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继续翻开刚才的折子。
    他没错。
    *
    “世子妃,您小心别绊着脚。”萤枝跟着季央身后提醒。
    “没事。”季央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猫着腰往灌木丛里看,“雪团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快去那边找。”
    雪团是裴知衍抓来给她解闷用的小猫,别看就三个月大,可活泼了,时常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让季央一通好找。
    “在那呢,在那呢!”碧荷指着躺在墙角的草垛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的雪团气骂道:“咱们这么喊它就是不出声,还是个坏心眼儿的呢。”
    碧荷上前提着它的后颈就把它抓了起来,雪团蹬直了四只爪子,小声喵喵。
    季央上前接过道:“给我吧。”
    雪团在季央怀里打了个滚,小猫正是牙痒的时候咬着季央的手指就开始啃。
    季央反应极大地抽手,见没留下痕迹才道:“不能咬的,你会受伤的。”
    没的咬了,小猫在季央怀里闹了起来,季央安抚地抓抓它的下巴,“雪团乖,姐姐给你去吃小鱼。”
    萤枝在旁看着心里千万般的不是滋味,她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前几日有个丫鬟不慎打翻茶盏溅到一些在小姐身上,就被世子罚了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世子对小姐的独占欲几乎到了恐怖的地步,而小姐又一味的纵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会越来越糟的。
    碧荷见她发着愣,拉住她道:“走了,想什么呢?”
    萤枝回过神跟了上去。
    季央逗着雪团吃鱼干,雪团吃的胡须上都沾了屑,拿着自己的小肉抓擦脸,可爱的她心都软化了。
    春末的暖阳最容易让人犯困,见季央开始打起哈欠,萤枝上前道:“世子妃回屋睡会儿吧。”
    季央点点头,让她把雪团抱了下去,“今日就别让它跑出来了。”
    再迟些裴知衍就该回来了,虽说是他送她的雪团,却并不喜欢见她与雪团玩。
    萤枝点点头,伺候着季央睡下,几番犹豫后借口嗓子不舒服去抓药,从角门离开。
    她先在街上走了一圈,然后掉头往季府而去。
    申时的太阳还暖和着,本该是春意浓浓的时候,萧篁阁里却安静无声。
    守在院中的丫鬟个个都面色惴惴,连大丫鬟碧荷也提着心。
    方才萤枝出府没多久就被高护卫带了回来,再之后世子也回到府上将人带去了书房问话。
    只下令任何人不得闹出声响,打搅了世子妃午睡。
    细风吹进半开的窗子,吹动窗前长案上插着的玉兰花,吹出一室的幽香。
    香意拂动薄纱床幔,薄衾勾出娇软玲珑的身段,季央抱着一角被子,睡得正香甜。
    书房里。
    萤枝发着抖跪在地上。
    裴知衍不紧不慢的饮茶,杯盖磕在盏沿发出的清脆声响让萤枝头皮发麻。
    世子爷若是下令罚她,她反倒也不怕了,可这样不言不语简直就是无声的折磨,折磨着人的心。
    “嗒”的一声,裴知衍放下杯盏,抬眸道:“什么药要你去季府抓,这么贵重?”
    萤枝惊得抖了抖,“奴婢,奴婢其实是想去季府看看奴婢的娘。”
    裴知衍道:“不说实话?”
    萤枝浑身发冷,在裴知衍的注视下几乎连一刻都扛不住,她唯有捏紧了手道:“奴婢不敢骗世子。”
    裴知衍点点头,“你仗着自小在世子妃身边服侍,我就不会责罚你了?”
    萤枝垂头跪着,打定了主意任打任骂,若是她挨罚能让小姐对如今的局面做出反抗,那也值了。
    裴知衍啧了一声,换做旁人到还真容易许多,偏就是萤枝这个丫头不行。
    他缓缓起身,走到萤枝身边,“两天不准吃东西,再有下次,我也不罚你,只是从今往后,你都不用再在央央身旁伺候了,若是让她看出异样,也是一样的。”
    听着脚步声走远,萤枝重重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
    *
    季央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就见裴知衍坐在床沿看着自己。
    她眨着迷蒙的眼睛将头靠到他腿上,细声细语道:“夫君回来了。”
    “怎么都不叫醒我。”
    季央将脸贴近他腹上蹭了蹭,浓浓的倦意还没有散去,无意识的呢哝,娇憨软糯。
    “央央睡得那么香,我怎么舍得吵醒你。”裴知衍摸索着捏住她的鼻尖,季央喘不上气只能无助地仰头看他。
    裴知衍笑笑改托着她的下巴,低头细细吻着她,“小懒猫。”
    缠绵厮磨许久,裴知衍才松开她,他蹲下来握住她的一只玉足放在自己膝上,本想替她穿好鞋袜,又改了主意。
    睡得太久,季央有些昏沉沉的,无力的歪头靠在床栏上,湿漉漉的眼眸含着丝丝缕缕的春色。
    裴知衍很喜欢吻她那一尾红痣,无论前世还是现在。
    季央轻眯起眼眸,看着人人都要敬让三分的裴世子屈膝在她身前,难捱的微张开唇瓣小口喘气。
    直到裴知衍站起身,被堆叠在腰上裙摆才顺着腿滑了下去。
    他把身子已经软做水的季央抱入怀里,捏住她的柔荑揩去自己薄唇上的水意,“后日我休沐,带央央出去走走可好。”
    季央正羞红着脸抽手,闻言微微愣住,他终于肯带她出去了?
