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开泰坐在县衙条案后面的椅子上,瞧见时清进来,懒洋洋地站起来走过来,拱手说,“不知小时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时清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完全不介意,“没事,你现在迎接也还来得及。”
    钱开泰被噎的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时清这个人,根本半点官腔都不跟她打。
    时清今天就是在这儿歇歇脚督促一下善后男眷的事情,紧接着还要继续赶路,不可能跟钱开泰耗着,便开门见山的说事情。
    “听说您这儿山匪为患,我来的时候顺便帮您剿了,谢就不用谢了,就是山上还有点事情需要您善后,您看?”
    时清看向钱开泰,语气还算客气。
    钱开泰心想我谢你全家啊!
    她坐在时清旁边,官腔十足,“这事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钱开泰端起茶盏说,“安置男眷们需要银子吧?给他们安排新身份也需要银子吧?包括其他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都需要银子。如今县衙里没这么多闲钱,所以急不得。”
    时清跟她一样端起茶盏,问,“那你给个时间,这事什么时候能办?”
    “最快年底吧。”钱开泰看向时清,“不知道小时大人有没有时间在这儿等呢?”
    云执坐在旁边,微微皱眉,薄唇已经抿了起来。
    年底?
    天气一冷,那些男子没有谋生的能力,都被困在山上,可怎么过冬?
    这县令分明是不拿人命当命看。
    钱开泰办事就靠一个拖字。
    等把事情拖过去了,也就不要办了。
    你也不能说她没干,她只是干的慢而已。
    更何况她心里看时清不顺眼,本来就想为难她给她点脸色看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按她的要求办事。
    钱开泰慢慢抿着茶,嗤笑着说,“小时大人本事滔天,要么等本官安排,要么您自己去办。”
    时清笑了,“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时间吗?”
    钱开泰看向她。
    时清道:“看你下葬的时间我多得是!”
    “还等到年底,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给自己织根绳准备吊死吗?”
    “京城我府上的棺材运到你这儿不过半天的事儿,这半天里我若是看不到你办事的态度,明天这个时候就是你入土的时候。”
    钱开泰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磕放在桌面上,“时清,你看清楚这儿是谁的县衙!看看我是谁!”
    时清嗤笑一声,将茶盏直接砸在钱开泰脚边,“啪”的一声,吓得钱开泰眼皮哆嗦。
    时清问,“怎么着,还想对朝廷钦差动手?”
    她话音落下,外面御林军已经将刚才听见钱开泰声音准备冲进来的衙役围住。
    钱开泰脸色一白,气焰顿时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时清坐在椅子上抬眼看钱开泰,“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奉旨让你办差你在这儿跟我耍什么官威,不就是记恨我剿了匪吗?”
    “今天这差事你要是办不好,你就跟那群劫匪住一屋,你们关系不是好吗,秋后问斩的时候你走她前头怎么样?”
    钱开泰脸色难看,“我又没说不办,我是说衙门银子不够,要缓些再办。”
    “你既然提到了银子,我就得问问你了。”
    时清好奇,“朝廷每次拨的剿匪银两都去哪儿了,用这笔银子难道还安置不好山上的男眷们?”
    “还是说银子全被你私底下吞了?”
    时清笑,“要是这样,劫匪还真得走你后头了。”
    “你——”钱开泰刚要说话,时清就把圣旨掏出来。
    钱开泰不情不愿地低头跪下接旨。
    “……限钱开泰半月之内安置完所有男眷,若是有一人安置不妥,革职查办。”
    时清撩起衣摆蹲在钱开泰面前,圣旨卷起拍她脸颊,“办吧。”
    钱开泰瞪着时清,“你娘虽是御史,可我姑母却是钱大人。时清,做人不要太嚣张,小心不知道怎么死的。”
    时清咋舌,“威胁我没用。”
    她站起来,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钱开泰,“我若是活不过明日,今晚必定找人带走你们。”
    她都从剧情激活嚣张到现在了,她怕谁?
