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与叶秀芝说起此事,叶秀芝眯着眼睛听,开始还附和两句,可说着说着,就没了回音。
    “娘子?”
    贺啸天扭头看了一眼,叶秀芝已然酣睡,他忍不住纳闷嘀咕:
    “最近也太好睡了吧!”
    这阵子妻子十分嗜睡,早上打个盹儿,中午睡个午觉,晚上居然还能睡着,人也恹恹的,甚至还拒绝过贺啸天的切磋邀请,要知道,之前都是妻子主动来挑战他的,隔几日不打一回她浑身不舒坦。
    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又总摇头说自己没事,还反让他别太敏|感,瞎操心。
    闺女的问题没商量完贺啸天睡不着,可唯一能交流的妻子已去拜见周公,贺啸天只得翻个身自己琢磨去。
    **
    贺平乐从破庙回来,感觉像是渡了个劫,身心疲惫。
    庆幸那天有师父在,师父虽然也害怕,但架不住他强啊!
    如果是贺平乐一个人,遇到那些小可爱,任她力气再大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冲着师父救她狗命的份上,贺平乐决定手作一份糕点给师父送去,聊表谢意,今后一定更加尊师重道。
    贺平乐会做的不多,在厨房忙活半天,也只做出了一盘再简单不过的白糖米糕。
    糕点虽然简单,但总算是一片心意,师父应该不会嫌弃吧。贺平乐心想。
    她把新鲜出锅的白糖米糕装进琉璃盘中,再把琉璃盘装进一只精美小食盒,用随身帕子食盒内外擦了又擦,保证纤尘不染后才把碧溪给唤了过来。
    “你把这食盒送去康平王府,就说是我给师父的谢礼,师父若是不在家,你便交给王府的福管家。”贺平乐细心叮嘱。
    碧溪是个稳妥的,仔细听着小姐吩咐,捧起比她连还精致干净的食盒,领命而去。
    贺平乐一直送碧溪到连接前后院的垂花门,不放心又叮嘱一句:“坐马车去,别颠着了。”
    “知道啦。”
    听到碧溪的回声,贺平乐总算放心,暗自估量着师父这个时辰在不在王府里。
    贺平乐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厨房,把剩下的白糖米糕盛出来,分了两盘,一盘让给邱氏送去,另一盘贺平乐自己给亲妈送去。
    贺平乐拎着小食盒,美滋滋来到主院,见丫鬟从里间出来,她问了声:
    “夫人在里面吗?”
    丫鬟行礼后回道:“在呢,刚起来。”
    “刚起来?”贺平乐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亲妈居然刚起,赶忙把食盒放下,入内观瞧。
    屏风后面,叶秀芝正在穿衣服,贺平乐直接进去问:
    “娘,你怎么睡到现在才起?”
    叶秀芝低头系侧腰扣,叹息回了句:“早起了,可用了早饭就又想睡,刚睡下没多久,你爹又派人过来叫我。”
    贺平乐伸手在叶秀芝额头探了探,猜测说:
    “别是得了风寒,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叶秀芝摇头:“不用,除了想睡觉也没别的,莫不是年纪大了?”
    贺平乐失笑:“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是一枝花的年纪,大什么大?”
    听了一耳油嘴滑舌,叶秀芝出手如电,一掌薅在贺平乐的颈子上,轻捏了一把:
    “净胡说!”
    贺平乐矮身脱离魔抓,揉着颈子心道:出手速度依旧,看来身体应该没事。
    “我爹派人喊你作甚?”贺平乐问。
    叶秀芝想起正事,盯着贺平乐看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却把贺平乐给看烦了,不耐烦追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叶秀芝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片刻后,说:
    “我想起来,你爹是派人来叫我去喊你的,他让你去他书房一趟,他有话与你说。”
    贺平乐:……
    亲妈你觉得你女儿像傻子吗?
    我爹派人来叫你去喊我?那他干嘛不直接派人喊我?
    面对女儿的眼神质疑,叶秀芝神色如常,看见外间桌上的食盒,问:
    “这是什么?”
    贺平乐说:“我做的糕点,拿来给你尝尝。”
    叶秀芝饶有兴致食盒打开了半边,探头看了看,却是没吃就又把食盒盖上了,贺平乐见状说:
    “我难得做一回,你都不尝尝?”
    叶秀芝笑道:
    “近来不爱吃甜的。你拿去书房给你爹尝尝。”
    说完,叶秀芝便不由分说把食盒塞到贺平乐手上,把她往门外推:
    “你去找你爹吧,我正好再睡会儿。”
    贺平乐还想说点什么,叶秀芝的房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
    什么意思嘛!
    怀着对亲妈的意见,贺平乐气鼓鼓来到贺啸天的书房,原以为是亲妈遛她,没想到贺啸天看见贺平乐居然一点不意外,态度很热情的把她拉了进去。
    贺平乐问:“爹你真找我?”
