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宁儿哭着认下了罪,只说是自己因为一时贪心昧了戒指,后又因害怕才栽赃给秋杏。
    顾亭匀让人直接把宁儿送到衙门,无论汪琬云如何哀求都未曾松口。
    当晚之后,没多久汪琬云便又腹痛发作,疼了两三日,日日都哭到后半夜才算作罢。
    兰娘的手臂肿得老高,什么都拿不住,若是想养好至少也得两三个月,而秋杏休养了三日,才总算清醒了些,但清醒的时候总是抱着兰娘哭个不停。
    这一日,兰娘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问:“秋杏,你想不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两天之内跑路。。。。
    第29章 ·
    秋杏含泪看着兰娘,她不知道兰娘所说的走是什么意思。
    “姨娘,您上次出逃,是没有瞧见大人是何模样,他在山下守了七日,几乎未曾进过饭食,那癫狂样子实在是可怕,挖地三尺也要把您找出来,您如何走的了?”
    兰娘苍白一笑:“时日还长,秋杏,人活在这个世上若是轻易认了命,那还有什么意思?”
    秋杏不明白,可心里却也隐隐生出来期待。
    但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她们主仆都要尽快养好身子。
    秋杏养了一个月,好歹能起身了,身上溃烂的疤痕也都结痂了,而兰娘的手臂却仍旧是疼,骨头的伤与皮肉的伤十分不同,她用了许多膏药,身上麝香味道极重,只为了手臂能舒服些,可时常那手臂还是疼得半夜都睡不着。
    经过此番磨难,秋杏与她更是心有灵犀,察觉到兰娘像是又疼醒了,秋杏便会起身去与兰娘说说话,让她好受些。
    这一个月汪琬云倒是没敢做什么,这一次顾亭匀拿她的丫鬟说事儿,宁儿进了衙门便没再出来,说是审问到了从前的罪证,直接流放了,年轻女孩儿流放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多是路上便被人糟蹋致死了。
    宁儿是汪琬云自小便使唤的丫鬟,忽然间没了,她心里惊恐得很。
    可顾亭匀真的这般,她却有些胆怯了。
    如今要紧的还不是宁儿的事情,而是她那腹痛不知道为何发作越来越厉害了,汪琬云特意去让人给她娘周氏带了话,那边派了个靠得住的大夫特意给她查验屋中各项用品,以及素日里的吃食,连带着顾亭匀让人带给她的红豆糕都一一查验,可什么都查不出来。
    她这腹痛离奇得很,汪琬云痛苦难耐,便想着回娘家找她母亲周氏给想法子,但在这个时候宰相府却出了问题。
    先是她爹汪栗不知道怎的一把年纪了又养了个外室,等她娘知道的时候杀过去,那外室肚子都大了!
    更让她娘气不打一处来的是,那外室竟然与当初她爹汪栗的初恋情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小外室娇弱蛮横,压根不怕杀上门的周氏,出言顶撞几句,更是口出狂言道汪栗汪大人书房里墙上那幅画的秘密只怕汪夫人到死都不知道。
    那幅画周氏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到过的人很多,但无一人知道那幅画的含义。
    小外室猖狂笑道:“那是汪大人的青梅竹马所画,纵然画技拙劣,可汪大人喜欢!您当年弄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还能有一个我吧?汪夫人,您尽管再弄死我,看看现在的汪大人还是不是像当年那般纵容您呢。”
    女子扶着腰,眼中都是嘲笑。
    周氏气得牙根都痒痒,直接让人上去扒了她的衣裳,拿鞭子往她身上抽。
    可这外室丝毫不怕,一边哭一边喊:“当初我姐姐与汪大人情投意合,是你横插一脚,你抢了原本属于我姐姐的幸福!你这个毒妇凭什么安稳一生?!”
    周氏下了狠手,直打得那外室身下一片鲜血。
    等到汪大人匆忙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收场,年过半百的汪栗,看着自己宠爱的女人被自己的夫人糟蹋成了这个样子,他嗓子里低吼一声,顾不得任何了,抬脚就把周氏踹了出去!
    周氏哪里想过汪栗敢这样对她?当即便回了娘家。
    而汪栗如今地位崇高,年纪一把早已站稳脚跟,又怎么会惧怕早已不如汪家的周家?他着人安顿好小外室,并接回来府里好生照顾,一眼都不看周氏。
    家中闹成这样,没人去管汪琬云的事情,她焦心不已,简直如无头苍蝇。
    这个年就这般慌乱地过去了,甚至大年三十,汪琬云都是孤身一人在屋子里坐着的,她打发人去请顾亭匀,只得了个回复说是大人在忙。
    汪琬云守着餐桌滴了几滴泪,最终带着一肚子气也没吃饭便睡下了。
    顾亭匀的确依旧在书房忙碌,对他而言如今过年不过年没什么区别。
    他知道兰娘不愿意理会他,已经许多次了,只要他过去,兰娘便当做看不见他,似乎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了一般。
    即便他说尽好话,拿了无数的好东西过去,她仍旧是这般当他不存在。
    有时候顾亭匀也生气,甚至有一次深夜过去,把她压在床上亲吻她。
    她依旧如一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不反抗也不说话,到最后他只能挫败地猛砸几下床。
    大年三十这一晚,兰娘沉寂许久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厨房送来了几种口味的饺子,有白菜猪肉的,也有萝卜羊肉的,还有素馅儿韭菜鸡蛋的,她便喊了秋杏金珠一起进屋吃饺子。
    金珠搓搓手,眼巴巴地看着兰娘:“姨娘,您这几个月怎的就是补不上来呢?脸色越来越差了。”
    大把的好东西,参汤,燕窝之类的吃的也不少,补药也是日日都喝上一碗,可怎的始终都不见好?
