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姐醒了,许小北小声说:“姐,我饿了。”
    许小南赶紧跑到厨房去做饭。
    蒸了咸菜和二面馒头后,她在小米粥里打了三个荷包蛋。
    刚支上饭桌,她妈王桂珍抹着雪花膏进来了。
    脸蛋涂好,王桂珍把剩余的雪花膏抹在手上,瞅一眼锅里的粥,问:“打了几个蛋?”
    “三个。”许小南低着头答。
    王桂珍不大乐意,皱着眉,“小北都退烧了,明儿起就做一个吧,秋收结束了,这几天晾晒稻谷活儿也不重,你爸也不吃鸡蛋了,每天早上给你弟煮一个就行。”
    许家养了五只鸡,农忙时候家里每天煮三个蛋,许父许正茂、许小北和许小东每人一个。
    王桂珍和许小南没有。
    上秋后鸡不怎么爱下蛋了,王桂珍就想把许正茂和许小北的省下来,攒着给儿子许小东自己吃。
    “嗯。”对于王桂珍的吩咐,许小南一贯只会这一个字。
    “赶紧叫你爸你弟来吃饭,吃完了你喊小北去山上,多采点蘑菇回来,吃不了就晒干了等冬天吃。”
    王桂珍指指她一早就放到大门旁的两个大背筐,“今天周日,你弟休息,我在家哄他。”
    我弟十二岁,又不是十二个月,还得用人哄?生产队里这么大的男孩子都能打柴种地了。
    也不知道你俩谁哄着谁。
    许小南这话在肚子里转了两圈,又无声无息压了下去,喊她爸和她弟吃饭,自己就着大酱喝了一碗稀粥。
    用菜油蒸过的咸菜和馒头都轮不到她吃,得留给干活的爸爸和读书的弟弟吃。
    喝过粥,许小南端着妹妹那份回屋。
    “小北,快起来吃吧,队里抢收都结束了,妈说吃完了让咱俩上山采蘑菇去。”
    许小北接过姐姐手里的大海碗和半个馒头。
    小米粥熬得开了米花,稠稠的,喷香,里面卧着个荷包蛋,上面压着一小撮用菜油和酱油蒸过的咸菜干。
    吃了几口,等到肠胃有了踏实感,许小北弯着眼笑,“姐,你对我真好,往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狠狠地批评我!”
    说着,拉过许小南就塞她嘴里半个荷包蛋。
    在原身的记忆里,三个孩子里面王桂珍对她是最好的。
    可如今的真·人间清醒·许小北知道,那都是物理学中的表面现象。
    王桂珍对她好是因为她一个眼神就能给家里招来免费劳动力,她妈真正放在心尖尖上人,其实只有许小东这个带把儿的儿子。
    而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就是许小南,干得最多吃得最少,除了被王桂珍打骂,还总被两个弟妹欺负。
    许小南常年八辈子吃不上个鸡蛋,这半个蛋在嘴里嚼半天,直到小北吃完收了碗筷,她才咽下最后一口。
    许小南去刷碗的功夫,许小北起身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很白,长得跟自己原来竟然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那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说这孩子被男青年团宠也的确有资本,要不是长这模样,你想靠脸吃饭?
    可靠边去吧。
    ——
    刷过碗,许小南用手绢包了两块苞米面干粮,把军用水壸灌满挎在胸前,叫上小北,两人背上大背筐出了门。
    沿着小路往后山去,许小北没走多久就喘成狗。
    平日里她干活都是偷奸耍滑,加上大病初愈,这副小身板多少有点适应不了。
    她揉揉被压得酸痛的肩,问:“姐,咱俩能捡多少蘑菇,用得着拿这么大筐吗?”
    许小南一脸茫然:“哪回捡蘑菇用你动手了,你不就背着筐上山,等下山时候自有人给你装满了吗?”
    许小北嘴角直抽抽。看她姐那眼神,分明在问她:为啥背这么大筐你心里没个数?
    可不是,无论她走到哪,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帮“好哥哥”帮她,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许小南见妹妹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她是累的,便在半山腰停下,两人找了块空地歇着。
    许小北卸下背筐,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扩胸转体的动作来舒展筋骨。
    一套动作做完,斜前方走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许小北不认识他,却觉得他的身姿步态十分熟悉。
    那男的若有所思地盯着许小北,到了她面前后,试探着问,“你是许小北?”
    许小北皱眉,抓起地上的背筐退了几步,还没忘了把瘦小的大姐挡在身后,问道,“你是谁?”
    结果男人把声音压了压,“许小北,我是赵临,那天暴雨你困在超市里,还给我打过电话,记得吗?”
    许小北脑子嗡地一声。
    不是吧,他怎么也穿过来了!
    活着时候你干嘛去了,死了你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吗?
