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向丛霁望去,低声道:对不住,教陛下担心了。
    痛楚已退,但他的体力尚未恢复,头脑尚且有些昏沉。
    他吃力地抱住了丛霁,未多久,身体竟然又滚烫了。
    但这滚烫与适才的滚烫截然不同,他觉察到自己无所遁形的窘状,探过手去,勉强遮掩住了,继而难堪地对丛霁道:陛下,不许看我。
    非礼勿视,丛霁自觉地偏过了首去,他怀中的温祈不住颤抖着,还出了一层细汗。
    温祈全无章法,反而将自己弄疼了,是以,他不得不向丛霁求助:陛下,帮帮我。
    丛霁闻言,并未拒绝,以免温祈难堪,并未回过首去。
    温祈紧阖着双目,羽睫轻颤,手足无措。
    丛霁并不在意,许久后,吻了吻温祈汗湿的额头:你还好么?
    我无事。温祈不知该如何面对丛霁,以致于不敢掀开眼帘来。
    上一回,他哭着向丛霁求饶,要丛霁放过他,然而这一回,他竟是
    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上一世,他明明对此毫无兴致,定是由于这具身体的缘故。
    待得吐息平静,他才战战兢兢地掀开眼帘来,却是低垂着双目,依然不敢看丛霁。
    丛霁目不转睛地望着失而复得的温祈,并将温祈拥得紧了些。
    为了化出双足而起的热度已经退却了,温祈的体温恢复如初,然而,被丛霁的体温一烫,心尖竟是猛地一颤。
    他忍了又忍,末了,被羞耻逼出了些微哭腔:陛下陛下
    丛霁紧张地道:你有何处不适?你且忍忍,朕为你传太医来可好?
    温祈用左手捂住了面孔,用右手指了指:陛下我
    丛霁会意,轻轻地拍着温祁的背脊,软声哄道:莫哭。
    他生怕伤着温祁,只能轻一些,再轻一些。
    怀中的温祈用左手捂住了面孔,通红的双耳,紧紧抓着他衣料的右手指尖以及蜷缩的趾尖却是无处躲藏。
    这一回较上一回稍久些,温祈的小腹略略抽搐了一下,双足还胡乱地蹬了数下,才安静下来。
    丛霁扫了眼自己的掌心,立即取了锦帕来,拭净了掌心,又为温祈擦拭。
    温祈吐息不定,猝然意识到自己而今身无片缕,已全然落入丛霁眼中了。
    他旋即自丛霁怀中退了出来,抱着双膝,坐于一旁,尽量将自己遮掩起来。
    少时,他闷声道:恳请陛下赐衣衫予我。
    话音落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入了他耳中,他惊恐地抬眼望去,丛霁果然解开了腰间鞶革,紧接着,外衫、中衣层层散开。
    这暴君要临幸我么?
    见我化出双足便迫不及待了?
    这暴君之前放过我,便是因为我下/身尚是鲛尾罢?
    他并不想被这暴君临幸,但思及适才的滋味,竟顿生动摇。
    下一息,他倏然站起身来,拔足欲逃,新生的双足却是一软。
    丛霁一手扶住温祈,一手将外衫褪下,披于温祈身上,才命内侍去寝宫取一身常服来。
    却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温祈松了口气,忽而闻得丛霁问道:你出了一身汗,可要沐浴?
    这暴君打算趁我沐浴之际对我下手么?
    思及此,纵然浑身粘腻得难受,他仍是摇了摇首。
    丛霁却是命人去备浴水,后又细细嘱咐道:你应当已无恙了,朕这便回寝宫去了,你若有何事,定要着内侍向朕禀报,待得天明,朕再来探望你。明日,尚衣局的岑奉御会来为你量体裁衣,这几日,只得委屈你穿朕的旧衣了。你这双足瞧来全无气力,等你行走无碍,朕送你去崇文馆念书。
    温祈一手抓着身上外衫的前襟,一手情不自禁地扣住了丛霁的手腕子,发问道:陛下要去临幸妃嫔了么?
    丛霁含笑道:朕不去临幸妃嫔,如何能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一个余时辰前,温祈还以为自己将要毙命,遗言之一便是祝这暴君子孙满堂。
    他如今想来,登时心生不快。
    陛下不许走。他慌忙环住了丛霁的腰身,君无戏言,陛下曾承诺过我,今日要整日陪伴于我。
    眼前这温祈着实是自相矛盾,明明不愿侍寝,生恐被自己临幸,却又不许自己离开。
    丛霁确实放心不下温祈,遂颔了颔首:好罢,朕不走。
    一人一鲛说话间,常服已取来了,浴水亦已备好了。
    丛霁令内侍搬了屏风来,挡住浴桶,而后将温祈扶至浴桶前,提醒道:你且先试试水温。
    温祈试了试水温:稍微烫了些。
    丛霁命内侍添了些凉水,问道:如何?
