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此,怎能体现出他们对修锦的珍重与在意呢?
    他放下凉掉的茶,道:既然丰先生这样说,我自当尽力帮先生。两日后,大哥会带先生见到太子的。
    他补充道:还望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话落起身,出门时吩咐管事:好好招待丰先生。
    管事琢磨着薛扶光的意思,没再给丰文华的阁楼落锁。
    丰文华道:劳烦管事帮我置办两身新衣,我出门瞧瞧。
    管事应声。
    态度客气了不少。
    丰文华离候府后,寻了间茶楼。
    在角落里听着来来往往的皇城人高谈阔论。
    *
    却说六皇子那头。
    他接连两次邀约薛扶光被拒,到底是皇子,被拂了面子,心中多出不满。
    他看中薛扶光的才能,想赏识他,给他个做天子近臣的机会,却不想薛扶光竟然同他拿乔。
    送来的信件递入他手中后,六皇子忍着心中不悦,拆细细看清薛扶光写了些什么东西。
    随着纸上的字迹跃入眼帘,他原本不悦的神情消失,涌上喜色。
    而后,将信纸烧毁,吩咐身边人:派人下去,时刻注意那些进入皇城的人。若是谁有患了疫病的痕迹,立刻将人扣押带出皇城,然后遣人来通知我!
    是!
    六皇子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神情喜悦,难以压制。
    他思量一番后,吩咐道:走!同我去见母妃!
    他入了惠妃宫中,摒避众人,将薛扶光在信纸上写的一一告诉惠妃。
    母妃,这是老天爷将机会送到我手中!天要我坐上那皇位!
    六皇子年少老成,甚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惠妃深思,摸着他的鬓角:崇和,那薛扶光所言能信几分?你莫要高兴太早,若是叫你父皇察觉,咱们母子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六皇子喜悦的神情微微收敛,镇中道:母妃,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晓得轻重。若非十拿九稳,不会轻举妄动。那薛扶光,的确是个妙人。
    他冷笑:从前我也只当他是众人传闻的草包,怪只怪太子欺人太甚,竟然不顾及薛鸿文,惹到了薛扶光头上,将他逼急了眼不得不撕破伪装,才让我看出端倪。
    这天降助力,是我的好皇兄亲自送到我手中的。
    惠妃摇头:我总觉得,你还要再瞧上一段时日。既然如你所言,那薛扶光能伪装十几年不叫人发现,是何等心思深沉之辈?你可有把握掌控?
    六皇子拍拍惠妃的手:母妃放心。太子几次三番要至薛扶光于死地,早已将薛扶光惹怒。他一心将太子从储君之位拉下,即便不能收入麾下,也可拿来当作对付太子的利器。
    况且,六皇子脸色一转,露出狠厉无情的神色,待大业成,如此不受掌控之人,我会第一时间除去,以绝后患。
    惠妃沉吟半晌,终是点头:我儿既然已经思虑周全,那便放手一搏。你外祖那边,母亲会叫他们倾力辅助。
    三日后,进皇城的百姓中发现一人似染了疫病。
    六皇子第一时间得到汇报。
    他惊喜非常,立刻安排人手控制百姓,禁止入城。而后马不停蹄地进宫。
    随后六皇子带着谕旨和太医出城,确认的的确确是疫病后,皇城关闭城门,不可再放入任何人。
    太子宫中得到消息时,六皇子已经抢先夺了一波功劳。
    太子盛怒,气的砸了东西:更衣!备驾出城!废物,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下人敢怒不敢言。
    太子手中大批人手被派去搜查修锦的消息,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时刻关注到这样打突发情况?
