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扶光眉眼微扬,瞧起来心情十分的不错:你杀不了他。将他弄上来。秦小将军不是要他么?弄断他的手脚筋,送过去罢。
    周岷山点头。
    他心底也虚的很,不清楚修锦是个什么东西。不让他动手弄死显然是最好的。
    至于挑断手脚筋,这样的活计,他两刀下去便能解决的干干净净。
    修锦被人抓上来,还来不及逃,便捂住嘴断了手脚筋,捆上叫人抗了出去。
    至于秦荆邢会不会愤怒,又还愿不愿意养修锦,那便不是薛扶光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走出东宫,慕见书追在他身后为他拢紧了披风,连带兜帽也给他提了上去盖在头顶。
    薛扶光身量纤细,也不臃肿,反而看起来无比贵气,像一株由人精心养护的花,像山茶,又或者艳丽而有毒的夹竹桃。
    两列禁军跟在他们身侧,干着提灯笼的活计。
    薛扶光在这宫墙间走了一小段路后,忽然仰头,从披风中伸出手,低声喃喃:是不是下雪了?
    慕见书看了眼,从身后提过个灯笼,送到薛扶光手边,低声说:是。
    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橘红的烛火中漂亮的像金色的碎屑洒落。
    薛扶光接过两片雪花,看了眼,说:下雪了,也就快过年了。
    他在葛云过了好几个年,每到下雪的时候,便是他最难熬的日子。葛云不怎么会下雪,冷到极致的时候也只会撒一些雪粒子,冻人彻骨。
    可那里浓郁的湿气与冷气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往人的肺腑四骸里钻。
    那样的疼痛,是连睡梦都无法抵制的。
    恍惚间,他也有许久没能好好过上一个年了。
    薛扶光低声说走吧,回府罢。
    慕见书:嗯。
    这一夜的事发生的太多。
    第二日一早,与整个皇城而言,都可谓是天地巨变。
    先皇死了不说,六皇子也被废。
    他们的皇帝一夜之间,便从明氏改为薛氏。
    不少人都被打懵了。
    但更多的人是迅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连皇党都安安稳稳的没了动静,他们这些本就不多拥簇皇帝的人,更加没了意见。
    何况,也轮不到他们有意见。
    薛扶光是个狠人,他做事,向来都会做绝。
    浩浩荡荡的禁军几日间接连抄了数家,高门大户牌匾被拆了下来,落得门户凋零。
    不少街头的百姓瞧见,探个头唏嘘两声,便又继续自己的日子。
    说到底,皇帝是谁来当,都与他们这些人没有干系。
    他们只担忧今年冬天能不能穿暖,能不能吃饱,明年开春庄稼能不能长好。
    皇后从冷宫中被带出来,听见发生了什么事,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面如土色,听着那太监道:陛下有旨,先皇后与先帝感情甚笃,着赐先皇后随先皇入皇陵。
    皇后仰脸望着小太监:你让我去给皇帝陪葬!?
    小太监纠正她:是先皇。如今陛下姓薛了。
    皇后冷笑:薛家,薛扶光那小杂种,他也配!?让薛扶光来见我!
    话音未落,小太监身后跟着的几名禁军站出来,冷喝: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出言不逊。将她拖下去!
    皇后便被捂着嘴,强行带走。
    她满心以为她能算计成功,结果却是与六皇子惠妃没什么两样。
    全叫薛扶光算计了!
    薛扶光使人快马加鞭送信给薛家父子俩,告诉他们事成。同时用最快的速度登基。
    改国号为雍。
    这消息也在同时,飞快的传入了郢朝人耳中。
    郢朝的皇帝如今年逾五十,在郢朝专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只可惜如今到底是老了,有一些力不从心,于是开始让自己的嫡子接手郢朝大小政事。
    对于靖国巨变,不仅震惊,还有一些茫然。
    因为他们不仅如今才得知这消息,先前更是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未曾得到过。
    他们顶多只是知道,靖国恭亲王世子是个心机了得的人,要除之后快。
    谁能料到他竟然登上了皇位,一举成为了靖国的皇帝?
