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心中很是在意康哥儿,纵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没打算告诉任何人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她不希望康哥儿受到任何人异样的目光,她希望康哥儿长大只会,会活在善良和阳光中,被爱严严实实地包围着。
    而非勾心斗角,欺骗与辜负。
    康哥儿小手碰到兰娘的脸颊,孩子软乎乎水嫩嫩的手触感极好,兰娘逐渐的清醒了。
    她早已不是顾家的兰娘了,从前再多的好与坏,都是过去了。
    顾亭匀辜负过她,那种被人辜负的滋味有多痛苦她知道。
    所以,她不可再辜负陆回。
    但如今她想从这里逃走,难上加难,唯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小年到了,按着习俗家家户户都开始操办起来。
    纵然许多人家发生了伤心的事情,可日子还是要过,活着的人也要坚强起来。
    赵怀荪的尸检尚未查出来问题,顾亭匀又写信请求京城那边尽快派一位手段更厉害的仵作,此事便只能耽搁下来。
    兰娘听得见,他一日来过两次,一次是晨起很早的时候,他拄拐杖到口廊下与丫鬟低声说话。
    问她这一夜睡觉如何,可有吃什么东西,叮嘱人务必要保证她周全。
    末了,他又提了一句:“那小孩儿也照顾好,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些人自然都上心的很,兰娘抱着康哥儿睡觉,奶娘在旁边的榻上酣睡,她沉默了许久,只觉得事实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一次,便是晚上,顾亭匀忙完之后又到了外廊下问丫鬟关于兰娘的事情。
    兰娘与孩子始终都在屋子里,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顾亭匀问完之后也不知道走没走,丫鬟进来问道:“兰大夫您可要用些红枣茶?”
    兰娘不想喝,便道:“不用了。”
    那丫鬟又道:“这屋子里您若是住着不舒服,也可以吩咐奴婢,奴婢去转告大人,帮您重新安置。”
    她身后有一个丫鬟送进来一只瓶子,里头是新鲜刚摘的红梅花。
    红艳艳的梅花漂亮的很,兰娘看了却也不觉得心情有多好,仍旧是淡淡的。
    她都以为顾亭匀走了,可谁知道,仅仅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竟然推开拄着拐杖进来了。
    兰娘吓了一跳,立即道:“你怎么来了?”
    她都没有穿外衣,因为屋子里暖和,只穿了一个小的夹袄,头发也是松垮垮的没有挽起来。
    顾亭匀隔着屏风坐在外间的炉子旁,丫鬟递上一壶茶,他喝了两口才道:“来看看你。”
    实则他隔着屏风根本没看到她,兰娘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把床帐放下了,抱着康哥儿就坐在里头。
    那孩子还小,嗯嗯叽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顾亭匀便安静地隔着屏风听孩子的动静。
    他甚至生出来一种恍惚,以为这屋子便是自己与兰娘从前的屋子,而那孩子,是他与兰娘的孩子。
    兰娘没说话,他也不说话,顾亭匀独自在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没敢去打扰你,但恰逢你生辰,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可喜欢。”
    他起身,拿了拐杖走到口,却又道:“若我们的女儿还在,也应当八岁了。”
    吱吖响了一声,那人很快便走了,屋子里他身上的青竹香味也渐渐消散。
    兰娘抱着康哥儿,眼睛一片酸涩。
    女儿,她也是有过一个亲生的女儿的,可后来没有了。
    如今算来,那孩子若是平安出生,现下也该有八岁了。
    而自己的生辰日,那本是她去顾家的日子,她早已不再纪念那个日子了,认回阮家之后,父亲提到过,她的生辰日是三月初六,春暖花开的日子。
    这一晚兰娘不好受,她想起来那个孩子,其实也有过非常多痛苦后悔的时候。
    比如,若是当年自己没有执着于要走,若是她再等等,说不准就能赶上汪家倒塌之时,她能保住孩子。
    可没有那么多如果,当初她替顾亭匀挨了一刀,被汪琬云的人打了那样狠毒的一板子,又落水,被火烧,加之次次受伤所用的药膏中皆带着麝香,那孩子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说来说去,是他们二人都不配当父母。
    想到这个,兰娘就恨自己,也更恨顾亭匀。
    她忍不住把康哥儿抱紧,她曾经错失过一个孩子,便不会再叫怀里的孩子受委屈。
    虽然顾亭匀出去了,可兰娘还是没有出帐子,乳母来喂孩子的时候,她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丫鬟把顾亭匀留下的东西拿了进来递给她。
    兰娘本身不想要,可等瞧见时却愣住了。
    那是一块手捏的彩色泥人,三个泥人,一男一女,一个雨雪可爱的小女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家三口。
    男的与顾亭匀很像,而女子很像兰娘,那小女孩就在他们中间,扎着两个啾啾,脸蛋圆圆的,鼻子像顾亭匀,眼睛像兰娘,甜美可爱,实在是个让人见了就喜欢的女孩。
    兰娘眼泪一下子掉了,没忍住哭了一场。
    等顾亭匀知道了之后,瞬间就后悔了。
    他本身也没想在她跟前提起来此事,可这几夜他都没有睡好,梦到他们的女儿,梦到他牵着女儿在路上走,女儿抬头问他,娘去哪里了?
