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片混沌,明明累极了不想再睁开眼,可冥冥中似乎又有着什么样的牵引着自己,不得不让她睁开。
    柔和的灯光,微微刺痛了那双太过疲惫的眼。
    入眼的重重迭影,一时之间让她还难以接受。
    “岳父大人,她醒了。”她闻言,努力的摇了摇小脑袋,才勉强的看清了眼前人的侧颜,俊美无铸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温柔,只是于她来说,却完完全全是陌生的。
    “丫头啊~”一嗟叁叹的沛王看着她转醒过来,连忙走到她的身侧。
    “爹爹?”脑袋一片混沌,意识尚留叁分清醒。
    “对不起……”一声对不起,来的莫名其妙,让全屋的人摸不着头脑,更让沛王神情一怔,抬手一顿。
    “我把爹爹最爱的宝剑弄丢了,但我可以去找云翁伯伯再打造一把绝世宝剑,爹爹你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她巴眨着眼,甚是真诚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满地无声,沛王的脸,阴沉的可怕。
    晗玥不是说没有事的么?可涵芸的记忆,竟停留在了五年前。
    “岳父,二小姐既然已经醒了,嵇,便告退了。”嵇康看着一言不语的沛王,心下不甚明了,可此情此景,他显然是不应该待在这里的。
    他预备抽身而退,可他忘了,从医治之初,涵芸胡言乱语之始,她便是一直牵着他的左手,他顾着她的不适,当时未曾收手,刚刚他也忘了,而现下她仍是下意识的牵着他的手,他不由抬眸望去,恰好,她也在看他。
    “爹爹,这位哥哥长得真好看。”先声夺人者,总会出人意料。
    他平静的望着她,内心翻涌无比,先前她还会唤出他的表字,他确实诧异,可现在不过短短半日,她便忘得一干二净,竟也不识得他了?
    “涵芸,放手。叔夜是你姐夫。”沛王微微侧目,心有不忍。
    原来,那丫头的药是这种作用,不过是让一对有情人两两不识罢了,她打的可是一把好算盘了。
    “喔~”小丫头放手倒也放的挺快,反应过来后,便笑如弯月的看着他。
    “姐姐眼光真真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小大人一般的话语,不由让沛王鼻子一酸,老眼一湿。
    “叔夜你下去吧,玥儿应在等你。”话语似有哽咽,诚然,他也是拆散这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
    嵇康听见沛王发话,便点了点头,施了个礼,退了下去。
    看着那个挺拔如竹的身影,他承认,嵇康的为人,是配得上乘龙快婿四字。
    可……
    “爹爹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哭个什么。”熟料,涵芸却光着脚丫子站在他身旁,颇是好奇的打谅着自家的年纪的爹。
    啧啧啧,都是一代枭雄的风云人物,封地广袤,门客无数,不就是为了一把剑么?竟然沦落到要哭鼻子的地步了么?曹涵芸真真一个头两个大啊~
    明明脑子就不清醒了,现下还要安慰安慰这个不成器的爹了。
    “我一定寻把绝世好剑孝敬爹爹!”所以你别哭了昂。
    “哎!小兔崽子!”沛王抬了抬衣袖,摸了摸把辛酸泪。
    “刚恢复过来,还不穿鞋子?又让我为你操这把心?”二话不说,他伸手便是一个公主抱,将自家小女抱回了床榻上,为其盖好被子。
    “爹爹爹爹,我怎么没瞅见姐姐啊?”扯着沛王的蟒袍,涵芸一下就窝进沛王怀里,蹭啊蹭啊的,软软撒娇道。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门口,隐隐带着期盼。
    “新婚燕尔的,玥儿最近忙得很,无暇顾及着你。”他伸手抚摸着怀里人的青丝,温言软语道。
    他的眼前不由再次浮现了今日的对峙画面。
    “女儿看不上小侯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而叔夜自是未来可期,前途不可估量,女儿嫁的人自是龙中之凤,能给王府锦上添花,女儿不认为自己有何过错。”那张不服的脸,那些不羁的话,历历在目,字字入耳。
    “再者了,爹爹已然认定王府佳婿非他不可,谁嫁还不是一样的么?”她有那美貌,有那名气亦有那手腕有那魄力,如何,不能般配叔夜了?可爹爹好生偏心,竟有意撮合他二人,而不给她留机会,她何曾甘心?
    沛王默不作声,嫡女的野心,他是一日日的有所见识,可他如今竟也叹息,这般有野心的女人,不适合在他沛王府,更适合生存在深宫之内。
    如今,她不仅把他这个生父给算进去了,也把她唯一同父异母的妹妹给算进去了,他后悔了。
    “芸儿的解药。”现下最重要的涵芸的性命,他亦不能确保,晗玥是否会对这个妹妹下毒手。
    “没有。”简单明了,曹涵芸利落的回道。
    “爹爹都答应过你与叔夜的婚事了!”原来,论心机,他这个当爹的竟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爹爹说笑了,此药无解。”她笑了,笑的那般沧桑无力,又可悲。
    她是在笑自己。
    “芸儿若有叁长两短,玥儿你自当不能独善其身。”言下之意,不能私,她不保全妹妹,她爹亦不会保全她。
    “哈哈哈,”她笑的越发凄凉,美眸中泪光闪闪,她笑自己实在是可怜啊。
    “爹爹多虑了,忘情散并不会要了人的性命,不过服用者忘情绝爱罢了。”
    “你!”沛王大惊,忘情散只因为鬼谷散人才有。
    “你这个不孝女!”鬼谷散人四字如雷贯耳,惊世骇俗。
    “岳父。”正待沛王伸手又是一巴掌的时候,一抹青衫闪了进来,猝不及防的拦下了那一掌。
    沛王与晗玥都没有料到,嵇康会在这时候来,来的出人意料,防不胜防。
    只见他将娇妻搂在怀里,略微抱歉的看着沛王。
    “不知岳父和玥儿起了何种冲突,但她性至纯孝秉胜,还望岳父不要责怪于玥儿。”字字句句自是对曹晗玥的袒护之情,他的一心自然是全放在了自己的发妻身上,双目盯着那鲜红的掌印,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这没叔夜你的事,”沛王整了整衣衫,将怀中人再度抱起,便大声囔囔着。
    “来人,唤大夫来。”当下要紧的事是晗芸,他没空耗。
    “可否让我一试?”嵇康扶起娇妻,这才注意到沛王怀中昏厥的女子,下意识便道。
    可看清那人之后,他澄澈的瞳孔,不由一缩。
    这个女子,不就是……
    “这……”沛王尚带犹豫之色,让一个忘情者医治一个服用忘情散的人?貌似,荒谬了点。
    “嵇,自幼习过医书,对于治病,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实则谦逊过了,不过他一向深藏不露罢了。
    “那便试试。”他的目光扫过一旁低眸垂泪的晗玥。
    不是他信不过叔夜,这就要看,她曹晗玥放不放人了。
    嵇康察觉到岳父的目光所在,不由抱歉一笑。
    “岳父,倘若我可以医好她,还请岳父不计前嫌。”
    “自然。”沛王冷笑一声,抱着人踏步便往挽晴阁走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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