    第59章 酒后
    其实季央也不算太久没有出府, 可走上街头,她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分明太后寿宴那日, 她还与裴知衍在马车上说笑玩乐,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季央慢慢呼吸着, 由裴知衍牵着自己走进东长街上的延鹤酒楼。
    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裴知衍为她布好碗箸, 问道:“央央想吃些什么?”
    季央心情不错, 歪头想了想道:“就要一个白扒鱼唇, 火腿蒸豆腐再加一锅田鸡粥。”
    她点的都是此间的特色菜, 季央看向裴知衍,“就要这些。”
    裴知衍含笑点头,吩咐了小二上菜。
    季央环顾四周, 忽的瞥见二楼西侧桌的男子, 那人将手里的折扇摇得又快又急,这么个天就瞧他一人很热似的。
    季央刚要挪开视线,就看那人将扇子移下了一些,露出一双桃花眼,死命朝她使眼色,竟要她支开裴知衍。
    她微微愣住,想当做没看见, 可他一脸急切像是有什么万分重要的事。
    季央犹豫不定,踌躇一瞬后, 看向街上扛着草把卖糖葫芦的小贩, 几个孩童正围着挑糖葫芦,季央抿抿唇道:“夫君,我也想吃那个。”
    季央眨眨眼看他, “你给我选一串最甜的可好?”
    裴知衍本想让高义下去,闻言笑道:“好,我马上就回来。”
    裴知衍刚下楼,沈清辞就收拢手里的扇子,连绊到凳子也顾不上,跌跌撞撞冲到了季央面前。
    高义差点都要拔刀了,看着是沈清辞只能一脸为难道:“沈大人,您这是何意?”
    季央看着他也是一脸困惑。
    沈清辞看也不看高义,只道:“看着你家世子爷!”
    高义动动嘴,心想:您还知道那是我家世子爷呢?您说我该防谁?
    季央眉心轻皱:“沈大人到底是为何意。”
    沈清辞一面要防着裴知衍回来,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那人现在疯起来可不比平常。
    他对季央道:“我长话短说,你们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去查过,除了季央与叶青玄算是青梅竹马,叶老夫人差点要为两人定亲以外,实在没什么其他可以让裴知衍耿耿于怀放不下了。
    要硬说有,那就是叶青玄这次改头换面回来,与季央相见过于巧合也过于多了,裴知衍也确实有理由怀疑。
    可若真是有猫腻,两人就更应该避着,暗通款曲才是,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随便一查就能查出,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就是叶青玄的挑拨之计。
    甚至都算不上多高明的计谋,裴知衍竟然还能中计。
    他又去追问了裴凝更详细的情况,结合猜测裴知衍根本就是借着这事在放任自己的肆无忌惮,而且季央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抗拒,这才可怕。
    季央别过头,“我听不懂沈大人的话。”
    沈清辞眉心叠起,“你该不会觉得你一直退让,就能让他好转?都疯起来了他还能收敛?”
    季央正色道:“世子他没有疯。”
    沈清辞摊摊手,“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谁。”
    季央中了他话里的套,咬咬唇不再说话。
    沈清辞就没这么恼火过,一个疯,另一个还自欺欺人的陪着疯。
    “你要弄清楚,你这样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沈清辞想要说裴知衍针对叶家的事,但又怕说了那疯子跟他彻底翻脸。
    季央看向在长街上为她挑糖葫芦的裴知衍,微微笑着摇头,“沈大人多虑了,世子他在好起来。”
    他今日已经带她出来了不是吗。
    “呸。”沈清辞一眼就能看出她想的什么,“你以为他今天干嘛带你出来?”
    季央眸中流露出不解。
    沈清辞看她迷茫惴惴的模样都于心不忍,这傻姑娘怎么也惯会自己骗自己,当初用渔网捞玉佩的时候也是。
    沈清辞叹了口气道:“今天是梁应安娶亲的日子,等会接亲队伍就要从这里过。”
    季央一点也不奇怪他会清楚梁应安的事,两辈子加起来,沈清辞都是他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季央轻轻摇头,指尖攥紧,笑地无力,“他说他信我的。”
    沈清辞被气乐,“我算发现了,你们俩是一起疯!他是疯,你是自欺欺人!你扪心自问他信你吗,不对,是他愿意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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