    噢,如今不能称作靖国了,要改成为雍。
    皇帝招来暗探的副统领,冷声询问了靖国近来传回的情报。
    统领一一上报后,发现其中毫无问题。
    唯独全然隐去了薛扶光一切相关动作。
    郢朝仿佛一个耳目被蒙住的聋子与瞎子,山崩到了眼前才发现不对。
    比起这,更让郢朝皇帝脸色难看的是:传朕急召,命慕见书立刻滚回郢朝,交代靖国近来所发生的一切!朕要拿他试问!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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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第 49 章
    薛府。
    入冬, 雪落了满院,竹林苍翠覆上一层皑皑白雪,压弯了枝头。
    薛挽兮听闻薛扶光成功时, 着实是松了口气。
    在薛扶光动身前往皇宫前, 薛家的暗卫半数多被调来守在薛挽兮身边。
    薛挽兮本是要拒绝的, 但对上薛扶光那笃定的眼神,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宫玄守在薛挽兮身边, 低声道:郡主,世子传消息说,晚上要回府中。
    薛挽兮颔首:让厨房准备饭菜。对了,父王与大哥那里可有信件传回来?
    宫玄摇头:世子前几日便使人去送了信, 应当过些时日才会有回信。
    他们说着,不久后薛扶光便回来了。
    宫中要清理的人口太多,薛扶光虽然登基为帝, 每日晚上都出宫回薛府。
    他行事狠厉,几日间杀了一堆人, 倒也没人敢在这关口上为这种小事不要命的说什么。
    马车哒哒哒停在大门前。
    门房来将马车迁走,薛扶光与韶景两人入了府中。
    他面上拢着一层疲惫之色, 纵使脑子再聪明,近来要处理的事务也过于繁多了,让他有些精力不济。
    入了薛挽兮的院子, 小厮将厚门帘子放下,那股冷风便被隔绝在外。
    室内烧着上好的炭,热气腾腾, 慕见书抬手为他解下大氅,拍了拍头顶落上去的几朵雪花。
    薛挽兮抬着眸子,打量了慕见书两眼, 心思转动,嘴中什么也没说,而是让薛扶光快坐下吃饭。
    厨房中炖了药补的鸡汤,让薛扶光喝了小半碗后将身体暖起来,才正式动筷。
    薛家饭桌上没有多少规矩,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薛挽兮用公筷为薛扶光夹了两筷子菜,轻声道:阿如,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来,你眼下都青了。
    薛扶光面露暖色,笑着道:姐姐,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的。
    他吃了两筷子菜后,道:对了,父王与大哥的信送回来了,有一封是给姐姐你的。韶景,将信给郡主。
    薛挽兮收下信,没有急着拆开。
    她握着手中的筷子,轻声道:父王与大哥年关时回来么?
    薛扶光顿了下,慢慢道:年关还有月余,应当不会回来了。他说完,又补充道,姐姐,抱歉,今年我怕是也不能待在家中了。我得去郢朝一趟。
    薛挽兮垂下头,神情像是有所预料一般。
    她慢慢转头望向慕见书:那,姐姐能问阿如一个问题么?这位曲五,是郢朝人罢,阿如与他关系不一般,是么?
    立在薛扶光身后的慕见书倏然抬起眼眸,望着薛挽兮。
    心脏吊了起来,被一根细绳狠狠系紧,只要薛挽兮或者薛扶光再说一句话,就可能将其勒成两瓣。
    尤其是,薛扶光的话。
    他视线自薛挽兮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薛家人好像各个都懂得怎么掩盖自己的情绪,让外人难以察觉。
    无论是薛扶光,还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薛挽兮。
    于是他将视线移向了薛扶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能清晰的瞧见他挺翘的鼻尖,在寒风中冻的泛白正勉强回点血色的薄唇,还有一截雪□□致的下巴。
    便见薛扶光先勾了勾唇角,声音蓦然放的很柔软,像是提及了他十分珍重的心爱之人:是。
    慕见书心间那根绳子骤然松开,而后自体内泛起一股燥热。
    也或许是因为这屋中烧的炭太多了,他才会如此的热。
    这算是什么?
    见过薛扶光的家人么?
