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年的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插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不可见地淋漓下来。
    司嘉禾紧握着汤蔓的手,整个人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 像是随时都可能出击一样。
    汤蔓感受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手反握住司嘉禾的手,她上前一步挡在了司嘉禾的前面,笑了笑对着杜和年说,“杜和年,既然我在你心中是没有心的,如此不堪,那你也没有必要再纠缠我了。”
    杜和年听到这句话看着汤蔓许久, 脸上明显因为她的话而低沉下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后他笑了笑,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人?为了他,可以这么轻贱我对你的感情。”
    汤蔓沉默。
    司嘉禾明显有底气了一些,他声音柔软, 说了一句话,却像是嘲讽一样,“学长,你现在承受的也不过是我当年承受的而已,如今风水轮流转而已。”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通电话,让他本就满是创伤的心又添上了几道创口。
    一个暗地里窥伺着别人女朋友的第三者,司嘉禾一直都是这样看杜和年的,他坚定地认为杜和年才让他和汤蔓的感情出了问题,哪怕那时候汤蔓根本对杜和年没有任何意思。
    人在痛苦的过去,很容易将自身受到的创伤加注在别人身上,当然也有汤蔓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的原因。
    汤蔓这个人太像风了,季风只会在一定的时间来到这个海湾,他只能一味地等待,于是来年季风未来,他便觉得天塌地陷,人生无望,他现在依靠着对汤蔓的爱而活着,活地像根长在阴湿昏暗环境下的蘑菇,还是带毒的那种。
    汤蔓扯了司嘉禾一下,觉得这人嘴上功夫厉害有什么用,以司嘉禾这小身板等下被杜和年打了就知道厉害了,这不是在激怒对方嘛。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下意识地拉着司嘉禾向后退了一步。
    杜和年看见了汤蔓的动作,他的手紧了紧,眼神就那样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汤蔓觉得那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在如此深的夜里,她看见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只是因为她的动作。
    她能感受到杜和年的受伤,目光落在对方的面上,想到过去两年里两个人的感情,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了,就算分手了,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这个人,毕竟曾经喜欢过。
    哪怕那种喜欢被岁月磨成了不知名模样,可是旧日的喜欢却是有过的。
    何至于闹成这副模样。
    她对着杜和年的那双眼,心反射性地柔软了一些。
    想要说什么,身后的司嘉禾这时却拉了一下她,低声说道,“蔓蔓,我们上去吧,这里蚊虫好多。”
    汤蔓的神智回复,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杜和年就准备离开。
    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手却再次被人抓住了,杜和年的眼中有了滢滢光芒,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他开始试图挽回,“蔓蔓,他并不适合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
    但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这句话汤蔓还没有说出来,司嘉禾拉住了杜和年抓着她的手,她又变成了中间的那根拔河绳子。
    汤蔓:“……”
    她正沉默想着该说什么话时,司嘉禾出了声,柔软地就像是白莲花,哦,不对,是白蘑菇,还带毒的,这只带毒的白蘑菇对着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道,“学长,你不要再纠缠蔓蔓了,蔓蔓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当年蔓蔓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和我冷战吵架,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
    “学长,你心里也清楚,如果当年我跟蔓蔓没吵架的话。根本没你什么事。”
    汤蔓死鱼眼。
    行了,你们吵吧,想怎么吵就怎么吵。
    她不管了,再管这两个人的死活她就直接跳河得了。
    她想要把矛盾解决,转移话题,可司嘉禾这人完全觉得目前的场面不够紧张,他的小身板结实的很,是努力高举着一把火把直接放在了炸、弹的导火索旁啊,就差再进一步,炸、弹就直接炸了。
    行了,炸吧,炸吧。
    她等下离这炸、弹源头远一些得了。
    汤蔓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思想,后来已经从当前科技发展渐渐漫游到未来星际战争,正在想以后如果地球毁灭了,人们可能要通过星际战舰进行种族自救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砰地声音。
    她下意识回神,就看见司嘉禾被杜和年一拳打在了嘴角上,男孩皮肤白嫩,一下子就青紫了一大块,看着有些可怕。
    有血流了出来。
    司嘉禾明显很疼,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杜和年脸上的神情很阴沉,显然已经怒气爆表,眼中的那抹红都像是一股阴郁的怒气,有些可怕,气势十分压抑。
    他声音嘶哑,“我在和她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人插嘴的地方。”
    汤蔓皱了一下眉头,伸出手,正要准备拦一下,结果就看见司嘉禾一抬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尝到了血迹的味道,他眉眼也渐渐地笼罩上了一层寒冰,然后柔软地笑了一下,直接就一拳打在了杜和年脸上。
    神情阴沉。
    一张精致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
    再怎么好看的人生气时都是如此丑陋的,就比如司嘉禾,就比如杜和年,人在极致愤怒时就单纯变成了一种动物,脑海中被情绪完全支配,失去理智。
    这场打架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在情理之中,汤蔓看了一眼习以为常地掏出了手机,先打了一个电话给警察局,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谢立。
    非常抱歉,她今晚上又要给警察局添麻烦,增加kpi了。
    同时打脸地是,前几天她才说要远离谢立一些,结果今天一天之内她就要再次去见这个男人,而现在谢立可能刚刚下班,这意味着对方结束了一天疲劳的工作还要处理她这里的糟心事。
    她感觉到非常抱歉,然后依旧非常熟练地搜索出谢立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谢立那边接通电话时正如汤蔓猜测的那样,刚下班,一出电梯刚坐上自己的车,汤蔓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过下不下班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等回了家,他还要处理一些邮件和公文,顺便熟悉一下第二天会议开会时要讲的内容,和下一季度的一个预算计划表也要审核。
    汤蔓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心虚,她面对谢立竟然少有的不好意思起来,这也是少见。
    她讪笑了一下,才询问了一下,“谢特助,现在下班了吗?”
