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
    陆清远出声警告他,当着人姑娘的面这么和长辈说话,把人吓跑了怎么办,这个不知趣的东西。
    陆嘉钰压下脾气,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陆正明喊平时只有他能喊的小名,怎么听怎么不爽。
    陆正明没管他,自顾自地问:“平时阿钰脾气差不差?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来陆家找我和他爷爷。”
    尤堇薇抿唇笑起来:“他不发脾气,很温柔,也很细心。”
    “?”
    “??”
    “???”
    桌上四个姓陆的,除了陆嘉钰,其余三个人都以为自己聋了,陆嘉楹甚至想掏掏耳朵,或者干脆用头撞桌子,看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陆正明欲言又止,最后说:“多吃点。”
    陆清远三番几次看陆嘉钰,怀疑自己的孙子换了人,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陆嘉钰愉悦地喝了口酒,侧过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晚上在这儿住?让他们整理间房。”
    尤堇薇摇头,她只是想来看看他,并不是为了见他的家里人才来的,不想让他们产生误会和不必要的期待。
    “也行,过两天去找你。”
    陆嘉钰估摸着还要在家里关几天。
    尤堇薇想了想,和他说了去林家寿宴的事。
    陆嘉钰:“陆正明,明晚谁去林家?”
    陆正明没好气道:“我和你妹妹去,你阿姨在国外没回来。原本是你二叔去,他临时有事去英国出差了。”
    “这闷葫芦也要去,你到时候把人给我看好了。”
    陆嘉钰当着他们的面就敢去捏尤堇薇的脸,捏完还得训两句话,就差没点着眉心让她全记住了。
    尤堇薇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陆家人:“……”
    算了,年轻人的恋爱他们不懂,她说不发脾气就不发脾气吧,温柔就温柔吧,说细心就细心吧。
    只有小迷,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倒要看看,陆嘉钰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吃过晚饭,这一大家子难得聚在客厅看电视,上一回家里这么喜乐融融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因为今年过年陆嘉钰不在家,清净的很,少了很多噪音和麻烦。
    近九点,尤堇薇准备回去。
    陆嘉钰给陆清远使了个眼神,陆清远沉默片刻,内心格外挣扎,把人留下来呢,他心里过不去,不把人留下来呢,他忧心孙子孤独终老,还没挣扎出个结果来,陆正明先发话了。
    “簇簇,留下住吧,让人收拾间房,很方便。刚刚听你说明天放假,干脆和我们一起去林家,顺路又方便,明天有人来接你吗?”
    尤堇薇听他问才想起来,早上林诗佟似乎说了让林斯昀来接她的事,但那时候她心里只有陆嘉钰,一时间忘了这事。
    她犹豫道:“老师让林斯昀来接我。”
    这话一出,陆清远和陆正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危机。两人连番上阵,好容易才把人留了下来。
    “你老师打得什么注意?”陆嘉钰把玩着她的长发,讥讽道,“把你推给林斯昀,让出位置给林思弥?”
    尤堇薇抿唇:“陆嘉钰。”
    陆嘉钰一顿,她这样绷着小脸不高兴的模样少见,平时还能逗一逗,直觉告诉他这会儿绝对不行。
    “我随口说的,以后不说了。”
    陆嘉钰捏捏她的小手,让她别生气。
    除了小迷,其余三个人又陷入了某种玄妙的氛围里,他们认识的陆嘉钰似乎并不是眼前的陆嘉钰,陆嘉钰居然也能低声下气,也不知道是他们疯了,还是他疯了。
    陆嘉楹:“爷爷,我哥能行吗?”
    陆清远:“有机会。”
    陆正明:“我可以抱孙子孙女了。”
    小迷冷漠脸:早晚被甩。
    第32章 玻璃   “偷看我换衣服了?”……
    陌生的房间里, 尤堇薇闭眼听着海风。
    城北的夜晚也有风声,和辽阔鼓涨的海风不同,荒漠的风声里总是带着孤寂和苍凉。
    住在城北时, 她从不觉得孤独。
    今晚躺在陌生的床上,心底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离陆嘉钰越近, 得到的越多,她就越害怕, 因为早晚都会失去。
    尤堇薇躲进被子里, 想着陆嘉钰现在在干什么, 他没有手机, 不能发信息问,房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应该进不来。
    这个想法才浮现一瞬, 阳台上忽然冒出点动静。
    悉悉索索的声响, 像是脚步声落地,琢磨着怎么开门。
    她一愣,下床悄悄靠近阳台。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窗帘,用力一拽,冷夜的月光霎时跳跃进来,映出他的面容。
    陆嘉钰隔着玻璃看她,长发柔顺地披散着, 杏眼微滞,装着月光和他模样。
    有点呆, 似乎不相信他胆子那么大。
    “给我开个门?”
