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和谢疏寒面前各自有一个白玉小酒杯,杯壁薄胎,倒入酒液后在灯笼烛光的映照下,玉杯泛着莹莹光亮。
    谢疏寒端起杯盏饮了一小口,桃花酿散发着沁脾的酒香,他品出这壶酒是百年份起步。
    百年桃花酿易醉,但也有个好处,便是无论往里头掺和什么东西,都会改变酒液原本的味道。
    他喝下的这口酒滋味如常,没有任何异样。谢疏寒略放下心,不必担忧杨铮又下什么迷药。
    两人闲话小酌。夜风与寒意都被灵力铸成的屏障阻隔在外,这一方小天地里温馨无比。
    杨铮为他斟酒,谢疏寒又饮下一杯。他借着仰头饮酒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杨铮。
    杨铮仿佛真的只是来促进一下夫妻感情的,没有其他举动。
    灯笼悬挂廊上,投下一片烛光,映得杨铮容颜愈显温润俊秀。
    谢疏寒不由啧啧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张温润尔雅的皮囊下,终究是一副恶人心肠。
    灯下看人,总显出几分浪漫。杨铮亦然觉得他的昭昭格外好看,眉眼精致,一颦一笑都璀璨夺目。
    如今气氛正好,杨铮的心情也十分好。
    他再为谢疏寒斟酒,抬目时神情脉脉,唇角微弯道:昭昭。你我相识数年,都不再是最初相见时彼此陌生的模样。多年来,情意已水到渠成
    咱们举行合籍大典,敬告天地,结道侣魂契,此生共赴长生大道。杨铮展颜一笑:可好?
    谢疏寒愣住,眼底错愕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反应过来,慢慢饮下手中这杯酒。
    最初相识这仿佛是个关键词,唤醒了谢疏寒久远的记忆。
    因为听到杨铮举行婚礼而产生的震惊情绪都安定下来,他脑海中只思考着那一个关键问题,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谢疏寒放下酒杯,手上没轻没重,磕在桌案上响了一声。
    美人微醺,双颊泛红,他呆呆的看向杨铮,你要与我举行合籍大典?
    你跟谢家定了娃娃亲。谢疏寒似乎已经醉了,他喃喃低语:是跟谁定的亲?
    自然是跟你定的亲。杨铮没料到未婚妻子是这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我两家长辈书信往来定下亲事时,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名字。
    难不成还是我跟别人定的亲?他抬手抚了抚谢疏寒的发顶,笑意更温和了些,语气宠溺道:傻昭昭。
    谢疏寒笑了一下,明眸皓齿,容颜极盛。
    杨铮救他出谢家、将他带回天衡宗时,也是这样说的。
    我幼时尚不知事时,家中长辈替我定了门亲事,说是谢氏族人。可我长大后两家渐渐疏于往来,我从未见过你。但一看见这竹笛信物,我便知晓,一定是你。
    谢家覆灭,你没有立身之地。而今我已功成名就,能庇护你一生。
    那一夜谢家血流成河,月夜与血色交织间,白衣剑修宛若神祗降临,将他带出沼泽,朝他伸出援手:昭昭,你可愿意跟我回天衡宗?
    谢疏寒一直记得,彼时满心忐忑与感激的他,将手交放在杨铮掌心里。
    他阖了阖眼,从回忆中走出来。装作不胜酒力的扶了扶额,摇摇晃晃几下后,直接伏倒在桌案上。
    避过杨铮视线的那一瞬间,谢疏寒眼神清醒理智,哪有半分醉意。
    他枕臂伏在桌案上,抬头茫茫然看向杨铮时,又是醉酒的憨态,眼中泛着莹莹水光:写着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杨铮重复道。耐心哄着醉酒的未婚妻子,拂开他脸侧的一缕乱发,谢疏寒你自己的名字。
    怎么?昭昭醉酒后,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吗?杨铮伸手捏了捏谢疏寒的脸。
    他的昭昭皮肤敏.感娇.嫩,他没怎么用力,却在谢疏寒脸上留下个红印子。
    谢、疏、寒?谢疏寒傻乎乎的笑:你跟谢家的谢疏寒定亲的?
    杨铮今晚难得满心柔情,宠溺的看着未婚妻子,点了点头:是。跟你定的亲。
    谢疏寒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往事脉络清晰,一切阴谋暗线都在此刻变得清晰明朗。
    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底闪过一抹不可察的意味深长,跟我定亲的啊。
    谢疏寒稍微一放松,醉醺之意便涌上来,眨眼间倒是真的醉了。
    杨铮从喉中发出一声闷笑,重复着肯定道:自然是跟你定的亲。
    喝醉酒的昭昭傻乎乎的,又乖巧可爱,他甚是喜欢。
    认识这么多年,杨铮在今天才对未婚妻子多了一丁点儿的了解。他观谢疏寒模样,难得起了玩心。
    不是显露人前的温润如玉,也不是人后的阴鸷,是只对着谢疏寒才有的促狭心情。
    杨铮伸出手掌在谢疏寒眼前晃了晃,晕陶陶的未婚妻已经眼神飘忽,对面前的晃动物没有反应了。
    杨铮晓得他意识不清,还要故意捉弄道:怎么样?昭昭考虑得如何?