    有时候顾亭匀都想,兰娘是不是把那个孩子忘记了?
    她忘记了他,也忘记了他们的孩子吗?
    本身想把他亲手捏的泥塑给她,只是想告诉她,他一直都在思念她们母女,可却惹得她又落泪,她这种时候是不能哭的。
    顾亭匀起身亲自去了兰娘外,他听到里面很安静,抬手叩,兰娘压根不回应。
    他只能道:“阿兰,对不住,今日是我的过失,又惹得你伤心。但那绝非我本意……”
    没等他说完,兰娘冷冰冰地说:“你走吧。”
    顾亭匀无奈,在外站了一会儿,又属下来禀报公事,只能急匆匆地出去了。
    兰娘在屋中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就想到了些什么。
    她或许可以利用他这短暂的心软,作为一次机会。
    又到了乳母喂孩子的时候,兰娘等乳母喂完孩子,便抱着孩子又要去一趟顾亭匀的书房。
    乳母倒是劝了:“您现下身子不方便下床,还是多在床上躺着的好,若是您想见大人,奴婢去帮您说一声,大人必定会来的。”
    这几日谁都看得出来了,顾大人对这位兰大夫十分地上心,哪怕这兰大夫带着个孩子。
    兰娘轻轻摇头:“不,我要亲自过去,这儿离他书房也不远,无妨。”
    乳母便只能个兰娘裹上披风,二人沿着回廊往前走,可还未转弯,便听到了顾亭匀与彰武的声音。
    他们并未回到书房,彰武跟在顾亭匀身侧,声音低沉:“大人,那陆回在狱中吐血三次,看着像是不行了……”
    顾亭匀皱眉,冷笑一声:“我着人查了,他从前也有过这般症状,吐血吐得像是不行了,但未必就是不行,让人给他喂参汤,吊着他的命,势必要拷问出来他与赵怀荪一事有没有什么瓜葛。”
    彰武赶紧道:“是,大人!”
    兰娘身子一软,若非乳母及时出手扶住她,差点就抱着孩子软倒在地上!
    乳母急得不行:“哎呀,奴婢就说了,您如今的身子不能出来……”
    孩子哇哇大哭,兰娘勉强抱住孩子,眼泪也掉了。
    陆回那身子本身就是艰难地才调养好的,她就说狱中艰难,怎么能撑得住!
    顾亭匀与彰武很快闻声便来了,彰武立即斥责乳母:“你是如何照顾的兰大夫的?!”
    乳母吓得不轻,顾亭匀早已喊了更多的丫鬟过来帮助扶兰娘与康哥儿回房,兰娘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不敢去想,若是陆回出事了该怎么办!
    而顾亭匀跟着她到了房间,见丫鬟把她扶到床上,跟过去帮她掖好被子,眼神平静地坐在床畔看着她:“你要找我?有什么事么?”
    兰娘眼泪咕噜噜地掉,一边咬牙看着他:“是不是若我点头跟了你,你便立即能放了陆回?”
    她眼眶通红,眸子里一丝爱意也无,全是陌生。
    顾亭匀并不太想看到这样的她,可他还是平静地答了:“是。”
    他实诚地告诉她:“莫要说是放了他,便是把我如今的一切拱手让给他换一个你,我都愿意。”
    兰娘笑了起来,而后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活该你白了这一头的发!你如今还是这样两面三刀,冠冕堂皇!你这是在要他的命,在要他的命!”
    顾亭匀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乳母与丫鬟吓得立即到屏风那边去了。
    而他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不但没有生气,还笑了。
    “你的手总算看不到从前干粗活的痕迹了。可打人也更疼了。你打我不要紧,可你……真的考虑好了?”
    他把她的手扣在自己手心里,另一只手给她擦泪,声音温柔又仔细:“阿兰别哭,你若是心疼他,只要你点头,我即刻让人放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失败。。。。
    第47章 ·
    兰娘从未想过,她与顾亭匀会有如今这种境地。
    他步步为营,几近于明目张胆的威胁,他最初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么?
    怎的如今又说只要她张口答应,他便能放了陆回?
    可即便如此,如今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她软话说了,甚至于求他,得到的都还是这样的回应。
    莹白的脸上是彻底的失望。
    她发觉顾亭匀这个人与自己认识的那个,已经千差万别。
    兰娘最终白着脸道:“好,那我答应你,可我要亲眼见着陆回被放出来。”
    顾亭匀唇角染了笑意,他心底自知她不是心甘情愿,可只要她开口,他便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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