    贺啸天说:“那还有假的?你提的什么呀?”
    贺平乐食盒递给贺啸天,一边进门一边抱怨说:
    “我做的米糕,好心好意拿去给娘吃,她还不……呃?”
    贺平乐的抱怨之言还未说完,就看见门边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俊雅青年,他看起来有些腼腆,面上带着些许错愕,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后宅女眷。
    他主动向贺平乐拱手作揖,没有说话,却端端正正行了个书生礼。
    贺平乐刚一只脚跨进门槛,进不是,退不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嗫嚅一句:
    “我,我不知道有客人在。失礼了。”
    贺平乐跨进门槛的一只脚收回,站在门槛外面给那俊秀书生回了一礼。
    “这是彦瑜,字兼之,是长兴侯世子,也是今年春闱的二甲进士,青年才俊,前程似锦啊。兼之,这是小女平乐。”
    贺啸天拎着食盒给两人介绍,贺平乐对亲爹此举满头问号。
    正疑惑时,门内的俊秀书生彦瑜上前一步,又重新对贺平乐一礼:
    “在下彦瑜,见过大小姐。”
    贺平乐只好再回一礼:“彦世子客气。”
    场面一度尴尬。
    贺啸天却浑然不觉,在贺平乐后背稍稍推了推,笑道:
    “都别在门边站着了,有话进去说。”
    贺平乐被赶鸭子上架,回头冲贺啸天做出个疑惑的表情,想让亲爹给他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然而贺啸天视而不见,拉着贺平乐进书房坐下,嘴上说道:
    “我这闺女虽算不得贤惠,但孝心还是有的。”说完,贺啸天食盒打开,端出那一小碟米糕,在贺平乐震惊的目光中,他把米糕送到了彦世子面前,主动推销道:“兼之,尝尝。”
    彦世子倒也未曾扭捏,起身谢过贺啸天与贺平乐后,拿起米糕浅尝一口,很快给出评价:
    “味道不错,好久没吃过如此滋味纯粹的糕点了。”
    把‘味道单调’说成‘滋味纯粹’也是难为他,贺平乐心想。
    贺啸天也尝了一块,素来对女儿有滤镜的他根本说不出半句不好,连连点头称道:“确实不错。我记得有一年与你父亲出征东南,东南有个地方的小吃味道就和这糕点很像。”
    彦瑜接过话头:
    “是博南湾战役吗?侯爷与我父共同挂帅那回。”
    “不错不错。”贺啸天称赞道。
    彦瑜说:“那我大概知道侯爷说的小吃是什么了,博南湾地处沿海,盛产一种浆果,那果子本身没什么味道,但神奇的是做成糕点却鲜甜可口,当地人还喜欢在里面加一些蜜豆碎芝麻什么的,好像叫姜楠糕。”
    “哎对对对,没想到你对这些还挺了解,是去过还是吃过?”贺啸天好奇问。
    彦瑜又尝了一口白糖糕,遗憾回道:
    “可惜我没去过,是早年听父亲说过几句后,自己去翻看的博物志。”说完,彦瑜对贺平乐问:“贺小姐是否也看过那本博物志,你做的糕点味道,与书上形容的一模一样。”
    这问题倒是把贺平乐给问愣住了,她哪看过什么博物志……
    老老实实的摇头:“没看过,我就在面粉里加了点糖,没你说的那么高深。”
    贺啸天从旁着急,闺女没城府,说话直来直去的,这样怎么能聊下去呢?
    彦瑜讶然这位美貌惊人的贺小姐竟这般实在,他温和一笑,说:
    “下回我叫人把书送来给侯爷,贺小姐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里面除了姜楠糕,还有很多很多民俗风貌……”
    不得不说,彦瑜是个十分健谈的人。
    他与贺啸天能聊兵法聊时政;与贺平乐能聊风土聊人情;总的来说,性格开朗,见识广博,有原则却不守旧,是个对未来有规划的有为青年。
    聊完之后,贺平乐跟着父亲送彦瑜出门,护卫他的马牵来,彦瑜身手敏捷翻身上马,与贺家父女抱拳后潇洒离开。
    贺啸天站在门边,盯着彦瑜的背影越看越满意,都看不见人了,还不忘称赞:
    “真不错。家世好,人品好,有眼界,有能力,还文武双全,这样的好儿郎也不知来要娶哪家的小娘子。”
    贺啸天说完,若有所指的看向身旁站着的贺平乐,把贺平乐看愣了,直言问他:
    “爹你看上他了?”
    贺啸天啧声:“啧,说话委婉一些。我确实看上了,若得此佳婿,夫复何求啊。”
    贺平乐:你可真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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