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遵命。秦啸站起身来,拱手道,卑职告退。
    待秦啸出了丹泉殿后,丛霁才开始批阅奏折。
    半个时辰后,他翻开了工部侍郎的奏折。
    这奏折居然又提及了选秀之事,大书特书皇嗣于国于民是如何重要。
    这工部侍郎因丁忧之故返乡,昨日方才回到京城,显然尚不知晓上一个提及选秀之事的礼部尚书已左迁为礼部郎中。
    他思及之前温祈所言,一时间,怒气冲天。
    恰是这时,他怀中的温祈突然睁开了双目,软乎乎地笑着,又抬指写道:陛下,我有些口干舌燥。
    他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了,他命人倒了一盏温水来,而后扶着温祈的腰身,让温祈坐直些,免得呛着。
    温祈睡眼惺忪,被丛霁喂着温水,眼尾余光不慎扫到了摊于矮几之上的奏折,其中二字立即刺入了他眼中选秀。
    这暴君是嫌弃妃嫔人数不足,容貌不佳,年龄渐长要开始选秀了么?
    亦或仅仅是腻味了?
    怪不得近两夜这暴君并未临幸妃嫔。
    这暴君似乎尚无子嗣。
    选一批秀女出来,充实后宫,定能为这暴君产下子嗣,如此,这暴君便不会断子绝孙了。
    他如是想着,然而,饮罢温水,他却是不由自主地将这暴君的腰身圈得紧了些,还将右颊贴于这暴君心口,聆听着这暴君的心跳声。
    无论如何,现下这暴君被他缠住了,临幸不了妃嫔。
    丛霁并未觉察到温祈的心思,揉着温祈的额发:睡吧,朕陪着你。
    一盏茶后,他见温祈的肌肤已然干燥了,令内侍将锦帕浸湿,细致地为温祈擦拭了一番,才接着批阅奏折。
    时近午时,他踟蹰着是否要将温祈唤醒,后腰却猝然发痒了。
    他回首一望,却见温祈的尾鳍悄悄地覆上了他的后腰。
    那尾鳍又软又滑,自后腰擦过,须臾间,整条鲛尾竟已环住了他的腰身。
    眼下日光正好,倾洒于鲛尾之上,照得其上的鳞片熠熠生辉,绚丽夺目。
    他伸手抚了抚,才轻声唤道:温祈,醒醒,该当用午膳了。
    温祈并未清醒,反而睡得更为香甜了。
    罢了,由着他睡罢。
    丛霁独自用罢午膳,继续批改奏折,及至申时,才将奏折批阅完毕。
    他放下最末一本奏折,抬首向外望去,日头早已西斜了,可他怀中的温祈却毫无醒来的迹象,这幼鲛未免太过嗜睡了罢?
    他着人送了武夷岩茶来,一面饮着武夷岩茶,一面研读着《虎钤经》。
    虎意为虎符,钤意为锁钥,这《虎钤经》乃是掌兵权者必备之经。
    他对于《虎钤经》久有耳闻,但不曾看过。
    他兴致勃勃地翻过一页又一页,片晌,他怀中的温祈终是醒了过来。
    温祈以额头磨蹭着丛霁的心口,整副身体瘫软于丛霁身上,柔若无骨。
    少顷,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用鲛尾环住了这暴君的腰身。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蛇,蛇会以蛇尾缠紧猎物,进而将猎物送入口中,一饱口福。
    鲛人并不食人,倘使鲛人食人,他便是本能地将这暴君当作猎物了罢?
    他该当做一尾食人的鲛人,将这暴君吞食入腹,如此这暴君便不能临幸妃嫔了。
    他满脑子尽是血腥的念头,这暴君温柔的嗓音忽而于他耳畔作响:饿了罢?
    这暴君言罢,便探过了手来,覆上了他的小腹。
    他明明已习惯于这暴君灼热的体温了,可一被这暴君覆上小腹,小腹骤然热得一塌糊涂,毕竟小腹离那处着实太近了些。
    近得他甚至想让这暴君的手再下去些,将那处拢于掌中,如同上回一般
    他应是被烫坏了脑子,才会有羞耻至此的念头罢?
