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萧一鸣竟比她抢先一步,坐进晴晖亭内,狼吞虎咽完一大碗杏仁酪。
    眼看美味仅剩一丁点,还不够塞牙缝,傅千凝不满撅嘴:“萧大哥不是进城了么?怎么半日便归返?”
    萧一鸣边擦嘴边道:“我急赶而回,是因有要事回禀。”
    “什么?”
    傅千凝见宋思锐和林昀熹容色古怪,说不清是喜是忧,更感好奇。
    萧一鸣压低嗓门:“原定中秋来访的棠族使团,将在十日内提前抵京。”
    作者有话要说:  嗯,霍七被狗粮砸了一脸后遁了,最重要的配角们即将登场。
    阿凝与一鸣:咦?我们不是最重要的么?怒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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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46
    霍书临离园当日即宣称南下游山玩水;宋思锐伤愈后亦回城办事, 如常在枢密院任职。
    林昀熹明面上维持“傅四姑娘玩伴”的悠哉悠哉,白日里与傅千凝作伴, 品着花茶,吃着雪花酥,偶尔探讨医书。
    待萧一鸣巡查各处完毕, 林昀熹便掩人耳目,与之相互切磋武艺,一点点重拾武功;夜间则和傅千凝同住一屋,努力回顾内功心法, 于吐纳间修练内力。
    她沉迷于自身能力的探究, 逐渐习惯宋思锐不在身边的时日。
    这日天色向晚,林昀熹命笙茹回屋整理秋衣,自己则挽了傅千凝, 借赏景之机, 绕过楼台亭阁, 抵至假山林立的石苑。
    与别处满苑锦簇花团不同,此处设计依照八卦方位而建,兜兜转转宛若迷宫,是以寻常仆役不敢入内。
    萧一鸣已在石阵中等候,一见二人相携而来, 立马恭敬作揖。
    他初识林昀熹时, 对她持有怀疑鄙夷之念,更不止一次明劝宋思锐,莫耽于美色, 自毁前程。
    相处日久,他渐觉这位传闻中的祸水似乎与“妖冶妩媚”沾不上边。
    见她独闯蒙面人包围圈,展露与年龄不符的高强武功,救他们于危难之中,他不由得心生景仰。
    再得悉她因失去记忆无辜成为林家替罪羊,他又添怜意,决心陪她勤练,助她重回巅峰。
    他曾私下问过宋思锐,何以昀熹姑娘年纪轻轻,竟拥有超乎寻常的功力。
    宋思锐称,据说她在婴儿时期差点保不住性命,当时秦老岛主双亲犹在人世,一人将内力注入她体内以保体温,另一人则使用奇药和剧毒为她祛病,因此她自幼体质便异于常人。
    他更告知萧一鸣,昀熹本人并未想起这些细节,包括海岛上种种变故、肩负的重任等。当务之急,是恢复记忆和身份,旁的细枝末节,不提也罢。
    于是,萧一鸣收起满脑子疑问,认真和林昀熹钻研招式变化,相互讨教。
    而傅千凝往往凝神观战,并不多言。
    是日,苍茫暮色下,刀锋冷冽,蓝灰武服如苍鸟展翅,与蝶舞似的素青裙裳交错翩飞。
    林昀熹武功本比萧一鸣精湛浑厚,但久未练习,难免生疏。
    越是竭力细想,越受束缚,被对方雷霆万钧之势逼得步步倒退。
    萧一鸣不忍尽全力,招式渐缓。
    不料林昀熹柳眉一扬:“萧大哥,无须留情面!不到绝路,兴许我记不起来!”
    萧一鸣无奈,以劈、撩、挂、点等方式,继续陪她喂招。
    林昀熹遭凌厉刀光所困,偶尔遇险,皆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
    当萧一鸣刀刃携雷鸣之音俯劈而下,她正要横刀阻挡,冷不防石阵后掠出一赤色身影,将她连人带刀卷了开去。
    她只道是爱穿红裙的傅千凝出手干预,还想这丫头难得露一手,待觉察背脊紧贴的怀抱宽厚暖和,方知是宋思锐归来。
    宋思锐发束墨玉冠,身上官服未褪,显然直接从枢密院马不停蹄赶来。
    他将林昀熹圈在怀里,随后夺过怀中人的钢刀抛落,抱着她疾跃而去。
    离去前,不忘横眉睨萧一鸣。
    萧一鸣倍觉无辜:“怪我咯?傅四姑娘得为我作证,是她说,无须留情面!”
    傅千凝咧嘴一笑:“怕不是因你出手太狠,而是又醋上了!以前在岛上,没敢这般明目张胆,可但凡大师兄与姐姐对练,我哥总会蹦出来,拿些点心诱惑她罢斗,久而久之……便得了独占她的机会。”
    “没想到,三公子如此狡猾粘腻。”
    “他这人好多面呢!”傅千凝低声抱怨,“我就没见过心如此之大的哥哥,他回来也不搭理我,就这么丢下你我在这偏僻角落!我好歹是个姑娘家……”
    “他大概没把你当姑娘家,”萧一鸣嘿嘿而笑,“所幸,我也没把你当姑娘家。”
    傅千凝凤眸冷冷一扫,怨怼之词刚到嘴边,又强行咽回。
    萧一鸣正打得兴起,对手忽然被人抱走,多少觉遗憾。
    “傅四姑娘师出名门,为何从未见你露两手?不如咱俩练练?我点到即止,绝不伤你一分一毫!”
    傅千凝如气炸河豚,一字一顿:“练、你、个、头!”