    下个月春暖花开,时节正好,你我举办合籍大典罢?
    陆衍回到山腰间的住处后点了灯。
    晶莹剔透的常相见在烛光映照下莹莹生辉,是温暖又好看的橘黄色。
    吸收血珠后呈浅红的茎叶脉络与暖黄的色调糅杂,两种颜色相辅相成,是一抹夺目风景。
    陆衍打开窗,看着外头一片昏暗,只余门前檐下的灯火照亮一隅之地。
    晚夜黑暗,明日的天象改变从现在已经开始有了预兆。风渐起,卷着冬夜的冷意吹拂进来,他手中的常相见被吹得左右摇曳。
    千里传音镜忽然亮起,陆衍接起后,那头是沈怀梦做贼般心虚的声音:师兄,我、我和季宏邈在藏书阁看见一本古籍,上面有写那个法阵的作用。
    陆衍发现杨铮地下秘室的妖异法阵后,便记下了那法阵的模样,交由沈怀梦和季宏邈去查清法阵的作用,如今有了结果。
    他修为比你高,入门比你早,你要叫他季师兄。陆衍纠正师妹的错误后,问道:法阵是做什么的?
    沈怀梦有些迟疑,仍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是魔修那边的东西,名字叫血魔法阵,用于吸取他人血液灵力供自身修炼。
    师兄?沈怀梦半晌没听见陆衍有什么反应,不由询问道:师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陆衍道。
    他想起正与杨铮共处一室的师娘,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已知晓杨铮不是好人,唯恐杨铮此时对谢疏寒做些什么,思虑片刻,向沈怀梦道:再借用一次你族秘法。
    你要干嘛?
    陆衍言简意赅:有事。
    沈怀梦只好飞来给他施法,秘法生效,陆衍隐匿气机后,立即匆忙往峰顶上去。
    踏过长长的山阶,陆衍左转往前,师娘院落透出的光亮已经近在眼前。
    陆衍堪堪抵达,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下个月春暖花开,时节正好,你我举办合籍大典罢?
    陆衍骤然止步。
    激动急迫的情绪被迫平止,他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彻心扉。
    陆衍不由后退了半步。前方烛光明亮,再往前便是师娘的院落门前。
    但陆衍退却了。
    他慢慢后退,将自己藏匿在身后无边的阴影里。
    妖族秘法使然,杨铮和师娘不会发现他。他身处黑暗中,将杨铮师娘二人相处的情形一览无余。
    廊下对酌的两个人姿态亲密。谢疏寒已经醉了,意识不清的枕在桌案上睡着。
    杨铮俯身凑近,长发从肩后滑落,轻轻坠在谢疏寒脸旁,与他的头发落在一起,宛若一体。
    一如他们的关系,夫妻一体。
    杨铮垂目凝望了半晌,他似乎是头一次离他的昭昭这么近,近得呼吸时的气息拂在谢疏寒的脸颊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指宽的空隙。
    最终,杨铮没做太过僭越的举动。他只是低头在谢疏寒脸侧落下一个吻,便退开了身形。
    夜晚风渐起,吹得廊下悬挂的一盏盏灯笼来回摇晃,烛火摇曳明灭,照得谢疏寒的脸时而明亮,时而晦暗不清。
    他被这晃眼的光影惊扰,眉心渐渐蹙起,睡得不太/安稳。
    杨铮见状,摩挲了一会儿谢疏寒的脸颊,便将他打横抱起,往卧房中走去。
    陆衍见此情形,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在发觉自己的动作后,他又立即克制住。
    他情绪压抑,沉默的伫立在阴影里,手掌紧握成拳。
    陆衍眼底猩红之色与黑雾交织,无数不甘与暴戾充斥心头,妒火熊熊,几乎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怀梦:师兄,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陆衍:听到了
    读者:大大,你听见我让你日万的话了吗?