    说来也是奇怪,六皇子未免太敏锐。
    好像早早就知道,一定会有疫病爆发,在这等着呢。
    太子在城门口见到六皇子时,皮笑肉不笑:六弟好灵通的消息。真是时刻关注着皇城百姓。
    六皇子颔首行礼:皇兄谬赞,只是恰巧得知罢了。若非皇兄近来为情所困,定然也能早早发现,加以防控。
    太子冷哼一声。
    这疫病来势凶猛。
    前一日尚且只发现一例,现下已经在棚子里躺了十多人。
    太医蒙着面,用器物挑他们的衣服,一一查看,不断摇头叹气。
    疫病自古是一大难题。
    医术上留下的治疗方法极其有限,能不能将人治好不提,反而容易将自己搭进去。
    探查后,太医院始彻夜点灯,研究医书,试着用药。
    然而疫病一日比一日严重。
    有的汤药稍有效果,也只能起到暂缓的效果。
    皇城人人自危。
    皇帝接连几天,在早朝发火。
    直到六皇子与太子前后脚主动请命,负责处理疫情一事。
    皇帝本想将这事交给太子。
    批奏本的时候,却有人提及太子豢养男宠一事。
    皇帝也觉得太子荒唐,疫病这样打大事涉及朝政,交给他叫人难以放心。
    这差事,最终如愿落在六皇子头上。
    薛鸿文带兵将皇城外围起来,防止城外百姓□□。
    薛扶光带着粮食出城,薛鸿文见到他便脸色一沉:你出城做什么!?
    薛扶光道:捐粮施粥。他们一直被关在城外,总不能等死。
    薛鸿文:我知道,但这里不用你来管。快回城!
    薛扶光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小声说:大哥,疫病很快会结束。你一定要万分小心,若是察觉任何不对,便将这香囊中的药草煎成药喝下。
    薛鸿文捏住,没有问为什么: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粮食随粮队一起送出来,你不要乱跑。
    薛扶光点点头,快步回到马车上,车夫驾马返回城内。
    他有心救这些人,但是不能太快。
    必须要找一个能让人信服的巧合,将药方交出去。
    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让周岷山找了个人,送给六皇子。
    带着一小把茼艮。
    六皇子大喜。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治愈疫病的药方!
    多巧合?
    正好薛扶光因为与太子敌对愿意对他示好。
    又正好,薛扶光前段时日去了定州,在返回的途中意外发现疫病痕迹,提早搜寻有治疗疫病经验的民间大夫,送入他手中。
    六皇子带着民间大夫与太医试药后,确认这药方当真有奇效,各个狂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药方中有一味药,虽然要用的量十分微少,可那药也极难找,还只生长在定州附近的地界。
    若是去取药,一路会遇见多少疫病患者不提,皇城外的聚集起来的数万百姓却是支撑不住的。
    殿下!六皇子为找茼艮愁的彻夜难眠,手下人带着好消息回来,皇城中前些日子刚好有队定州来的药商!他们带了许多茼艮,还未售出!咱们可以向药商征用!
    六皇子兴奋拍桌:好!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你快去,便说本殿高价购入!价钱随他们,茼艮全数卖给本殿。
    他本想征用,不过太子一直使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六皇子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叫太子钻了空子。
    慕见书收到治疗疫病的稀缺药材是茼艮的消息时,擦拭刀面的动作凝顿。
    他也没料到。
    他原以为,这只是薛扶光想办法接近周岷山的一个借口。
    那晓得,竟然是一箭双雕。
    但是,他是如何知道,那茼艮能治疗疫病。
    又如何知晓,疫病一定会爆发,需要收集大量茼艮备用呢?
    手下正在记录信息:这位薛世子疑点颇多。若非是他,靖国必然会因为这次疫病元气大伤,给我郢朝可趁之机。需要上报,日后着重注意这位。没准,他会成我朝心腹大患。
    慕见书蓦然回首,握住那人手中的笔,咔擦一声裂成两段。
    桌面上的纸张被他抽出,点火烧成灰烬。
    他突然发难,吓了记录的人一跳,不解道:大人,这样大事必须上报啊!