    薛扶光弯着眉眼,低声道:他是郢朝人,他本名叫慕见书,姐姐日后可以唤他的真名。
    薛扶光偏头,望着耳朵通红的高大男人,嘴角的笑容更加愉悦。
    慕见书在床下的时候,总是羞耻的让他觉得可爱无比,让他心尖发痒升起逗弄的心思。
    不过,看在今日是第一次让他在薛挽兮面前露面的份上,薛扶光决定好心一点,不特意捉弄他。
    他站起身,低声道:你将面具解下罢。
    他抬手去碰慕见书脑后的绳索。
    慕见书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按住薛扶光的手,自己解下面具,露出面孔。
    他望着薛挽兮,声音僵住的如同他的表情般,透着一丝无措与仓惶,像个初次见到陌生人的小孩:见过郡主。
    薛挽兮瞧清楚他的模样后,弯着眼睛夸赞道:你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除扶光外,第二英俊的男子了。很般配。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下人说。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慕见书的耳朵便更红了,像是时刻能冒烟。
    薛挽兮抿着唇,叹气:阿如,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便是,但父王与大哥那里,你得自己去说,姐姐没法帮你。
    恭亲王拿薛扶光当命根子,知道他没有娶姑娘的心思,而是看上了个男人,肯定要气死。
    更不要提,这两人一看便知道,薛扶光定然是在下面的那个,恭亲王届时怕是要气的七窍生烟。
    至于薛鸿文么反倒可能好说一些。
    他与慕见书之间瞧起来有那么几分的相似,没准儿性子也相投,打一架便能作罢。
    毕竟薛鸿文对薛扶光的溺爱程度,只要薛扶光乐意,他什么都会答应。
    比起娶个娇滴滴的姑娘回来让薛扶光护着,薛鸿文可能反而更乐意多个人护着薛扶光。
    薛挽兮在心头将薛扶光未来要面临的磨难数了一圈,发现问题好像也不算大,于是在心头悄悄松口气,吩咐人再布一双碗筷:既然如此,慕公子,坐下来一起用饭罢。
    慕见书受宠若惊,挨着薛扶光坐下,总觉得自己有种在梦中未睡醒的错觉。
    他从前,连多看薛扶光几眼都得克制,而今能得到薛扶光的已经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一如他陷入对薛世子爱慕的深渊时做的永远只能望着他的最坏打算,碰触到薛扶光后,他也早早准备后隐匿在他身边,永远做一名暗卫,不叫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可薛扶光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予了他更多。
    他孤寂而寒冷的人生中,本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他的世子成了突兀闯入其中的一抹天光。
    薛扶光喝了一点酒。
    冬日喝酒,暖身驱寒,还能助兴。
    薛扶光是会喝酒的,他从前在外与那些狐朋狗友乱混,装浪荡子的时候,总是离不开喝酒的场合。
    不过家中不许他多喝,因为他身体弱。是以,薛扶光的酒量算不得多好。
    眼下喝的几杯酒,还不足以让他醉,有些醺醺然。
    浑身暖融融的,裹在热意中。
    他压着慕见书,被他宝贝似的环在怀中,生怕他受一点寒:高兴么,今日让你见了我长姐。
    慕见书的声音里满是忍耐到极点的克制,小心翼翼动作着,一手插入薛扶光的发丝间,扶着后脑勺温柔摩挲:谢谢世子。世子对属下的好,属下会用这辈子来偿还。
    薛扶光被弄得皱起眉头,呼吸急促了些,酒意上涌,被驱散至全身,小小的方寸之地热意蒸腾,使得他鬓角与鼻尖凝出星星点点的细碎汗珠,低头便蹭在了慕见书的脖颈间。
    他的声音是有点软的,大概是喝了酒,带着醇香醉人的气息,让慕见书的心尖也柔软无比。
    薛扶光说:叫什么世子。你不是喜欢叫我乳名?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在我未允许前,你便偷偷叫过好几次。慕大人,你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啊。
    慕见书压着他后脑勺的手更用力了些,亲吻掉他额角的汗水,哑声问:嗯,属下有罪。
    他抱着怀中的人翻身,翠色的床幔便不受控制的晃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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