    他还挺有礼貌地敲了个门。
    低懒的嗓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低沉沉的。
    像是元宵那一天他们在雨中跳舞,她隔着雨幕听他说话,仿佛一个个音符坠落。
    尤堇薇蹲下身, 仔细打量着阳台门,底下有个正方形的窗口,似乎是方便家养的宠物进出,她打开窗口。
    陆嘉钰:“?”
    这是干什么,探监呢?
    尤堇薇就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就这样说话。”
    陆嘉钰知道她脸皮薄,耐着性子哄她:“他们都睡了,没人知道我进来,我就抱你睡一觉,不亲你。”
    尤堇薇眨眨眼:“那我回去了。”
    “?”
    “……”
    “行,就这么说话。”
    阳台上的瓷砖凉,尤堇薇还跑回去拿了个垫子和小毯子塞给陆嘉钰,两人隔着玻璃门,通过底下的小口,手牵手说话。
    陆嘉钰倚在玻璃门,懒散地屈着腿,把玩着掌心的小手,摸着上面薄薄的茧,嗤笑:“你说你,非得和小学生谈恋爱似的,只能偷偷摸摸牵个小手,幼不幼稚。”
    尤堇薇抱着膝盖,告诉他:“小学生不谈恋爱。”
    陆嘉钰没和她争辩,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两句,忽然问:“晚上怎么过来找我?想我了?”
    尤堇薇:“很意外吗?”
    陆嘉钰微顿:“没想过你会来找我,至少现在没想过。”
    她低垂下眼,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纹,轻声说:“有点担心,怕像那天晚上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你,只能在胡同里等。那次等了一晚,这次等了三天,太久了。”
    三天太久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本就太短。
    尤堇薇像是在抓指尖的流沙,想抓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却不知道越紧流逝地越快。
    “那次……”
    陆嘉钰舔了舔唇,他们之间从没认真谈过那天发生的事,误会,冷战,再到和好,之前的情绪像是被抹去了,谁都没有提及。
    尤堇薇弯唇一笑:“你没事就好。”
    陆嘉钰收紧手,用力感受着她的体温,她脉搏的跳动,想日复一日中他们会越来越紧密,他不会再犯之前的错。
    两人安静地牵着手,月光缓慢流淌。
    尤堇薇提起尤靳虞:“阿虞下个月要高考,和我说这个月想住到城北来,可能又要和妈妈吵架了。”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陆嘉钰想到那小鬼,有点烦,“他和你一点儿都不像,你们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尤堇薇一怔:“我……可能像爸爸吧。”
    陆嘉钰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别人的家事,说到最后都是一地鸡毛,但这是女朋友的家事,只能耐着性子问:“你爸是干什么的?没听你说过。”
    她小声说:“他是医生,平时工作很忙。有了我以后,妈妈就不跳舞了,一直在家照顾我,她为我放弃了很多,所以一直和我赌气。”
    尤堇薇很少和人提及尤森。
    记忆中的爸爸话很少,像一片沉默的森林,每天回到家说的话不如在医院对病患说得多,妈妈曾说,医院更像是他的家。两人离婚后,尤森更为沉默寡言,越来越忙,直到一阵子忙病了,外婆当着他的面问,还要不要这个女儿,再往后,他变得像个爸爸,笨拙的爸爸。
    “他话很少。”尤堇薇说,“我不像他。”
    陆嘉钰侧过头,看月光下的她。
    她靠在窗前,额头抵着微凉的玻璃,神情安静,和那日的脆弱不一样,此刻她很平静。
    “那簇簇像谁?”
    他低着声,额头贴过去。
    隔壁一层玻璃,她抬眼看面前的男人。
    狭长的眸里藏着点点柔和,漆黑的瞳仁正注视着她,仿佛此刻她就他眼中的世界,这双薄情眸看她时总会变得温柔。
    尤堇薇弯起眼睛对他笑:“像我自己。”
    陆嘉钰想摸摸她的头,想告诉她以后也要这么想,可隔着玻璃,他摸不到她,只能攥着她的手心,低声问:“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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