    慕见书凉凉抬眼,眸中带了杀意。
    他毫无预兆的抬手,攥住这人的脖颈:我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咔擦脖子被拧断。
    跟捏短那支笔一般,轻而易举,毫不犹豫。
    人命在他眼中,或许跟那支笔差不了多少。
    暗室中的记录声都停了。
    角落中两人望着慕见书,不敢动弹。
    慕见书丢尸体:处理掉。日后,任何与薛扶光有关的条子,报上去前都先问过我。
    是!
    慕见书已经在外面待了很久。
    快有半月没见过薛扶光。
    主子说,一段时间不出现在他眼前。
    那么,他现在能否回去瞧一瞧,这一段时间过了没?
    *
    薛扶光安排好所有事宜后,便没再出门。
    坐等着六皇子送钱到他手中。
    比较他也是有私兵要养的人,能从六皇子手中掏出一大笔钱,他自然不会手软。
    总共二十万两银子,几乎榨出了六皇子的血。
    薛扶光并不担心他不给,反正转头,还可以卖给太子。
    从谁口袋中掏钱,于他而言都一样。
    六皇子咬牙给了银子,还不死心的派人追查药商的下落。
    结果转眼就没了踪影,自己还折损了几个人手。
    晓得这笔钱拿不回来了,六皇子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等疫病事了,皇帝给的赏赐不会少。更重要的是,此举他获得了民声,十分利于他日后登上皇位。百官中,应当也会有不少人会愿意倾向他。
    如此自我安慰,六皇子才忍下心中肉痛。
    薛扶光在院子中点了银子数目,吩咐将半数给周岷山送去。
    定风寨的妇孺在皇城安家,花费不少。
    周岷山他们要在禁军中获得一席之地,要用银子的地方更是多。
    留下那十万,以做备用。
    韶景眼睛都点花了,一箱箱银两在册子上记下,喃喃道:原来那猎户没坑咱们,这茼艮真是值钱啊。
    薛扶光笑了声。
    他抬头,瞧见个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笑骤然收住。
    不是叫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慕见书下颌绷紧,喉结滚动,张嘴道:主子说,一段时间。属下想,可能时间到了。
    薛扶光冷笑,想口再叫他滚,喉头梗了梗,呛住了。
    慕见书下意识上前要为他顺气。
    薛扶光瞧见他就心中火大,要抬脚踹他。
    结果一脚踹上慕见书的迎面腿骨,他人还没什么事,薛扶光自己先腿疼了起来。
    他弯腰,捂住自己有旧伤的腿,心想早知道该换一条腿,将慕见书的腿骨也踹断得了。
    慕见书吓了一跳,着急蹲下身,握住薛扶光的小腿,一寸寸捏上去查看是否有恙。
    薛扶光忍着疼,要将腿抽出来,没能抽动,喝到:放手!
    慕见书不仅没放手,还起身抱着薛扶光进了屋,要脱他的鞋袜检查。
    薛扶光一想到他是偷藏自己罗袜的恶劣玩意儿,抬起另一脚踹他:滚!狗东西!你想死是不是!?
    慕见书没有松手,也没有挡,被薛扶光一脚踹上了脸,后仰着喉咙疼出短暂的闷哼声。
    他脸上原本还带着薛扶光送到面具,此刻被一脚踹掉,尖锐的边角在他脸上刮出半指长的血痕,滚出艳丽的血珠。
    其他的地方也刮蹭出红痕,在渗血的边缘。
    最深的一道伤口在脖子上,被面具扎了个洞,淌出血,顺着脖颈浸入衣领。
    慕见书仰脸望着薛扶光,淡而薄的唇抿在一处,低声说:属下该死。可请主子暂时忍耐,稍后属下听凭处置。
    手中拽下来薛扶光的鞋袜,将裤腿挽上膝盖。
    骨肉匀称的小腿上,有数道与白嫩肌肤不符的狰狞疤痕。
    慕见书握着小腿,指腹轻轻摩挲这些疤痕,一手握住薛扶光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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