    谢立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解汤蔓这话中的意思,不过下一刻他脸色就变了,握着车钥匙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汤蔓,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人?”
    能让你这样呼来喝去,去帮你解决掉那些男人,他难道就没有尊严吗。
    谢立不相信以汤蔓那个女人的敏锐度,会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感情。
    汤蔓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那边就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还有男人低低地一声。
    “等我,半个小时后到。”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这也不是妥协在汤蔓的那种无声的沉默中,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往往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汤蔓嗯了一声,没忍住说了一句感谢,那边却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真冷漠。
    汤蔓扯了扯嘴皮,再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烂人,烂了不能再烂的人了。
    于是在这个凉爽的春日里,汤蔓三个人坐上了警察的警车,在大半夜被载着来到了警察局。
    也许是因为警察局离得很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路上三个人坐在一张车中,汤蔓和其他两个人挤在后座上,没有人说话,只有驾驶座上警察的声音不停想起来。
    这可真是一个尴尬到了极点的场面。
    她现在真是有点左右为难了,左边坐着司嘉禾,右边则是杜和年。
    两个人脸上都遍布了青紫,特别是嘴角和眼角,是伤痕密集点,司嘉禾的脸几乎不能看了,能看出杜和年颇为不喜欢司嘉禾的那张脸,完全是下了死手啊,如果有利器在手,估计司嘉禾那张脸是不能要了。
    副驾驶座上则坐着另一个中年男警察,还不断地对后座的三个人说着什么,说他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年轻气盛,一时话说不拢就忍不住动手。
    这种情况下,警察一般能调解就调解,如果私底下解决不了,才会进行到下一步诉讼的地步。
    他们的车则留在了公寓楼下,这种境况下,警察也不会让他们开着车一起去警察局。
    司嘉禾在前边警察对他们进行再教育顺便再询问一下他们发生矛盾的起因,谁先动的手时,没忍住,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勾了勾了汤蔓的手,说自己的脸上很疼,他怕自己会毁容了。
    他声音很低,可是身旁的杜和年明显也听见了,因为汤蔓正准备安慰的时候冷不丁听见男人冷笑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狐狸精。”
    汤蔓那句要安慰的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然后杜和年突然就拉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对着一侧的司嘉禾说,“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
    司嘉禾也笑了一下,露出白牙齿,“蔓蔓是我的女朋友,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如果尾椎骨部再长一根尾巴,真的彻彻底底就是一只狐狸精。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句杀伤力巨大的原子、弹,几乎是司嘉禾一说出来,杜和年脸上的那股怒气就停滞了下来,几秒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靠在了后椅背上,侧过了头,再也不说话了。
    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事实上,他也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过觉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猛然惊醒,不自觉地摸一下身旁的枕头。
    冰冷的,孤寂的。
    昭示着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每次在这时,他好像就被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给吞没,再也睡不着了,他只能睁着一双眼,慢慢等着天亮。
    汤蔓察觉到杜和年这边安静了下来,忍不住侧过头,却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在昏暗的车灯下,有些别样的萧瑟凄凉。
    旁边的司嘉禾又勾了勾她的手指,软着声音说了一声,“蔓蔓,我脸上好疼啊。”
    “他下手也太重了。”还同时跟她告状。
    汤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觉得司嘉禾永远不会看场合,在这种场合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在她眼睛下上演苦肉计,可是也不看看杜和年的那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两个男人打架也是,专门盯着对方的脸打,还都下了狠手,两个人的皮肤都是冷白皮的那种,稍微用点力气都掐出一道青紫,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下,简直是伤痕累累。
    汤蔓看着都为那两张好看的脸心疼。
    司嘉禾见汤蔓没有反应,忍不住挠了挠她的手中,却被汤蔓捏了一下耳垂,他感受到汤蔓凑到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听话,等下回去我给你上药。”
    湿热的气息一下子扑打在他的耳侧,耳畔后的皮肤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司嘉禾总算安静了下来,像一只柔软的猫咪一样,收回了利爪,袒露着柔软的肚皮,靠在汤蔓身上,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他已经停了好几天的药了,晚上老是睡不好,停了药后,情绪经常性地陷入低迷,也只有和汤蔓时他才能提起精神,可就算这样,有时候相处时也忍不住露出疲态。
    汤蔓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陷入沉思。
    杜和年说的话她都听在心里,司嘉禾身上肯定还要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而这些事就发生在司嘉禾过去的两年。
    很快就到了警察局。
    里面的人不多,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下了班,只留下几个警察在值班。
    这样也好,看她丢脸的人少了一些。
    一个警察过来做口供,询问他们今天晚上为什么打起了家。
    汤蔓身为报案的当事人肯定也被盘问了一遍,等到喝完了一杯茶后,谢立才赶到了警察局。
    男人明显赶来的很匆忙,身上穿着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
    一看就是正经人士,从事某种高大上职业,毕竟大多数男人都容易把西装穿成卖保险的。
    可谢立一看,则像是从什么会议上赶过来的,而且还不是那种学术会议,看着应该像是刚参加要商务活动的那种正派精英,再加上英俊的外貌,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毕竟谁的家中都会有那么几个适龄的闺女。
    谢立进来的时候,杜和年正在说话,时不时地看向左边,汤蔓正在帮司嘉禾处理脸上的伤口。
    他脸上神情不太好,可因为在警察局还能忍耐,额角的青筋都快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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