    我(摇头):听不见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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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陆衍站在黑夜中, 一错不错的盯着前面的屋子看。他眼底暗沉沉的,没有任何光亮。
    杨铮抱着谢疏寒进了卧房里。
    卧房的窗纸上透出一抹剪影,陆衍见之, 心头的烈火烧得更旺。
    啪嗒。
    忽然一滴微凉的水珠砸在额间。
    陆衍一怔, 心头的炙火安静了片刻。他抬头观望天色。
    今夜无星也无月, 天空上是层层密布的乌云。
    天象预兆明日有变, 实际上如今已经改换了天气。陆衍感受到风刮得越来越冷, 狂风烈烈,将他的衣角吹乱。
    雨滴先是稀稀疏疏的落下, 仿佛在试探一般, 几息功夫便声势浩大起来, 噼里啪啦下落起了大雨。
    冬夜里本就冰冷,又下着雨, 愈发显得寒气逼人。
    陆衍顷刻间被淋得湿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说不清是被雨雪冻的还是心如死灰所致, 配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显出几分可怖。
    正当陆衍心渐渐沉底时, 窗纸上人影晃动,杨铮走了出来。
    陆衍见状不由一怔, 慢慢的又往身后处的阴影里退了几步,藏得愈发严实, 不叫杨铮有丝毫察觉。
    杨铮离开谢疏寒的卧房, 抬脚迈出正堂的门槛。他看见大雨也没有迟疑,撑伞直行至院落外, 才顿了顿脚步。
    杨铮侧首回望,目光遥遥落在谢疏寒的卧房,半晌后可惜的叹息一声, 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衍冷眼旁观杨铮离去,直到杨铮的气息消失在这片地界上,他心头的炙火才稍稍熄灭,但眼中的猩红之色却未消退。
    陆衍在黑暗中伫立良久,任由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他淋雨淋得浑身冰凉,眼眸越发幽深。
    片刻后,抬步往谢疏寒房中走去。
    陆衍进了正堂,反手关上大门。径直推门进了谢疏寒的卧房。
    杨铮留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火,卧房中光线朦胧黯淡,陆衍看见谢疏寒醉醺醺的躺在床上,脸颊红扑扑的,好像已经睡着了。
    杨铮不会照顾人,只是把谢疏寒放在了床上,钗裙都未解下,这样肯定睡不安稳。
    但这反而让陆衍心情稍稍平静。
    他站在床旁看了一会儿,影子将谢疏寒笼罩在内,若同圈进在自己地盘里的所有物。
    片刻后,陆衍细心的替谢疏寒卸下发间簪钗,乌发散落枕上铺就一片墨色,衬得谢疏寒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越发好看。
    师娘?陆衍轻声唤了一句。
    谢疏寒自然没有回应。他伸出手,指腹落在谢疏寒的眼尾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没有看见那粒小痣。接着指腹移开,细细描摹着谢疏寒的面容轮廓。
    陆衍以灵力烘干了衣袍长发,但身上淋雨留下的寒气却未褪去。手指划过谢疏寒脸颊留下冰冷的温度,半醉半睡的谢疏寒不适的蹙了蹙眉心。
    陆衍见谢疏寒眉心越发紧蹙,恋恋不舍的在柔软的唇瓣上摩挲片刻,接着收回了手。
    谢疏寒的胳膊垂在床侧,陆衍半蹲下来,看见他指尖上不慎被常相见割破的伤口。
    伤口不大不小,如今早已止了血。他下午便注意到了师娘手上的伤,但师娘没有给他关心的机会,转身去与杨铮说话。
    陆衍垂目专注的看了半晌,低头含住青葱玉指,舌头舔舐着伤处。
    指尖传来的吮吸濡湿感惊扰了谢疏寒,敏感异样的感觉自指尖传遍全身。
    他动了动手指,那人便顺着指骨轻轻舔舐而上,最后在他的手心吻了吻。
    谢疏寒眼睫颤了颤,迷茫的睁开眼,入目是头顶的雅致床帐。他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顺着感觉慢慢侧过头,看见了床边的人。
    谢疏寒醉意犹在,眸中水光潋滟,陆衍?
    陆衍抬起头。他无声的与谢疏寒对视着,暗红的双瞳撞进谢疏寒的眼里。
    陆衍忽然轻笑了一声,解了外袍翻身上榻,抓起谢疏寒的双手交叠按在头顶,一只手别过谢疏寒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昭昭。
    他叫谢疏寒的小字。
    醉酒时的谢疏寒格外乖巧,他顺从的应着陆衍的手劲,迷蒙抬头仰视着身上的人。
    听陆衍唤他,还咕咕哝哝的应了一声,声调柔软,像只撒娇的猫。
    昭昭。陆衍眉眼专注的凝望着谢疏寒,吻了吻他的脸颊,不要与杨铮合籍。
    他低声轻语,如情人间的呢喃,轻哄道:他不配。
    谢疏寒大脑混沌,意识不清醒,思维钝钝的问:为什么?
    陆衍从喉中发出一声轻笑,他抵着谢疏寒的额头,两人鼻间碰着鼻间。
    他从谢疏寒近在咫尺的湿润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吻了吻谢疏寒的眼睫,毫不避讳直言道:因为我要与你合籍。
    话音刚落,他的唇覆上来。
    陆衍的唇也是冷的,雨夜的寒气渡给谢疏寒,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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