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四福晋归来,瞧见她的神情,四爷心下生疑,不动声色地问,“怎的回来那么晚?”
    四福晋春风拂面,与平日的持重大相径庭,闻言笑道:“同二嫂聊了会天,三嫂还有几位弟妹都在。”
    说罢温柔地说了一句“爷辛苦了”,再也没有旁的话,一刻不停往寝卧行去。
    隐隐约约的女声传来:“研究透了……多练一练……”
    弘晖迷茫地吐了个泡泡,四爷愣了神,父子俩就这么成了背景板,凄苦得很。
    他还等着一道用膳呢。
    五福晋自从被五爷抢走王八,也不忍了。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也不上赶着伺候,一个人甚是自在,五爷却是不然。
    回想那番醍醐灌顶的话,总觉得他塔喇氏在酝酿什么大招,胤祺慌得不行,不仅自个往正院凑,还叮嘱妾侍万万不要招惹福晋,否则谁也救不了。
    他这么干,五福晋反而不乐意了,宠你的刘佳氏去,老娘还稀罕你一晚上的施舍?
    梦里生嫡子吧!
    最终五爷灰头土脸地溃败,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皇家没有和离一说,他得和这婆娘绑一辈子,何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五福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能拿她怎么办?
    当下,五福晋哼着小调进门,就见五爷坐在正厅,沉着脸看她:“哟,还知道回来。”
    众皇子一致认为,五爷是个敦厚人,哪里听过他阴阳怪气地说话。五福晋脚步一顿,拍拍胸口,惊讶道:“哪儿传来的王八叫?怪吓人的。”
    五爷脸色铁青,伺候的人腿都软了,眼睁睁望着福晋掀开帘,脚步轻快往内走去。
    直到明月高悬,正院传了膳。为了争个脸面,积了满肚子怼人话的五爷苦苦等待,好悬没有饿晕过去。
    五福晋把册子研读完毕,终于舍得出来,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智障。
    “爷莫非有脑疾?”
    相比之下,七爷的院子是最安逸的。没有争吵,没有无视,七福晋一如既往地贴心,甚至贴心过了头,给胤祐嘘寒问暖。
    七爷起先舒坦极了,当即决定留宿,福晋身上的清冷与书卷气,是妾侍怎么也模仿不来的。随后起了鸡皮疙瘩,那诡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七福晋既怜悯又唏嘘,决定珍惜最后的时光。等贴身婢女出了师,研究透了小册,她便再也不是原来的她,哪能继续忍受爷这副糙脸?
    曾经沧海难为水,到那时,他们就不般配了。
    ——
    晚膳过后,皇上驾临翊坤宫。
    宜妃有些惊喜,哪知天降一口大锅,皇上问她:“你……何时教导过弘晏妆容?”
    “皇上何有此问?”宜妃讶然道,“臣妾久居后宫,从未和长孙说过话呢。”
    皇上瞅着她,颇有些拿不准主意,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板着脸,履行一个快递员的职责,把《独家定制》递到宜妃手里。
    宜妃满头雾水,翻开一瞧,顿时大喜。
    这正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神术,高位妃嫔渴望却不得其法,万万没想到,皇长孙居然惦记着她!
    难不成是小九打动了弘晏,爱屋及乌,于是便宜了本宫,便宜了小九的额娘?
    喜意尚未褪去,瞥见皇上莫测的神色,宜妃一个咯噔,赶忙道:“臣妾何德何能,劳烦皇上前来一趟。可这‘神术’,全然出自长孙对太子妃的孝心,与臣妾万万没有关联,还请皇上明鉴。”
    语气很是诚恳,半晌,皇上嗯了一声,“朕信你。”
    忽然又问:“元宝传授的‘神术’,可否遮去面上瑕疵?”
    宜妃笑道:“自是能的。”
    听言,皇上摸了摸眼睛,若有所思起来,十四顶着肿包不能见人,落下了许多课业,也不是个事。顾及脸面的同时,却也不能偷懒,如今倒有了两全其美的法子。
    用神术把眼睛遮上一遮,应是可行。
    宜妃的视线,随着皇上的手指上下挪动,她的面色有些僵硬,随即恍然大悟。
    “皇上,臣妾懂您。”她压低声音,“翊坤宫水泼不进,特别是正殿当差的宫人,全都守口如瓶。您要试试,无妨的,太后不会知道,太子长孙也不会知道,有臣妾呢。”
    随即厉声告诫:“圣上之事无小事,若有半分泄露,小心你们的舌头!”
    宫人们诺诺应是,畏惧地望了一眼册子,却不敢直视圣颜,深深地低下头去。
    皇上:“…………”
    朕的一世英名,没了。
    ——
    三日后,是大贝勒一家出宫开府的日子。
    前些天,瞧见婶娘包围着的弘晏,太子大受震撼。为了宿回正院,太子只得接受儿子男女通吃的事实,谁叫太子妃默许了此事?
    算他表现良好,太子妃终是心软,夫妻二人回到原先的相处模式。太子渐渐觉得,福晋妆前妆后也无甚区别,越发美得耀眼,简直甩了从前的李佳氏十条街。
    终是领悟了弘晏的用意,太子满意地想,这小子,还是惦记他阿玛的。
    论郎才女貌,谁比得上他与福晋?老大的乔迁宴即将到来,胤礽不禁美滋滋,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
    太子心情好,大发慈悲赦免了何柱儿,何柱儿终于摆脱了肉干的折磨,拎着菜刀感激涕零,“奴才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一心听从爷与太子妃的话!”
