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拍他肩膀,“你努力努力,武功绣花两手抓。”
    时清想起来,“你是不是这两天都没摸过针?不会把好不容易学会的穿线又忘了吧!”
    “……”
    云执薄唇轻抿,抖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堵。
    “没有忘。”
    会绣花有什么好的?会绣花的能像今天晚上那样救她吗?
    云执懒得理时清,回去后洗漱完就要往床上躺。
    跟府上不同,营帐中就只有一张军旅床板,勉强能睡两个人,没有软榻也没有屏风。
    云执站在床前面,“就不能再弄一个床进来吗?”
    “咱俩刚成亲没多久就分床睡?”时清示意他,“那边还有张桌子,实在不行你凑合一晚上,”
    她说,“你们会武功的人,不是绑个绳子就能睡觉了吗,还挑什么地方要什么床。”
    云执可没睡过绳子,更没睡过桌子。
    他晚上那口气还没消,故意往床沿上一坐,“我要睡床。”
    时清诧异的扭头看他,“那我睡哪儿?”
    “你爱睡哪儿睡哪儿。”云执蹬掉鞋子往床中间一躺,双手枕着手臂,翘着腿,不管不顾的语气,“反正我要睡床。”
    时清还是头回见到有人在她面前耍横的。
    “真的?”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时清笑的危险,“这可是你说的。”
    云执一个在府里都会在床跟软榻之间拉上屏风的人,面皮薄的像张纸,就这还敢跟自己耍无赖?
    时清将手里擦脸的毛巾往桌上一摔。沾水的毛巾带有重量,“啪”的声砸在桌子上。
    云执心脏吓得一哆嗦,眼睫毛跟着轻轻颤动,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滑,余光偷偷瞥时清的方向。
    老实说,他已经有点怂了。
    时清把披在外面的外衫脱掉随手搭在衣架上,将满头长发挽起来,“既然是你主动的,那我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我不行。”
    她朝床上扑过来,一副想就地圆房的表情。
    “!!!”
    云执瞬间弹坐起来,直接从床上光脚跳下去,手指着时清,“你你你——”
    他“你”个不停,脸通红。
    时清眉眼弯弯的占据整张床板,美滋滋的躺成大字状,“跟我斗?”
    “就这点脸皮还敢行走江湖,我看你是没见过人心险恶。”
    “……”
    现在见识到了。
    云执看她只是为了抢床就出此下招,不知道是气是羞,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大刀金马的坐在床边不动弹。
    活像个受气小夫郎。
    时清侧身撑着脸看他,“生气了?”
    “跟你闹着玩的,怎么可能真让你睡桌子,”时清往里挪,抽了个枕头放在床板中间,“床分你一半。”
    她主动退让,云执又不好意思了。
    他从记事以来就是自己睡的,还没跟人同床过,尤其是跟女人。
    云执摸摸鼻子,又挠挠后脖颈,侧眸用余光看时清。
    时清自穿书以来养成的最好习惯就是沾床必睡。
    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中午也不睡午觉,何况今天是真的疲惫,她就躺在枕头界限的那一边,睡的规规矩矩。
    平缓的呼吸声落在耳朵里,云执倒是没那么局促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眼里滑过一抹狡黠,想伸手去捏时清的鼻子。
    手都伸出去了,但是看她睡得这么香又讪讪的收回来。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跟时清计较呢。
    云执骄傲的挺起胸膛,每次他原谅时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高大。
    两人睡下的时候,别的营帐中还亮着灯火。
    长皇子坐在孙绾绾的床边看她绑着纱布的小腿,伤口上已经上了药,就这还是在纱布上氤氲出些许血迹。
    他眉头紧皱,语气关心,“怎么伤的这么重?”