    温祈又试了试水温:尚可。
    丛霁便将温祈抱入了浴桶中,随后行至窗枢,背对着温祈,道:安心罢,朕不偷窥你。
    温祈显然防备着他,连水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苦笑一声,遥望着太阴。
    再过十日,便是九月十五了。
    一月又一月,永无尽头,除非他驾崩。
    温祈已化出双足了,再过一阵子,便能去崇文馆念书了,明年春便能参加春闱了,春闱过后即是殿试,殿试过后,他会将温祈送往翰林院为官具体品秩由温祈的殿试成绩决定。
    过一两年,他会将温祈外放做官历练。
    倘使一切顺利,五年后,他便能自行了断了。
    到那时,他便无须再为每月十五的到来而惴惴不安了,只需于十八层地狱承受各种酷刑便可。
    那厢,温祈沐浴罢,欲要从浴桶中出来,却因双足无力而不得,只能朝着丛霁道:麻烦陛下抱我出去。
    丛霁回过神来,用一张黑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目,方才到了温祈面前,伸出手去。
    温祈怔了怔,继而握住了丛霁的手。
    丛霁一施力,温祈即刻扑入了他怀中,他抱着温祈去了床榻,待温祈穿妥衣衫后,才扯下了黑布。
    之后,他令内侍更换浴水,自去沐浴了。
    沐浴罢,他回到床榻前,方要躺下,却听得温祈道:陛下可是生我的气了?
    第40章
    丛霁对温祈所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安心罢,朕不偷窥你。
    其后,丛霁再也未对他讲过一句话,丛霁的动作很是温柔,与先前一般,但丛霁面上喜怒不辩。
    他忽觉忐忑,才有此问。
    丛霁不答反问:你认为自己何处惹朕生气了?
    温祈垂着首,攥着手指道:我对于陛下而言是个麻烦,又娇气又爱闹脾气;我不愿侍寝,却弄脏了陛下的手;我还妨碍陛下去临幸妃嫔。
    首先,你于朕而言,并不是个麻烦,你娇气也好,爱闹脾气也罢,皆是你的可爱之处;其次,朕若是不愿意,你勉强不了,此事你不必放于心上;最末,朕若是执意要临幸妃嫔,你亦妨碍不了,此事你亦不必放于心上。丛霁抬手摩挲着温祈的发丝道,睡罢,莫要再胡思乱想。
    温祈可怜兮兮地道:可是陛下适才明显是一副不愿理会我的模样。
    丛霁解释道:朕适才别有所思,并非不愿理会你。
    当真?温祈眼巴巴地望住了丛霁。
    当真。丛霁抬手覆上温祈的双目,快些歇息罢。
    丛霁惯用右手,温祈陡然发现眼前的丛霁用的却是左手,连帮他之时,用的亦是左手。
    他拨开了丛霁覆于他双目之上的左手,低首去瞧丛霁的右手。
    这右手被衣袂遮住了大半,乍看之下,并无异样。
    他扣住丛霁右手手腕子,正欲细看,一眼便看到了虎口处的一圈牙印子。
    这牙印子正渗出血来,令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丛霁曾将这右手往他口中送,防止他咬到舌头,他似乎还曾饮过丛霁的血液。
    当时他已陷入混沌了,神志逐渐涣散,如今思量半晌,方才笃定自己确实曾饮过丛霁的血液。
    本已远去的血腥味猝然间漫遍了他的口腔,他心疼得双目泛红,望向丛霁:陛下,疼不疼?
    丛霁摇首道:不疼。
    这个答案在温祈意料之中,他又问丛霁:陛下,你为何不做包扎?
    朕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区区小伤,并不打紧,为何要做包扎?丛霁抽出手来,安慰道,莫哭。
    温祈的眼泪却是应声流淌下来,他揪住了丛霁的右侧衣袂,呜咽道:都出血了,怎会不疼?陛下又骗我。
    丛霁瞧了眼满床的鲛珠,继而凝视着温祈,改口道:好罢,疼得厉害。
    温祈瞪着丛霁道:陛下勿要敷衍我。
    丛霁无奈地道:你要朕如何言语,才算不得敷衍?
