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一起?”林稚晚试探问。
    池宴反问:“不然呢?”
    他有什么必要专门送她一程。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见人。
    林稚晚也不想和池宴一起吃晚饭,尴尬。
    可刚刚给池宴当成司机了,自己道理上输了半截,也不好直接说。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就是我觉得鸭血粉丝汤配不上你。”
    “那找个配得上我的。”
    见他没听出弦外之意,林稚晚绝望地说:“那还是那家吧。”
    话音刚落,池宴就挂好档位,往窗外看了眼路况,猛地给了一下油门,车子“蹭”地窜出去。
    强大的推背感令林稚晚往前俯冲了下。
    这是在马路上,不是赛道!
    林稚晚抓着一侧扶手,用充满谴责的目光盯着池宴。
    可他这人,对车子有一种天生的专注力。
    就算是现在坐姿松松垮垮,只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夜色沉浮在他的眼皮上,映得眼窝更加深邃,目光也更坚定。
    像是锁定目标的猎人,一往直前。
    状态松弛,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鸭血粉丝汤店在是市中心的一个小巷子里。
    当年临江市拆迁,店附近的两片区都划进了拆迁范围,只有这条巷子没有,当地的老临江人都怨声载道。
    这儿像是一道裂痕,钉在日新月异滔滔发展的临江。
    巷子口过窄,两人只能步行进去。
    池宴找了个差不多的地儿把车挺好。
    市中心,限速,就这样池宴还能把车子开得跟过山车似的。
    林稚晚现在只想逃。
    她飞快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一脚迈出去。
    “轰——”
    天边响了一声闷雷,顷刻间,暴雨如注。
    周围都是抱头四散且不忘低声咒骂的人群,车窗片刻之间模糊成一片。
    林稚晚讪讪地收回脚。
    “下雨了……”
    “我没伞,”她询问道:“你有吗?”
    池宴:“没有。”
    “那怎么办?”
    一想到要和池宴在密闭空间里独处,就很窒息。
    池宴对这天气习以为常,修长的指节轻轻叩着方向盘,轻飘飘吐出一个字:“等。”
    “……”
    救命。
    她是道德感比较高的人,那天因为池宴的撩拨,梦里跟了不确定是不是他的男人春宵一度,这种感觉宛若出轨。
    即便是双方并没对彼此有任何束缚。
    今天又上错了车还理直气壮,完全是社死标配。
    池宴发现了她有点儿不正常,特意放低座椅靠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似乎笃定她会尴尬到原地爆炸。
    林稚晚:“……”
    更尴尬了。
    为了避免尴尬,只好没话找话。
    “最近累吗?”她问。
    问完又觉得关心过分。
    池宴微微扬了扬眉:“不累,还有时间开网约车。”
    “……”
    又来。
    林稚晚只好换了话题:“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宴:”?“
    他都回来一周多了,现在关心也太不及时。
    林稚晚本来是想顺着这个问题打听打听她那些昂贵且保存条件都有限制的衣服现在都运输到哪了,该不会还在太太平洋上飘着吧。
    可话到了嘴边,也发现不合适,换了个关心方向:“蛋挞呢?”
    这下,池宴皱了下眉。
    想到池宴可能根本记不得蛋挞,她换了个直白的说法:“狗呢?”
    “……”
    话音一落,空气里仿佛再次安静了下来。
    池宴彻底将眉毛锁成一座小山。
    好歹白拿了人家一套房,今天逛街出于习惯,也是刷的人家的卡,如此纯洁的金钱关面前,孤男寡女共处一车,聊一只狗多多少少有点儿煞风景。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稚晚解释:“我是说,你都回来了,那狗呢?”
    “……”
    越描越黑。
    半晌,池宴低头轻嗤了一声,像是对她这段丧失语言功能下的发言表示嘲讽。
    很低很哑,一点点敲得人心尖颤颤。
    林稚晚顺着这声安静下来。
    池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抽,但因为空间密闭,只夹在指尖,没点燃。
    今天他大概是从公司出来,穿了略显庄重的黑色衬衫,但依旧没那么规矩,版型挺括,肩膀平直,袖口处别了个机械袖口。
    像个小型机械表,时针还在走。
    林稚晚就盯着他的袖口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雨停。
    池宴将还没抽过的那只烟扔掉,朝林稚晚扬了扬下巴:“走吧。”
    *
    这家店有很多年头了,老临江人都会来吃。
    刚到临江那会儿,林文和就会带着林稚晚来这里。
    她不吃鸭血,林文和就把她碗里的都挑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还宠溺地笑话她:“阿珠娇气着那。”
    阿珠。
    是她老家对小女孩儿的称呼,是宝贝的意思。
    店很小,只有几张桌子,摆着最便宜的塑料凳,墙壁上挂着经年难以清洗的油渍,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电扇挂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转。
    林稚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池宴有洁癖,林稚晚还以为他会厌恶这里的环境,结果他倒是很自然地跟着坐下了。
    他腿长,伸出桌下一点儿。
    一群蓝蓝绿绿的塑料椅子中间,露出一段笔直修长的腿,格格不入,又格外好看。
    林稚晚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池宴一本正经地提醒她:“林稚晚,公众场合,注意一点儿。”
    林稚晚:“……”
    老板娘是个微胖大娘,这么多年依旧爱穿花花的老年衫,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本本和一只笔盖早就不翼而飞的笔。
    “吃点什么?”用地地道道的临江话问的。
    “一碗鸭血粉丝汤,”林稚晚轻车熟路:“不要鸭血不要鸭肝多放些鸭肠。”
    池宴一脸无语:“……”
    “矫情啊你。”他冷飕飕调侃她。
    “是啊。”
    “还挺有自知之明。”
    “都矫情了二十几年了。”
    “那也挺不容易的。”
    两人中间突然有了点儿火药味儿。
    “谢谢夸奖。”林稚晚挑了挑眉:“麻烦您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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