    第3章 骂她一顿她还求之不得……
    许小北天灵盖直冒凉风,比当初确定自己穿越了还要震惊。
    不过她也算冷静,为赵临默哀几秒后,马上调整好心态回道:“我是叫许小北,但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小南还在身边,她要是跟赵临继续嘚啵下去,就得把这个胆小的姐给吓尿。
    赵临闻言一脸悲壮,不死心地试探,“我三天前跟你一起从牛车上翻进了河里,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就应该认识……”
    原来跟自己一起落水的就是他。
    许小北好好打量了一番,还真在他脸上找到了自己熟识的赵临的一些痕迹。
    看来赵临跟她一样,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这节骨眼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反正肯定不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能肯定的是,他人死了之后,趁着这边的人掉进河里的功夫,也穿过来了。
    而且穿在一个小他二十岁的男青年身上。
    这么年轻一人,身体机能各方面能力那肯定都差不了,是吃多少汇仁肾宝都换不来的啊……
    赚大发了这是不是。
    许小北所认识的赵临和她在同一家商超共事,四十出头的年纪,如今职位比她还高半级,当初为她的升迁也出过主意。
    这男人是靠老婆娘家起来的,所以特别怕老婆,逮到机会就跟许小北诉苦,还说自己年轻时候多英俊,英俊到只要他愿意,村村都能有个老丈母娘。
    那时候许小北看着他秃掉的发际线和油腻的啤酒肚,觉得他就是在吹一个24k纯金的牛b。
    不过如果他年轻时要真长成现在这个风调雨顺的模样,他老婆或许真是贪图他的基因了。
    但是长得帅也不能立马相认。
    这可是大搞特搞破除封建迷信的时代,万一弄不好走漏了风声,她和赵临都得被抓典型。
    一不小心就得送命。
    她是死起来没够吗?
    许小北正要再次否认,远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焦急的呼唤声,“赵临,赵临。”
    许小北朝那边努努嘴:“同志,别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了,这个树林就有人找你呢。”
    话音刚落,树林里冲出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青年来,梳了两条油黑的麻花辫,穿一件暗红色的针织毛衣。
    这一看就是家里条件相对不错的。
    这人许小北存着些记忆,是柳树生产队大队长范守义的闺女,范丽霞。
    范丽霞见到赵临跟许小北站在一起,顿时变了脸色,气喘吁吁跑过来,摇着赵临手臂撒娇,“找你半天没找到,俩人这就单独聊上了?赵临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许小北怎么招惹上的你?”
    许小北冷笑,她招惹他?
    范丽霞一看许小北的冷笑,当时就有点后悔说这话了。
    她和赵临俩人的婚期定在十一月末,再有个把月范丽霞就成新娘子了。
    赵临跟大队里别的男青年不同,不像那些人似的爱往许小北身前凑,跟许小北就算打照面也不会客套打招呼。
    这也是为什么许小北对赵临没啥印象的原因。
    范丽霞知道,凭赵临这憨货秉性,跟许小北不可能有啥事,
    可即便这样,看到未婚夫跟知名度极高的许小北站在一起,范丽霞还是不放心。
    按照范丽霞对传说中许小北的了解,冷笑过后,那小妖精接下来一定会把眼眶一红,抽抽嗒嗒柔柔弱弱地对赵临说,“赵临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丽霞姐是误会咱俩了,赵临哥哥快跟丽霞姐好好解释解释吧,可别影响了你俩的关系再耽误了你们的喜事。”
    如此一来赵临一定会怪自己无理取闹。
    范丽霞心提到嗓子眼,脑子里迅速盘算着该怎么对付眼前这小妖精。
    不料,许小北没哭。
    她不但没哭还笑了,笑得范丽霞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单独聊上了?丽霞姐,你眼神再这么瘸以后出门就得架棍点了,你看不见我身后有人?我怎么就跟他单独聊了?碰瓷呢?我们姐俩好好地在这歇脚,是他走错路撞上了,关我p事……”
    许小北说罢,她身后战战兢兢冒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范丽霞当时就懵了。
    刚才她心急,见到赵临跟许小北后其它东西都不在视线之内了,许小南又太瘦小,根本就在她盲区里。
    得,都不用许小北凄凄惨惨戚戚,自己那句话就给自己送上绝路了。
    她忐忑地瞄了赵临一眼,然后……心情突然变好了!
    因为赵临正嫌弃地看着许小北,眉毛快拧成麻花了。
    许小北刚才撒泼的劲儿已经把赵临的注意力完全转移过去了。以至于范丽霞误会他俩,也被赵临选择性失忆自动翻篇儿了。
    范丽霞马上假装被许小北吓掉了魂,拍着心口给许小北赔笑脸:“哎呦小北,你这身体恢复得不错,中气这么足呢。我这不是找赵临找不到着急了嘛,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别和我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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