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秦渺惯常的慵懒调调,似乎多用点力气说话都要累死他,像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提琴手,在家庭聚会上随意拨动了心爱的低音提琴。
    楚碎云此时正侧躺在床上,心脏瞎跳了两下,等到画面中央的那只杜宾转过头来,才回过神。
    杜宾听到秦渺的声音,回头看见秦渺,顿时从地上起来,兴奋地原地转圈圈。转两下,停下来,黑豆似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镜头,又转两圈,又看。
    好似在用全身表达:“陪我玩陪我玩!”
    视频只有十秒,停得突兀,狗狗还在转圈,秦渺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
    动物拥有治愈心情的神奇力量,楚碎云看过一只帅哥杜宾犯蠢的视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打下一行字,吐槽:为什么一只杜宾要取名叫宝贝啊?
    秦渺回答:哈哈哈,高兴了吗?
    楚碎云:好点儿了,我先睡了,晚安。
    秦渺:晚安。
    互相道过晚安,楚碎云把手机放好,这回手机没有再响起,他翻了个身,很快便进入梦乡。
    而此时,一栋乡间别墅内。
    秦渺对还在傻乎乎转圈的狗下令:“坐下,帕瓦。”
    杜宾听话地一屁股坐下来,吐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然后歪头看向秦渺。
    “表哥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居然在逗狗吗?”
    秦渺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座机,赵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听见了赵楷的话,秦渺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把手机收了起来。
    座机那头的赵楷又问:“对了,我刚听你叫谁‘宝贝’?我嫂子也在呢?”
    “不然还是谁?”
    赵楷一脸恶寒:“懂了懂了,肉麻死了。”
    “你大晚上打电话找我,做什么?”秦渺问。
    一听这话,赵楷气不打一处来:“哥,我亲哥,你心里没点数吗?今天该上班的日子,你跑别墅去躲闲了。不说让你学学瀚哥,你起码要去上班吧?”
    秦渺懒得理他,径自往楼上卧室走。赵楷没得到回应,不停地“喂喂喂?”、“你在听吗?”、“你是不是走了?”,在客厅里响个不停。
    第二天,楚碎云按时早起去上班。
    今天早上楚碎云看小雨心情挺好,明明前两周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他又不说。如今好了些,楚碎云也放下心。
    现在楚碎云不再接送小雨上学放学,楚暮雨说自己都是大学生了,李岑也已经被抓起来,让楚碎云多花点时间在他自己的事上。
    弟弟这么说,楚碎云一方面是弟弟长大的欣慰,一方面又有点舍不得。不过这种心情一段时间后便淡化,兄弟两人都渐渐适应了。
    上午十点出头,楚碎云正在整理资料,手机响了起来。
    楚碎云看了眼来电显示,意外地发现居然是翟欣。
    主治医生的电话,没人敢不接,楚碎云悄悄离开位置,跑去接电话。
    “翟医生。”楚碎云将电话接通,打过招呼。
    翟欣的语气不算轻松,说话直截了当:“小云,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您说。”
    翟欣顿了顿,而后一口气将事情说出来:“四年前你来我们医院就诊之前,实际上已经在另外的医院接受过治疗了,身上的外伤都是经过处理了的。来我们医院后,直接就是我接手你,因为你一直没有苏醒,所以给你看脑袋的问题。”
    楚碎云蹙眉,问:“这怎么了吗?”
    这件事是楚碎云从未听过的,他睁开眼睛就是在山岚市第一医院,所以潜意识便默认自己是受伤后就到了第一医院接受治疗。
    “所以我并不确定你失忆的原因是车祸。”翟欣说,“其实三年前,我们没有找到你失忆真正的原因,当时检查后,我们发现你并没有脑震荡。前段时间你重新找到我,让我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不是因为车祸失忆的。”
    “我认为,你上一次失忆,也是因为抑制剂误用。”
    上一次楚碎云因为健忘去看医生的时候,翟欣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想,没有告诉楚碎云,她认为他两次失忆其实都是因为抑制剂。
    楚碎云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问:“为什么您……现在忽然和我说这件事?”
    “我只是认为你有权知道,小云。”翟欣的声音有些叹息。
    “知道什么?”楚碎云觉得自己此刻突然变笨了,他听不懂翟欣在说什么。
    翟欣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或许我有些多管闲事了,小云。但这件事,我认为你需要和你的父亲好好沟通一下。毕竟所有的事都是他跟你说的,是他给你说你出了车祸,也是他劝你放弃找回那段时间的记忆。”
    “你好好想想吧,和你父亲谈一下,如果你想要找回记忆,联系我,我可以帮你。”翟欣最后留下这句交代,挂断了电话。
    楚碎云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上,茫然地透过窗户,从二十三层的风邈大楼俯瞰整个山岚市中心。
    翟欣挂断电话后的心情亦十分复杂。
    她只是个医生罢了,只负责将病人治好,病人的私事不归她管。可大约是由于认识楚碎云的母亲,小时候见过这孩子几面吧,在那天和楚父通过电话之后,翟欣便强烈地意识到,四年前的事另有隐情,而楚碎云有权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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