    孙绾绾脸色苍白,比起小腿上的伤痛来说,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以后可能要瘸的事实。
    她咬紧牙关,眼睛通红,恨意几乎写在脸上。
    孙丞相站在一旁,神色中露出几分属于母亲的不忍跟悲痛,嗓音低哑,“御医说是伤到了骨头。”
    长皇子看着孙绾绾的腿,轻轻叹息,“她父亲若是知道了,不知该如何难受。”
    “还没敢往京城那边说,”孙丞相道,“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孙氏因为孙黎黎被禁足留在府中,这次也没跟着过来,还不知道孙绾绾受伤的事情。
    孙丞相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长皇子到旁边说话。
    长皇子替孙绾绾把腿上掀起来的被子盖好,“好好休息,别的无须多想,总能治好的。”
    两人避开孙绾绾,到桌子前坐下。
    看到孙丞相有话想说,长皇子就让人稍微退后一点,但并未出营帐。
    “你同我说实话,绾绾那腿当真是碰到野猪伤着的?”长皇子声音淡淡,凤眼扫过来,略带上位者的威严跟压力。
    孙丞相头低着,扯着袖筒抹了下眼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她把圈地跟今晚狩猎刺杀的事情跟长皇子和盘托出。
    孙丞相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倒不是因为她信任长皇子,而是她们就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圈地得来的好处,长皇子又不是没间接享受到。
    孙氏跟长皇子是手帕交,因着这个关系,孙家平时可没少往长皇子府送东西。
    长皇子虽然贵为皇上的亲弟弟,可朝廷关于皇亲国戚的开销用度是有数目限制的。
    光靠发的那点俸禄生活,如何维持长皇子府的排面以及奢靡生活?
    圈地这事,不过是孙丞相她在前面做,长皇子在后面撑腰罢了。
    如今眼见着东窗事发,孙丞相怎么能不抱紧这根救命稻草?
    “钱世女回京多日忍而不发,定是在收集足够的证据,我现在就像是粘在她渔网上的鱼,只能拼死挣扎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钱焕焕还没进京时,我的人就已经朝她下手,包括回京后绾绾也刺杀过钱焕焕多次,可回回都是被时清的夫郎云执所救。”
    “今天本是最好的时机,奈何……”
    孙丞相手指紧攥成拳压在腿上。
    奈何没除掉对方,反而折进去孙绾绾一条腿。
    这种仇这种恨,让她孙家怎么罢休?
    “时家本来跟这事无关,是她时清非要搅合进来,那便留不得她了。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气候,将来只怕是祸患。”
    时清她可比她母亲时鞠要肆无忌惮多了。
    都是朝野中的狐狸,这两人又怎么能看不出来皇上对时清另眼相待。
    “皇姐倒是挺喜欢那孩子的。”
    长皇子端起茶盏,抬眸看向孙丞相,意味深长,“这可是她手里的一把新刀,还在打磨。”
    本朝督察院是直接听命于皇上,都御史更是皇上一手选拔出来的人才。
    面上看来,都御史监管皇上跟群臣,处处规劝皇上的言行跟举止是否合乎规范。
    然而实际上,不过是唱黑白脸给众人看的罢了。
    都御史手下的御史言官们,才是把控朝堂风向的一群人。
    本朝规定不斩御史,所以她们什么都敢参。
    这群人就像是皇上养的蝗虫,是她打磨锋利的一把文字刀,不见血不进鞘。
    “您说新刀的意思是?”孙丞相心头一凛,眸光幽深,不自觉压低声音,“皇上她,已经在为新皇培养势力了?”
    现在东宫还没有主子,太女的人选也未定。但几位皇女明显已经长大成人羽翼丰满,关于权力的争斗早就悄悄开始了。
    长皇子神色淡淡,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上位者最典型的特征,话只说一半,让人去猜他的意思。
    孙丞相现在可没有心思关心太女是谁,钱家的刀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了。
    孙丞相朝长皇子行礼,跪在地上,“求殿下救我孙家性命。”
    “绾绾上次过来,我便告诉她,莫要在这种关头横生枝节。你孙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做事怎么能让人拿着把柄?”
    “先是黎黎被禁足,再是今晚刺杀。”
    “有些事,你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的干脆利落。”
    长皇子轻轻放下茶盏,垂眸看她,“现在已经这般拖泥带水,连时家都牵扯进来,你要我怎么救你?”
    他很明显是不想跟皇上看中的时家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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