    他凝了凝神,即刻收回鲛尾,放开这暴君的腰身,继而从这暴君怀里钻了出来,与这暴君拉开了距离,方才答道:陛下,我饿了。
    你与朕一道用晚膳罢。丛霁命人传膳,由于温祈之故,他双足发麻,遂待麻意退去些许后,站起身来,欲要练上一套剑法,以活动筋骨。
    他生怕伤着温祈,并未使内功,亦并未提剑,而是飞身折了一枝金桂为剑。
    温祈知晓丛霁善剑法,但从未见过丛霁舞剑,甚为新奇。
    丛霁身若惊鸿,即使手中无剑,仍能教人叹服。
    温祈情不自禁地拊掌,面上满是崇拜之色。
    丛霁见状,回到温祈面前,笑道:适才那套剑法并不高明,威力亦不大,空有花架子。
    温祈一眨不眨地望着丛霁:我不懂剑法,我只知陛下之剑法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
    丛霁的剑法是少时由一名世外高人所传授的,那世外高人乃是他母后费了一番功夫请来的,仅仅教了他半月,便不辞而别了。
    便是那半个月,令对于剑法一窍不通的他进步神速。
    然而,他的剑大多伴随着杀气而去,沾染着血腥而归,自是无人夸过他的剑法赏心悦目。
    不过剑法本就无需赏心悦目,能取人性命便可。
    他乍然得到了温祈的夸赞,一股子欢喜竟是油然而生。
    不多时,内侍送了晚膳来,一人一鲛相对而坐,用着晚膳,惬意非常。
    温祈这一日只用了早膳,一见得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忍不住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
    丛霁唇角上扬,顿觉膳食可口许多。
    用罢晚膳后,丛霁盘足坐于软垫之上,研读着《虎钤经》,而温祈则枕于丛霁足上,手中拿着《大学》。
    温祈的尾鳍浸于池水中,时不时地搅弄着池水,逼得池面起了层层褶皱。
    将近亥时,温祈拨开《虎钤经》,问道:陛下,今夜可要去临幸妃嫔?
    见丛霁摇首,他追问道:陛下要留宿于丹泉殿么?
    丛霁不答反问:你认为朕要留宿于丹泉殿么?
    温祈不假思索地道:要。
    丛霁大方地如温祈所愿:那朕便留宿于这丹泉殿罢。
    半个时辰后,丛霁取走温祈手中的《大学》,将温祈放入池中,并向温祈伸出了手去。
    是右手
    温祈牵了丛霁的右手,于其手背上写道:寐善。
    寐善。丛霁阖上双目,入睡后,不知怎地梦到了母后。
    母后将尚且年幼的他抱于怀中,慈祥地问他:太傅的孙女小你两载,据闻是个美人胚子,你可要见一见?
    他去见了,那女童确是一美人胚子。
    但当母后问他可要将其定下,做太子妃之时,他却是拒绝了。
    母后又带着他见了两个女童,均不得他的青眼。
    母后甚为苦恼:我的小太子眼光这般高,不知以后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
    待他转醒,温祈当即映入了他的眼帘,他随即声若蚊呐地对母后道:母后,朕要做孤家寡人,母后在天有灵不必为朕担忧。
    一日过后,温祈又被抬去了贡院,参加秋闱。
    待他回宫,远远地便瞧见了丛霁,丛霁面若冠玉,长身而立,朝服猎猎。
    这暴君此次果真践诺了,并未甜言蜜语哄骗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经魁:秋闱第三、四、五名
    第32章
    他凝视着丛霁,直觉得自己的心脏将要从嗓子眼窜出来了,顿时惊慌失措,遂一手捂住了唇瓣,一手覆上了心口。
    他这心脏如此古怪,莫不是患了急症罢?
    但他现下所居的这副身体乃是鲛人,寿命长达千年,而非上一世先天不足的凡人躯壳。
    他心生恐惧,待马车行至丛霁面前,他的心脏居然更为躁动了些。
    他抿了抿唇瓣,咬紧了牙关,抬指写道:温祈见过陛下。
    丛霁透过玉旒,望向温祈:回来便好,朕须得去上早朝了,你且回丹泉殿歇息罢。
    温祈欲要伸手扯住丛霁的朝服,再用自己的鲛尾缠紧丛霁的腰身,使得丛霁无法离他分毫。
    但他最终仅是乖巧地道:温祈告退。
    已然过了上早朝的时辰了,丛霁抛下一众朝臣,于这宫门前迎接他,乃是对于他天大的恩赐。
    他若是再任性些,恐是会惹恼了丛霁。
    丛霁目送温祈,半晌,才步入了金銮殿。
    温祈一回到丹泉殿,便跃入了池中。
    待浑身尽湿后,他顿觉舒畅,心脏亦随之平静了下来。
    他的急症来得突然,去得亦很是突然。
    幸而他适才并未当着丛霁的面,将心脏吐出来,吓着丛霁便不好了。
    丛霁乃是暴君,杀人如麻,纵然他适才当着丛霁的面,将心脏吐出来,亦不会吓着丛霁罢?
    他想着丛霁,不久前丛霁立于宫门前迎接他的场景倏然浮现于眼前了。
    那暴君未免生得过于出类拔萃了,任凭其身后的宫殿如何恢弘,都如同被驯服的猛兽一般,俯首帖耳。
    他为何总是想起那暴君?不许再想了。
    昨日是秋闱第二场,考的是《尚书大禹谟》以及诏、判、表、诰,而五日后的第三场要考的则是时务策。
    时务策便是结合四书五经,对于当下的时事政务发表自己的议论或者见解。
    他被母亲掐死,成为幼鲛后,几乎一直在这丹泉殿,全然不知天下之事。
    思及母亲,他忍不住想道:阿娘生前被下狱后是否受苦了?阿娘被斩首后是否在地府与阿爹团聚了?阿娘是否已投胎了?阿娘是否能投胎于钟鸣鼎食之家
    阿娘他轻唤了一声,双目微湿,阿娘,你的祈儿过得很好,山珍海错,应有尽有,还去参加了秋闱,阿娘,你且安心罢,不必牵挂于我。
    他听着自己咿咿呀呀的话语,又忍不住想道:我若是并未成为幼鲛,而是走过黄泉路,下得地府,由阎王判过生平对错,饮尽孟婆汤,踏上奈何桥,我会如何?