    温祈理所当然地道:自是请太医来为陛下好生包扎。
    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罢?丛霁又被温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命内侍传太医来。
    刘太医匆匆赶来,见今上端坐于床榻之上,而幼鲛则藏于今上身后,断定应是一人一鲛于房事中出了甚么岔子,未料想,今上竟是伸出了手来:劳烦刘爱卿为朕包扎。
    今上虎口处有一圈牙印子,不深不浅,尚在渗血。
    怪不得这宫中皆在传今上得了一烈性美人,果然不假。
    今上素以铁腕著称,待这鲛人却甚是纵容。
    他利落地为今上将伤口包扎好,便告退了。
    朕已满足你的要求了,睡罢。丛霁躺下身来,阖上了双目。
    温祈气呼呼地道:包扎伤口并非满足我的要求,而是为了陛下自身,陛下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
    你所言甚是,朕知错了。丛霁生志不坚,且早已因多次自残而麻木,是以,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要并未残疾,能行动自如便可。
    他瞧着温祈,顿生疑惑:朕当时为何要遍寻鲛人?又为何要执着于长生不老?
    温祈并不认为丛霁是当真知错了,但他全无法子。
    他枕于丛霁左臂之上,侧身对丛霁道:陛下,你纵然不怕疼,亦理当为了南晋顾惜自己。
    丛霁淡淡地道:朕乃是暴君,朕的子民十之八/九正盼着朕早日暴毙,朕为何要为了南晋顾惜自己?
    不错,丛霁乃是暴君,最初温祈被奉于丛霁后,便打算刺杀丛霁,不知不觉间,他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丛霁待他过于温柔了,温柔得消磨了他的杀心。
    而今,相较于刺杀丛霁,他更希望丛霁能改过自新。
    于是,他大着胆子道:陛下既然明白自己身为暴君不得民心,何不迷途知返?
    丛霁并不正面作答,而是道:温祈,你好好努力,待你成为一代名臣便能影响朕施政了,兴许那时候,朕便做不得暴君了。
    温祈握了握拳:陛下,我会好好努力的。
    丛霁轻笑,又问道:你虽已化出双足,长时间离开海水是否会有不适?
    温祈茫然地道:我亦不知,目前为止并无不适。
    丛霁殷殷叮咛道:你若有不适,定要告诉朕,朕抱你回池中去,你的双足尚无气力,切勿勉强自己。
    温祈颔首,打了个哈欠,并往丛霁怀里缩了缩,化出双足耗尽了他的气力,他已然困倦了。
    白露时分,昼短夜长,一番折腾后,倘使是盛夏,现下早已是拂晓了。
    未多久,他便睡了过去。
    他发了一个梦,梦中的丛霁励精图治,使这南晋海晏河清。
    待他转醒,丛霁却已不知所踪,他咬牙切齿地道:骗子,你明明承诺了今日要整日陪伴于我。
    丛霁日日都要练剑,此刻正于丹泉殿外练剑。
    他闻得动静,当即收剑,飞身入了丹泉殿,定于温祈面前,含笑道:温祈,已是晌午了。
    这丛霁来得太快了些,温祈怔了怔,才吸了吸鼻子道:陛下是嫌弃我贪睡么?
    朕并非嫌弃你贪睡,而是怕饿着你。丛霁抚摸着温祈肚子道,饿了罢?
    不饿。温祈抱住丛霁的右臂,质问道,陛下方才做甚么去了?
    丛霁答道:练剑。
    温祈端详着丛霁的右手虎口,见其上的细布不曾染血,确定那伤口并未被剑柄磨破,放下心来,又无理取闹地道:陛下为何要趁我昏睡去练剑?
    抱歉。丛霁将温祈揽入怀中,哄道,朕让尚食局多做些菜肴向你赔不是可好?
    温祈转而圈住了丛霁的腰身,哼了一声:不好,我不饿,陛下休想糊弄我。
    这温祈着实是愈来愈难哄了,丛霁叹了口气:如何才算不得糊弄?
    自然是温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亲一下,不然我便不告诉陛下。
    丛霁垂下首去,亲了一下温祈的额头:你现下该告诉朕了。
    温祈有理有据地道:陛下承诺我今日要整日陪伴于我,陛下金口玉言,定要做到,既然今日未能做到,便只能明日补上,我念在陛下明日为了江山社稷须得上早朝的份上,勉强容许陛下用后日补上明日的早朝罢。
    换言之,自己今日、明日以及后日,除却早朝都必须陪伴着温祈。
    这温祈委实是得寸进尺。
    丛霁非但并未动怒,反而口中生甜:朕后日亦要上早朝,是否得用大后日补上?
    温祈连连颔首:陛下言之有理。
    丛霁失笑道:以此类推,朕是否每一日皆要陪伴于你?
    温祈拱手道:陛下圣明。
    倘若丛霁日日陪伴于他,便无暇临幸妃嫔了,纵然对不住丛霁的妃嫔,使其独守空闺,但他压根不愿丛霁与其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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