    时清从钱开泰的县衙离开之前,想起什么提了一句,“赈灾的银子具体多少我比你清楚,要是少了一块——”
    她笑,伸手弹了下云执的剑柄,“我就割你的肉补上!”
    “……”
    钱开泰大腿上的肉顿时就是一紧。
    由时清看着银子,钱开泰是半分都不敢动。
    若是按着平时,这银子她肯定要拖上半个月才往下送,现在却不能再耽误。
    送银子以及安置男眷,钱开泰都办的不甘心,心里窝着股火气。
    时清前脚离开,她后脚就进了京拜见钱大人。
    天色渐晚,钱母正在书房里见客,听闻钱开泰过来,便让她站在门口说话。
    “又是时清。”
    比起时鞠,她女儿时清显然更为棘手。
    她像一尾灵活的鱼,哪里都要掺和一手。
    钱家如今收敛至此,她还是能揪住钱开泰的把柄。
    钱母摩挲手里的茶盏,目光沉沉,“这个人不除,对你我终究是不利。”
    应付完钱开泰,钱母看向斜对面的椅子。
    屋里没有掌灯,光线阴暗看不见五指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披着斗篷的客人。
    钱母说,“钱开泰是保不住了,时清上折子的那一刻,皇上就没打算留她在京畿周边继续做官。皇上对钱家,终究是防备着。”
    在孙启冉倒了后,便纵容长皇子背地里动作,剪去钱家想往外开散的枝叶,逼得她不得不低调行事。
    如今看皇上这个意思,倒是有扶持时家跟她制衡的感觉。
    时清这已经是第二次涉及到钱财的差事了。
    若是让她活着回京,这户部的空缺,是她的还是钱焕焕的,还真说不准。
    椅子上那人缓缓开口,“想要除掉时清,要先除掉她身边的云执。”
    事情如果有了变数,就把这个变数抹去,让一切回归正轨。
    钱母沉思片刻,“我明白了。”
    第59章 池浅王八多。
    从钱开泰的县衙出来后,时清几人按着原定目标一路往前。
    只是耽误了些时间,临到傍晚的时候还没找到客栈歇脚。
    “要不找个没有虫蚂的地方将就一晚上?”云执瞬间来了精神,比住客栈还高兴。
    时清狐疑的扭头看他,“晚上都没地方住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云执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的说,“我一直想着行走江湖的时候住不到客栈,晚上露宿野外。”
    为了这个,他在家杀鸡的时候格外认真,能把鸡毛拔的干干净净。
    云执不会做别的菜,但是柴堆烤鸡特别拿手。
    云府的下人时常能在晚上看见小花园的石子路上冒烟,那绝对是云执蹲在那儿就着月光在烤鸡,全当自己就身处江湖中。
    起初下人还急着提桶打水来灭火,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都见怪不怪。
    今天可算真的遇着机会了。
    云执拍着胸口说,“我给你们抓野鸡抓鱼。”
    时清倚着车壁看他,沉吟了一瞬,说道:“可是咱们干粮很多,肉脯也有,就连油炸的小鱼干都带了,为什么不吃现成的?”
    她灵魂一击,“是小鱼干不香吗?”
    “……”
    香。
    李氏仔细的很,临出门前恨不得把厨子一并给她带过来,再加上时清本来就爱在马车里吃东西,所以准备了很多吃食。
    云执顿了顿,“那我给你们生火。”
    他腰杆挺直,微微扬眉,“一看你就不会生火。”
    时清跟蜜合和鸦青,一主两仆,没有一个是下厨做过饭的,肯定连怎么生火都不会。
    时清轻轻叹息,伸手从车壁暗箱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盖子拔掉轻轻一吹,火苗就起来了。
    时清把火苗递到云执面前,眨巴眼睛,“少侠,您看这火势行不行?”
    都够给他烫个头了。
    “……”
    云执薄唇轻抿,眼睛直直的看着时清,随后猛地又想起什么,眸光一亮,“那我给你找驱除蚊虫跟蛇蚁的草药。”
    他跟师傅学医,这个是入门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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