    ……
    弘晏从全嬷嬷处得知,三日之后,阿玛额娘将要携手赴大伯的乔迁宴,当晚沉思片刻,召来临门吩咐了几句。
    临门暗里的身份,乃是大总管的亲传徒弟,别看他年轻,路子广,人脉也广。临门慎重地点点头,第二日,五福晋的贴身婢女匆匆回房,手中拿了一本小册,压低声音同主子道:“这是弘晏阿哥的主意……”
    五福晋惊讶过后便是动容,站起身来回踱步,“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弘晏心善,不消侄儿提起,我也应当做它!”
    胤祺哪边都没有牵扯,唯有她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第二日,五福晋往大贝勒的院里行去,为探望大福晋,叫人提了上好的药材。大福晋正强撑着身子布置事宜,闻言微微一愣:“五弟妹?”
    她与五福晋甚少来往,又是即将开府的档口……
    婢女低低道:“五福晋说有要事,奴婢也劝不动。”
    大福晋咳了一咳,小声吩咐:“请她进来罢。”
    “大嫂。”片刻,踏入正院的五福晋笑道,“我给大嫂带了好东西,要不要瞧瞧?”
    ——
    大贝勒的乔迁宴如期而至。
    今儿不是休沐,故而太子下了衙门,与众位弟弟一道前去;马车停在宫外,太子妃也同妯娌结伴而行。
    宴上男宾坐在一处,女眷坐在一处。大贝勒招待男客,大福晋招待女客,两人一大早便没见上面,故而大贝勒半点不知,女客们见了大福晋,那震惊至极的神色。
    皇子福晋身份尊贵,坐在花园布置的小席中。她们相视一笑,见了大嫂都是一惊,悄悄瞥向太子妃与五福晋,随即了然。
    侄儿竟是贴心至此!
    酒过三巡,就有人来禀报说,贝勒爷,太子爷与诸位爷喝多了。大福晋身为东道主,当即忧虑道:“去瞧瞧。”
    太子妃颔首,众位福晋连忙跟上。
    很快到了前院,略微喝高的五爷扭头一看,瞧见一堆姿容出众的美人,以为自己眼花了。
    环肥绿瘦,各有千秋。这样的容色,这样的容色……就连刘佳氏也比不得,特别是湖绿衣裳的那位,简直与他少时向往的梦中神女一模一样!!
    只那衣裳有些眼熟,好似哪里见过。
    以为自己醉酒做梦,来到人间仙境,五爷拎着酒杯,痴痴望着,当即想要念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下一瞬,梦中神女朝他开了口:“爷,该醒酒了。”
    第58章 拐卖   一更
    梦醒了,酒也醒了。五爷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墩儿,端着的酒液全飞到七爷脸上。
    七爷胡乱一抹脸,也顾不得谴责五哥了,震惊道:“那是五嫂?”
    除了早有准备,尚且清醒的太子,其余阿哥齐齐愣住,眼珠子都要脱了眶。除了五爷,就属三爷喝得最多,谁叫太子惦记上回万寿节的仇,使了个眼神,叫四爷配合他劝酒。
    四爷身为弘晏的知己,为打击竞争对手,哪能不同意?一左一右夹着三爷,不一会儿就把后者灌得晕晕乎乎。等大贝勒招待好男宾,加入皇阿哥的行列里,三爷已是连连摆手,含糊道:“老四,别灌哥哥了……”
    因为脑袋迷糊,五爷以为做梦,三爷同样以为做梦。听见七爷的话,他直愣愣地看向五福晋,感叹道:“弟妹叫你醒酒呢,五弟好福气。”
    五阿哥魂儿都要出窍了,大喜大悲只在一线间。
    他恍惚地想,好福气?这婆娘妆扮得美,却叫他的少年憧憬破得渣都不剩,等会就要下河捞王八了。
    好福气给你要不要??
    “三哥也是好福气,”五爷呵呵一笑,盯着五福晋不放,继而打量她的身边人,越看越是眼熟。
    随即惊道:“那不是三嫂吗?!”
    他们的眼神齐刷刷望去,越看越是震惊。
    四爷不确定地说:“……还真是。”
    三爷酒醒了一半,张着嘴打量三福晋,继而用肘子一怼四爷,笃定道:“那是四弟妹。”
    四爷手里的酒杯也掉了。
    很快,他们一一对应上了身份,众人皆是呆滞。
    她们集体进修去了??
    唯有太子妃身旁的那位,他们拿不准。太子与大阿哥尚能端得住,一个知道其中猫腻,一个认定福晋不在人群之中。
    太子叹了口气,原来元宝造福的不止孤一人。
    不远处,太子妃回以一笑,惹得众阿哥前所未有地牙酸起来,五阿哥悲愤了,二哥早早知道,这是在看他们热闹呢。
    太子当即被一双双炽热的眼神包围,麻木单身的八阿哥注意力却在别处。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二嫂身旁的女子,好像哪里见过。
    大、大嫂?
    除了纤瘦了些,柔美了些,半点不见病容,面颊也不见凹陷,和幼年记忆中的大福晋对上了。犹豫着问出口,大阿哥看热闹的眼神不见了,他蹭地站起身来,“福晋。”
    大福晋微微点头,淡笑道:“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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