    倘使如此,我决计不可能见到丛霁。
    丛霁不过是一暴君罢了,见不到便见不到罢。
    我原就不愿见到那暴君。
    偏生此时,一阵足音漫入了他耳中。
    是那暴君来了。
    我才不想见那暴君。
    片刻后,他却是情不自禁地浮出水面,游至池畔,一面摆动着鲛尾,一面用自己的下颌磨蹭着丛霁的掌心。
    今日早朝并无要事,是以,不多时便散朝了。
    丛霁见温祈正泅着水,方要作声,近来爱闹脾气,且一日较一日娇气的温祈居然主动到了他面前,还用下颌磨蹭他的掌心。
    他以左手拨开温祈凌乱的额发,方才问道:你发挥得如何?
    尚可。温祈甚是苦恼,下一场要考时务策,我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丛霁坐下身来,将今年朝堂上下所发生之事粗略地讲了一遍,但他并未对这些事发表自己的意见,以免有舞弊之嫌。
    温祈认真地听罢,才蹙眉道:陛下对于雁州起义的处置怕是并不妥当。
    若不武力镇压起义,起义便会愈演愈烈,以致于民不聊生,甚至可能会动摇国本。丛霁对此毫不后悔,朕并不认为朕应当姑息狮子大开口的暴民,战事一起,便绝无两全之法。
    确实,两军交战,便是你死我活,倘使丛霁心软些,或许会有更多的青壮年加入起义。
    历史上的起义军但凡到达一定的规模,十之八/九会鱼肉百姓,能约束自身者寥寥无几,一旦身处高位便要作威作福。
    温祈思忖一番,又问丛霁:陛下是如何善后的?
    丛霁不答,而是道:朕不知秋闱第三场的五道时务策究竟为何,故而不能再多言,待你考完,朕再告诉你罢。
    好罢。温祈地望着丛霁,这三日,陛下可想念我?
    丛霁怔了怔,坦白道:朕这三日夙兴夜寐,无暇想念你。
    温祈气得直欲一口咬死丛霁,不过丛霁既然夙兴夜寐,便意味着丛霁亦无暇去临幸妃嫔罢?
    他不由眉开眼笑:陛下今日是否得暇?
    今日并无要事,要批阅的奏折亦不多。丛霁疑惑地道,你为何有此问?
    温祈一手圈住了丛霁的腰身,一手写道:陛下要留宿于丹泉殿么?
    丛霁失笑道:眼下天光大亮,时辰尚早,你此言像极了争宠的妃嫔,急欲勾引朕与你白日宣淫。
    温祈反驳道:我才不像争宠的妃嫔,更不会勾引陛下与我白日宣淫。陛下早知我并非断袖,勿要以此打趣于我。
    对不住。丛霁提议道,朕带你出宫可好?宫中之人皆是谨言慎行,宫外之人更有烟火气,且你若能知晓街头巷尾所议论之事,许对于你的时务策有所帮助。
    温祈霎时心花怒放:陛下当真要带我出宫?
    丛霁颔首道:但你现下尚未化出双足,恐怕即便出了宫,亦只能待于马车之中。
    温祈双目发亮:无妨,我想出宫瞧上一瞧。
    于是,丛霁亲手将温祈抱入了浴桶当中,并将浴桶注满了海水,又由侍卫将温祈抬上了马车。
    这驾马车乃是丛霁素日里出宫体察民情所用的,与民间寻常商贾所用的马车并无差别。
    丛霁换了一身便服,才上了马车去,命秦啸驾车。
    他已有多日不曾出宫了,这京城热闹如昔。
    马车行至街市,正巧有卖虾饼的摊子,他当即令秦啸停驻马车,继而下了马车去,为自己与温祈买了两只虾饼。
    然后,他进了马车,递予温祈一只虾饼。
    温祈正要接过,却被烫着了,一面吹着自己的指尖,一面委屈巴巴地瞧着丛霁。
    抱歉,全数是朕的过错。丛霁不慎忘记了温祈不善热食,一心只想让温祈尝到热乎乎的刚出锅的虾饼。
    他将虾饼吹凉了些,送至温祈唇边,见温祈咬下一口,并未露出委屈之色,才怀念地道:即使宫中御厨厨艺精湛,都做不出民间的滋味。
    母后倘若尚在人世,他便能与母后一道吃虾饼了,实在可惜。
    不远处有一茶楼,茶楼内有一说书人,快板一拍,道:且说那前朝殇帝,实乃天煞孤星,杀母弑父斩兄戮弟,终登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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