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看了眼她闷着脸的模样,把包一拎:“走,中午请你吃饭,让我好好和你说说这事。”
    吃一顿午饭可是费劲了关月的口舌。
    她也不管人有没有听进去,下午拉着她确定最后方案,说完就走了,她再和呆子说话要被憋死。
    尤堇薇趴在桌上发呆。
    关月问她,他费了那么大劲去找一条围巾是为什么,她说她知道,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在一起半年。
    她没说过一句喜欢。
    正出着神,电话响了。
    是“花儿作”工作室的前台,说有个她的快递寄到了工作室,需不需要帮忙寄到邺陵。
    尤堇薇一怔:“是什么快递?”
    她早改了地址,应该没有快递再寄到工作室。
    前台瞧了一眼:“我看着像化妆品之类的,好几个箱子。挂了啊,我先去找快递。”
    回到家,尤靳虞已经回来了。
    他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姐姐,说:“姐,早上陆嘉钰来学校找我,我们俩一起吃了个饭。”
    尤堇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去找你干什么?”
    尤靳虞:“贿赂我。”
    “……”
    她睁大眼。
    尤靳虞:“让我别拱火去撮合你和斯昀哥。我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我很心动。”
    尤堇薇呆住。
    看起来不像她弟弟。
    尤靳虞藏起笑意,认真道:“以后我或许要给外婆捣乱了,姐姐到时候可要帮我。”
    尤堇薇:“我才不管你。”
    说完,飞快走进了厨房。
    尤靳虞笑了一下。
    -
    隔天下午,尤堇薇收到了从洛京寄来的快递。
    她签了字收下,和尤靳虞一起把几个大箱子搬进客厅,小声嘀咕着可能是寄错了,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些。
    “姐,我来拆。”
    尤靳虞拿着剪刀,迅速有条理地拆开快递。
    尤堇薇蹲在一边探头看,越看越茫然:“都是化妆品,还有香水,怎么那么多……谁寄错了?”
    她数了数,光口红就有近百根。
    其余零零总总加起来,价格令人咋舌,看起来像是某个代购的货到了。
    尤靳虞从一个纸盒里找到一张售后卡:“有联系方式。”
    尤堇薇添加了上面的微信,简单说了事,又发了照片,问是不是有人寄错了快递。
    代购回复:「这些是陆先生在五月份下的单子。因为在海关卡了很久所以拖延到现在,实在抱歉,作为补偿我多放了几支口红和香水。」
    尤堇薇发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对她说谢谢。
    “没寄错?”尤靳虞看尤堇薇的神色,大概知道是谁买的这些,“姐,我帮你搬上楼。”
    尤堇薇不知道该不该联系陆嘉钰。
    犹豫许久,她给他发了条短信。
    尤靳虞忙完下来,想起来件事:“早上我去看外婆,外婆让你去外公的书房找本相册,红色封皮的。”
    “我现在去。”
    家里的书房一向是尤堇薇整理的。
    书房向阳,温度比其他房间高。
    尤堇薇进去没多久就热出了一身汗,她扶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打开玻璃柜门,取出红色封皮的相册。
    正准备关上,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一叠本子。
    粗略地看有七八本,纸张泛黄,封面上似乎写着尤森的名字。
    尤堇薇一顿,拿着相册下了梯子,又上去拿出了这叠笔记本。许是时间太久,上面积了一层薄灰,玻璃也挡不住时间的痕迹。
    走到窗边,阳光洒落。
    她吹了口气,拿着小刷子仔细拭去上面的灰,封面上的字清晰地显露出来——《病人观察日志》。
    是尤森的工作日志。
    尤堇薇凝视着这行字,片刻后关上窗户和书房的门,打开空调,找了位置坐下,准备翻看这些日志。
    刚坐下,尤靳虞敲响了书房的门。
    “姐,西瓜汁冰好了。”
    尤堇薇说了句进来,他开门进来,见她坐在地上的靠椅边翻看着什么,随口问:“在看书?”
    “爸爸的工作日志。”
    她随手递过去一本。
    尤靳虞自然地在她边上坐下,接过来翻了几页,淡声道:“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当初应该给他在医院申请一间员工宿舍,都不用回家。”
    “阿虞。”
    她无奈道。
    尤靳虞对父母都没什么感情,神情淡淡地看了几眼,不感兴趣地放在一边,刚放下,忽然顿住。
    -
    ○5月7日,天晴。
    科室接收了一位的肺癌病人,烟龄四十年,妻子陪同。老先生板着脸,心情不愉。
    入院第一天,晚上护士打来电话,老先生闹着要回家。
    我匆匆赶去医院,带着簇簇。
    姑娘昨天晚上做了噩梦,晚上抱着兔子娃娃到房门口问我,能不能和我一起睡觉。我到隔壁搬了小床,刚放好,电话就响了。
    人要走,姑娘睁着葡萄一样的眼睛看我。
    问我,爸爸你要走了吗?
    我沉默两秒,问她,和爸爸去医院会不会害怕?
    她摇摇头。
    到了医院,她乖乖坐在椅子上,摆摆小手让我去忙。我赶到病房,老先生背对着我坐在床上,鞋子让护士收走了,走不了。我给了他一支烟,没给火,和他聊了几句,他说女儿不肯来看他。
    我劝他,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他问我,你有孩子吗?
    我看看门外,说有,刚上幼儿园。
    他也劝我,工作归工作,该回家还是得回家。
    我们聊了几句,老先生肯睡下了。护士悄悄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说人老了怕寂寞,找台收音机给他。
    走出门,看到簇簇。
    她低着头,揪着兔子耳朵玩,一见我出来,她弯着眼睛,说爸爸你好了吗,我说好了。
    她牵着我的手,仰着头问,可不可以背她,
    我说可以,把她背到背上。她说簇簇长高了,能捉到星星,要捉一颗送给妈妈,再捉一颗给阿虞,她又问我,新爸爸会背阿虞吗,我说会的。
    ○7月20日,小雨。
    新接收的病人对自己的病情很了解,保守治疗几年,她很平静,问我最多还有多少时间。我说半年。
    她说我还有一个儿子,他能陪我吗?
    我说恐怕不太方便,她没说话,点点头。
    下午做完手术,护士告诉我,新病人是单亲妈妈,在邺陵亲人寥寥无几,没人愿意帮她照看孩子。
    我问她孩子多大?
    护士说在上幼儿园。
    不比簇簇大几岁。
    我叹口气,问住得起单人病房吗?她说有人来付过钱了,说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
    我说平时看着点孩子。
    护士说知道。
    ○10月1日,天晴。
    今天是国庆,答应簇簇带她出去玩。
    昨晚她说第一次和爸爸出去玩,好开心。我听了半宿没睡着,想明天给她买喜欢的玩具。
    吃早饭,医院打来电话,说病人不太好。
    挂了电话,簇簇握着勺子,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我说爸爸要食言了,可能不能带你出去玩了。她垂着眼睛想了很久,说我可以和医院的小朋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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