    ···
    青黄交接的树木在林昀熹两侧快速掠过,数度起落,她自觉揽紧宋思锐,悄声问:“好端端发什么脾气呢?”
    宋思锐不语,搂住她跃上一座无烛无火的阁楼,从虚掩窗户中跳入,反手将她锢在雕花门板上。
    门板受到挤迫,发出细碎声响,撩动人心。
    对上她惊愕目光,他憋住笑意,俯首覆唇,顺利撬开皓齿,索求丁香馥郁。
    林昀熹下意识用手抵向他,或许因他情致绵绵而感染,终究环上他肩头,尝试如梦中那般,予以回应。
    思念与野望决堤,彼此交换齿间茶香,气息与心跳互融,热切又绵长。
    遗失的部分记忆去而复返,她隐约记起,那些日暮海滩、晨间山林的相互依偎,亦有廊前院后、窗前柱后的耳鬓厮磨。
    如蒙烟尘,时而清晰,时而渺远。
    自与他重逢以来,她始终处在被动之位。
    她只记得傅小哥哥听话乖巧的时刻,因梦境残缺不全,无从分辨真正的他是否也曾凶悍至斯。
    眼看她呼吸紊乱、软柔绵绵,宋思锐才勉强放过她。
    “章鱼……”她的唇被碾得红艳欲滴,嗓音弱弱带着委屈。
    “好几日没见,”他噙笑凑到她耳边,“怕你太想我,第一时间给你解馋。”
    林昀熹轻啐:“我哪有你那么又饥……又渴!”
    宋思锐拥她坐到圈椅上,凝视她垂下的长睫毛,笑道:“好吧,是我需要解馋。”
    林昀熹和他挤在同一张椅子,浑身不自在;偏生他的手牢牢箍紧她,迫使她顺从依靠在他肩上。
    平息悸动后,他温声道:“有两件事,跟你没多大关系,但和‘林千金’身份有重大关联,我得事先与你明说。”
    林昀熹懒懒贴着他耳侧:“嗯。”
    “千难万阻,我总算探得林伯父在北域的近况。据闻他初到当地,因水土不服,大病一场,大约两个月前才好转,因而无人敢报。
    “恰逢四月底,雁族人频繁突袭该地。在援兵不足的情况下,林伯父为驻守的洪将军建言献策,带领守军歼灭千余敌军,成功保卫祁城。目下奏报已在南下路上……想必不日便可抵京。”
    宋思锐笑容洋溢浓浓悦意,亦让林昀熹禁不住欢喜。
    哪怕靖国公并非她亲生父亲,如能立功减罪,眼下担着其独女身份的她,会好过很多。
    即便她深受其家人所累,若然如兼之晋王府兄弟推断,皇陵案、贪污案、受贿案皆有蹊跷,她亦真心希望好人早日洗刷冤屈。
    “还有另一件事呢?”她好奇追问。
    宋思锐喜色稍褪:“棠族使团号称与宣进行风俗文艺交流,此行计划在京待上三个月之久,你可知……为首者是何人?”
    “是林夫人?”
    “不,是她侄儿、棠族大王子——申屠阳。”
    林昀熹未曾忘记,棠族表兄处于“林千金”爱慕者名单中的前列,每年积极来京,只为见表妹一面。
    而今林家落难大半年,表兄仍如常前来?
    林昀熹唯恐此人与宋思勉、霍书临那样纠缠不休,登时茫然不知所措。
    见她神色呆滞中透着忧患,宋思锐心念一动,贴在她腮边一印。
    “你自知非林千金,我倒不怕你被人拐跑。若无他事,暂且安心在此住下。我已将秘道封锁,也调了晋王府守卫轮流巡逻,外加一鸣兄、阿凝护着你……”
    “我现在不柔弱了!”她小嘴微嘟,一脸骄傲。
    “是,可这儿终究不比海岛,况且,我近来事务繁重,能抽空赶来陪你的时间不多……”宋思锐歉然,“等我把事情处理妥当,咱们尽快成亲,往后留居长陵岛。”
    这是他头一回确切与她谈及将来,却非外界预判的。
    “可是……大伙儿都说,你要当储君。”
    “储君一说,完全因曾祖父的宠信和溺爱。我和你在岛上成长,确有关注边防、海战等方面,但若论安国济民、把控朝局、权衡利弊……哪里及得上在皇子书院受太傅名宿教导多年的兄长和堂兄弟们?”
    宋思锐笑得坦然,抬手轻捏她鼻尖:“再说,若要当储君,来日还须尽繁衍天家子孙的重责,三宫六院少不了……我可不想被章鱼勒死,被螃蟹夹死。”
    “……啊?”
    “看来,你忘掉我发过的誓。”
    “哪有人起这等古怪的誓言?”
    “这还是你让我立的,如我有负于你……”宋思锐话说一半,忽问,“昀熹,你是否记得自己外号是‘小螃蟹’?”
    “你骗人!”林昀熹愠道,“我怎可能接受如此难听的外号!”
    “不信去问阿凝。你练过专门抢夺兵器的蟹钳爪,闲来没事爱揪人耳朵……外加螃蟹和章鱼都有八条腿,你认为多了一对钳子,不会输给我,便自取这称号。”
    林昀熹将信将疑,依稀忆及梦中的傅小哥哥曾抱怨“昀熹你属螃蟹的么”,倒又觉他非信口开河。
    她抬起右手,试探地以食指和中指夹住他耳垂,稍加用力:“这样?”
    “来真的?看我使出独创的章鱼大法,将你这霸道小螃蟹捆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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