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傅千凝无比自责。
    她不该逞一时之快,将姐姐的安危搁置一旁,尤其对方记忆混淆,空有一身武功却忘了如何使用……
    “姐,我穿你衣裙,扮成你的模样,在这儿守着……你换男装,赶紧骑马带人通知萧大哥,切勿中计!”
    林昀熹被她随口一句“姐”喊得懵然,由着她拉回隔壁聆莺居,套了身灰青色男袍、随手束发,又急匆匆奔赴后院。
    待遭人推上马背,她手执缰绳,才勉强反应过来——我……会骑马?
    奈何不等她有所抗拒,傅千凝已猛力一拍马臀,她所骑的骏马在两名仆从护送下,狂奔而出。
    林昀熹惊悚万分,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强忍住不呼喊出声。
    这、这这也太难为她了吧?
    ···
    山风呼啸,挺秀树木不断往身后飞掠。
    林昀熹套着搞不清是谁的宽大男袍,头上灰帽子时而盖住她的眼,时而飘飘欲飞,闹得她无所适从。
    所幸适应了剧烈颠簸节奏后,她逐渐找到平衡,竟还能驾驭飞驰的马匹。
    如迎风飞翔之感,仿佛在梦中感受过。
    对……她在梦里,除去武功高强,还会骑马,不止一次随傅小哥哥策马奔腾于山林和海滩。
    说不准是幸运或不幸,她最近很少梦见他。
    她把一切归咎于,在现实中日渐被宋思锐吸引所致。
    如若白日里依恋三公子,夜间梦寐时却和自己杜撰的男子亲近……她想想都觉羞耻。
    傅小哥哥再好,终究是幻想出来的。
    有过美好念想,便不该再深陷,否则对宋思锐太不公平。
    林昀熹怀揣着淡淡释然,朝着黄烟缭绕的前路疾赶,越发享受骑马的自由畅快。
    原以为萧一鸣发现中计后会原路返回,可她跑出七八里路,迟迟未见品柳园护卫的身影,只得顺着马蹄印子继续前行。
    不多时,兵刃交错声铿然入耳。
    林昀熹不自觉一哆嗦。
    难道……萧一鸣真遇上敌手?那宋思锐究竟在不在?
    一旦想起那人极可能遇险,她脑子糊成一团,只想核实状况,全然忽略自身硬冲上前反而成他人累赘。
    扬鞭急冲,远远望去,相斗者有三四十人,大多为黑衣人;地上已横七竖八躺了近二十人,各色衣袍皆有。
    而众多蒙面黑衣人围拢的中心,是一名青袍血迹斑驳的高大男子。
    他满脸血污,持长剑的右手淌着血,身子摇摇欲坠,竟是宋思锐!
    萧一鸣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与并肩而战,更多像是要护他突围。
    而周遭刀剑斧叉层层叠叠,重重绕绕,纵横闪戮,来势汹汹,刃口所指,均是那二人要害!
    林昀熹险些惊呼!
    她自知不该莽撞,无奈试图藏身于草丛已然太迟。围攻宋、萧的黑衣人有所察觉,其中两人同时朝她的方向一扬手!
    银光闪烁,暗器袭来!
    只听得宋思锐大声疾呼,以及“啊啊”两声,左右两名年轻仆役肩头各中了一枚飞锥。
    而林昀熹神差鬼使地伸出两根手指,轻巧将飞锥夹于半空!
    ……嗯?
    这一下,不光黑衣人大惊失色,林昀熹也被此举惊呆。
    她拈住暗器愣了片刻,突然“哇”一声大叫,手忙脚乱之际,胡乱朝那伙人丢出。
    离她最近那人小腿被刺穿,痛得呱呱大叫。
    其同伙或凝神戒备,或挥刀向她冲来,吓得她催马往一旁逃窜。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这算是救人于危难,还是惹火烧身?
    心脏砰砰乱跳,她唯求自己别腿软、别摔跤,能躲一时事一时。
    宋思锐明显受了不轻的伤,腿脚发软又似中毒,迷濛双眸紧盯林昀熹,静观她跌落马下,狼狈了极短一刹那,闪避暗器时却又异常灵敏。
    ——危急关头,她无意激发本能?
    宋思锐目露惊喜,颤声道:“昀熹!夺刀!”
    “夺、夺什么刀?”
    林昀熹哭丧着脸,恰逢一柄弯刀带着凛冽之气砍来,她侧身而避,不假思索抬起右手,以食指与中指成钳,夹牢刀背,随意一挑一翻。
    弯刀脱离那人的手,在半空中舞了个花,随后稳稳当当落入她的手。
    她未及细想,反手一刀,硬生生卸下对方半条臂膀!
