慢慢变好,她想让父亲知道,想让他永远会为她感到骄傲。
    陈蔚极力救场,摸出手机:“我问问我们公司还有没有男模在现场。”
    娄黛也后知后觉:“我给陆方霓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男明星拉来凑数。”
    外面,音乐声响起,第一位模特走了出去。
    留给她们的时间,只剩倒数。
    陈蔚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无奈摇头,陆方霓那里也没有任何进展。
    明清与被送上了救护车,江珩将秀场的西装外套拿了回来,可没有模特,一切无解。
    林稚晚额角青筋直跳,捏了捏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陈蔚说:“调整好心情,不要管这件事了。”
    外面bgm丝滑地切换,大秀气氛已经被点燃,名媛、明星网红时尚编辑坐在一起,□□大炮,或忙碌或悠闲。
    这件婚纱足够好看,没有男模特,也照旧出彩。
    只是,会很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感觉像是被人闷住了胸口,呼吸都凝重起来,皱着眉,捂着胸口,木偶似的转过身,走回原来的位置,弓着腰背坐下,看上去很痛苦,像是受伤的蜗牛,要把自己缩进一个壳子。
    池宴看着她,喉间微酸。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他们不知道男模在这场活动里分量如何,看她的悲恸,只以为这场大秀如果缺男模将会失败。
    池宴不想她失败。
    很多时刻,他都想做到对她冷眼旁观,不在乎她的喜怒,不去过问她的生活。
    妄图用漠不关心的外表,“惩罚”她当年在这段关系里的不告而别,高傲的大少爷,从来不会为谁折腰、低了头颅。
    纵使曾经有过,也不会重蹈覆辙。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睁着眼,清醒地两次踏入同一条深渊。
    然而,很多感情永远占在理智的上风。
    比如,在林稚晚梦呓时,他想安慰她;林稚晚长期厌食瘦成皮包骨,他变着法让她多吃点儿;林稚晚每次闹别扭,他都束手无策理智告诉自己随她便,感情上却想让她开心。
    又比如,现在,池宴想,他的人不能输。
    在一片沉重的氛围里,池宴自顾自走到林稚晚面前,提了下裤线,蹲下。
    “林稚晚,”他的声音永远坚定,像是被施了魔法,给与她力量,注入她的四肢百骸:“我来当你的模特。”
    ——我来当你的模特。
    这话点醒了林稚晚,她抬头,一双好看的眼睛格外认真地打量他。
    池宴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腿长,头身比优秀,脸也是棱角分明,而且眼神永远冷淡又懒,外形条件上是模特公司会签的爆款。
    即便是不会台步,但气场上胜利了半截,非专业人士也看不出来专业素养不足。
    他居然会主动帮她。
    时间紧急,林稚晚来不及细想,点了点头,一会儿没有出声的嗓子分外的哑:“可以,谢谢。”
    十分礼貌。
    她站起来,从江珩手上接过来明清与脱下的衣服,又想到池宴严重的洁癖,怕他不愿意穿,抬头,用眼神询问他。
    池宴不可避免地皱了下眉,却说:“没事。”
    得到肯定回答,林稚晚又对曲思远说:“麻烦你帮池宴遮一下。”
    大秀后台,一般情况下都没有换衣间,模特们也习惯在只有一层布遮挡的环境里换衣服。
    这会儿时间紧迫,池宴没有大少爷脾气,林稚晚不管怎么说,他都照着做。
    曲思远跟江珩一起过来帮忙拉起一片帘子,将两人跟外界隔开。
    池宴看了眼林稚晚。
    林稚晚:“我帮你。”
    最了解作品的永远是设计师本身,设计师帮模特穿衣服,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池宴尊重林稚晚的行业和职业道德,明白这些事都是常有,可想到,她也会看别的男人的裸/体,跟的男人贴的这么近,心里开始隐隐不舒服。
    他不算壮硕,林文和也也没避免中年发福,所以这件礼服套在他身上微微有些大。
    林稚晚帮他塞好衬衫,打好领结,抬头的那刻,垫起脚尖,在他耳垂处,很轻很诚恳地说:“谢谢你。”
    那一刻,那些不够光明磊落的事,池宴都不再想了。
    还有几个作品就到陈蔚和池宴出场了。
    林稚晚暗暗给自己打气,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又对池宴说:“挽着点陈蔚,t台滑。”
    在她需要的时候,池宴永远靠谱。
    他朝她笑了下,比了个“ok”的手势。
    又有导演过来催了一遍。
    池宴跟陈蔚一起站好。
    林稚晚带着其他人从小门走到外面,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台前。
    所有模特都走完了,到她的大轴作品出场。
    陈蔚是专业模特,走起来台步好看,自信且美艳。
    并非错觉,当台下时尚界人士看到这件婚纱时,安静了一秒,旋即,闪光灯愈演愈烈。
    林稚晚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池宴出场。
    现场有人认得出他,池大少爷怎么来了这种场合,还当了模特?
    众人倒吸口凉气,又敏锐地抓住热点,举起闪光灯,不断拍照。
    他不会走台步,可一张脸面部折叠度很高,五官也很优秀,在镁光灯下,足够惹眼。
    明清与年纪太小有些撑不起来这件衣服,可池宴有少年人的单薄与桀骜,岁月又给予他稳重和平和,与这件西装气质更搭。
    林稚晚想,林文和在意气风发的年轻时期,也一定会像池宴这般。
    她的目光追索着,随着池宴的每一步,愈发沉沦。
    她开始恍惚,恍惚到不知道台上站着的是池宴,还是林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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