    动作如行云流水,无分毫凝滞,快、稳、准且清奇雅致,完美无瑕疵。
    “啊——”
    她和那断臂之人齐声尖叫,呼声响彻山野。
    差别在于,对方青筋暴起,痛苦愤怒;她则面露震悚胆怯,泪光盈盈,就差哭着申诉,“呜呜,我好怕怕啊”。
    咱们不玩了,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快冻死了~
    今天跑了一天,这章是在吵闹的高铁和餐厅,戴着助眠耳塞写的~
    等我冷静一下再捉虫,谢谢大家包容(#^.^#)
    第四十二章
    #42
    刀光剑影有顷刻迟缓。
    在场黑衣蒙面人纷纷注视那衣不称身的“少年”。
    观其身形纤细, 听其嗓音绵软,再对应晋王三公子那声“昀熹”, 众人既惊且惶,招式渐趋凝滞。
    林昀熹手提滴血弯刀,随手招架, 疑心自己在做梦。
    这一刻,她又成了梦里的昀熹,拥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更获与生俱来的直觉。
    眼看宋思锐和萧一鸣遭人围困, 她未及细想, 挥刀将当先几名黑衣人逼开。
    一如梦境之中敏锐洒脱,她没再迟疑,也没再多想。
    唯一念头是——她得活下去, 和三公子他们一起活下去。
    最初的艰涩过后, 每一刀皆利落干脆。
    哪怕手中弯刀只是夺来的寻常兵器, 在源源不断的内力催发下,陡然光芒大盛,幻成一片片银青色幕,暴烈穿刺,让众人眼花缭乱。
    敢去她身边的挑战者无不受伤倒地, 剩下的人或凝招不发, 或转而加紧对宋思锐和萧一鸣的进攻。
    林昀熹能清晰从刀柄上感受刀锋划破对方皮肉的涩感,这在梦中未曾领略过。
    压抑心跳和恶心感,她步步紧逼, 冲出一条血路。
    萧一鸣先是被“林千金”突如其来的神威凛凛惊得一愣一愣,整个人如坠入云雾。
    在他印象中,这位娇柔孱弱的女子连走路都带点儿飘,还隔三差五找裴大夫诊治,针药不离。
    若非亲眼所见,岂能相信,这一招一式纯熟老练,威力无穷?
    待林昀熹砍伤了黑衣蒙面人的头目,血溅到他脸额,他才如梦初醒。
    该死!身为萧家第四代皇家内卫,他居然输给了一位柔弱千金?
    他打了个寒颤,振作精神,点起另一颗信号烟,领受伤部下奋起反抗。
    宋思锐却知晓,昀熹基本只和玩伴们闹着玩,未曾真伤过谁,更不曾经历“你死我活”的剧斗;且她半年来没动过真刀真剑,难免生疏。
    他硬撑着挺剑而刺,拼尽全力护住她后方。
    剑招穿织如日月流光交舞,虽因伤势与迷毒大大减弱了声势,但每一招皆瞄准敌方的弱处,四两拨千斤,不容小觑。
    林昀熹固然知他武功不凡,却从未见过他与人动手。
    目睹银剑幻成炫目光弧,她差点误把他看成傅家小哥哥。
    气息停滞,心驰神往。
    随着敌人逐一倒下,她渐觉气力不济,禁不住气喘吁吁。
    宋思锐艰难挪至她背后,为她守住后方。
    “三公子……”她语带哭腔,“我、我这是怎么了?”
    宋思锐自然没法当外人面前解释,唯有软言安抚:“别怕,别顾虑,咱们回去再说。”
    林昀熹见他居然半点没因她出手狠辣而震惊,心底惶惑又起。
    可她真没闲暇多虑。
    手起刀落,步如柔波,她和宋思锐等人联手而战,数十招后彻底扭转颓局。
    待萧一鸣带领数名伤势较轻的下属追赶逃亡敌人,林昀熹拿不定主意,遂丢下弯刀,抢去搀扶微略摇晃的宋思锐。
    他青袍破损,血迹教人触目惊心。
    “三公子,你还好吧?”她忍了将近一柱香的泪水夺眶而出。
    宋思锐心有余悸,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伙人一来便在上风位撒了药,害我和同伴中毒……幸好一鸣赶来接应,可你……你怎么也跟着……那丫头呢??”
    林昀熹这才记起自身换了男袍、骑马逃离品柳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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