    兰娘勉强一笑:“好不好的有什么要紧,人各有命。今儿过年,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包了封子,望你们日后都顺遂平安。”
    每人一只荷包,里头塞的是素日顾亭匀着人给她送来的银子。
    这是兰娘第一次给人压岁钱,其实她从前在老家也很少能见到这样多的银钱,如今银钱多的是,但拿在手里,完全没了以前高兴的感觉了。
    金珠秋杏拿了压岁钱都高兴的很,几个人都立即说些祝福的话。
    “也祝姨娘身子越来越好!”
    秋杏抿唇,微微一笑:“祝兰姨娘心想事成。”
    兰娘冲她一笑,二人心领神会。
    屋子里几个人在吃饺子,顾亭匀就在外头廊下静默地站着,等到几人吃完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顾亭匀挥挥手,抬脚走了进去。
    果然,兰娘在看到他的时候神色又淡了下来,他也都习惯了,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过完今日,来年便是新的一年了。最迟年底,一切都会好了。”
    兰娘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心里却在算着,自己这身子最近越来越差,睡着的时候越来越久,按照她的推测,只怕撑不过半年。
    顾亭匀伸手轻轻握住她胳膊:“可还疼了?”
    兰娘抽出胳膊,不与他讲话,转头就走,顾亭匀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回了书房。
    *
    过年总是会让人生出来一种希望,但这种欢快也并未持续几日,大年初五这日顾府忽然就得了长公主的传召。
    那边只说是听闻顾亭匀的妾氏兰娘容貌甚美,当初又曾省吃俭用供奉顾亭匀读书十几载,长公主非常想见见她。
    汪琬云家本就与长公主府沾亲带故,加之长公主地位显赫,她这般传召了又如何能不去?
    兰娘心中很是抵触,顾亭匀知道之后倒是安慰她:“到了那一日我也会去,长公主乃是初五的生辰,我会让彰武护着你,你且放心。”
    “你次次都说护着我。”兰娘难得这样开口。
    顾亭匀沉默了一瞬,道:“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
    兰娘早已不信他,可现在还能如何?她只能去,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长公主府十分奢华气派,因着是生辰日,办得热热闹闹,男客女眷都非常地多,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可兰娘这几日是不太舒服的,她肚子隐隐作痛,总觉得是月信要来了。
    从前她营养不良月信不稳,要么两个月来一次,要么三个月来一次,这几日十分地不舒服。
    下马车之前,兰娘便低声告诉彰武:“我身子不舒服,你去同他说我撑不到半个时辰。”
    彰武立即去告诉了顾亭匀,顾亭匀便让他转达,说是半个时辰之内会找机会把兰娘送回去。
    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汪琬云忽然又开始腹痛,疼到浑身冒冷汗,长公主立即让人请大夫到客房里给汪琬云看看,并着人喊了顾亭匀前去陪着。
    当着众人,顾亭匀没有法子,只能跟着去了客房,他看着汪琬云疼到满床打滚,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
    此时长公主府的梅园里,一群女眷正聚在一起赏梅,兰娘正站在最末尾处,她作为妾氏本身是没有资格上来跟着一群夫人小姐们一起赏梅的,原是长公主对她有兴趣所以叫上去问了几句话。
    前头女人们在赏梅,兰娘站在最末尾靠近一片湖泊的地方,肚子疼得越发厉害。
    因着今日人多,这些女眷们便都没有带丫鬟,而男护卫为了避嫌也都离得极远,她听着那些女人们嘈嘈切切的声音,忽然就觉得有些害怕。
    为什么,顾亭匀还不让人来把她带走?
    他不是答应了半个时辰以内么?
    一个面生的丫鬟走了上来,那是长公主府里的下人,她笑吟吟地看着兰娘:“这位娘子,顾夫人身子不舒服,此时顾大人在客房里陪着她,您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
    兰娘不认得她,心中升起警惕,只道:“多谢您。”
    那丫鬟笑意更浓,往前头赏梅的人群看了一眼,而后忽然朝兰娘走了两步,笑道:“冬日湖水,可冷得很哪。”
    她伸手猛地一推,兰娘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害自己,她一个踉跄,直接跌进了身后的湖水里!
    而后很快便有人惊呼:“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可此处都是贵女千金,哪里有人会舍己为人跳下去救人?
    那湖水冰冷至极,何况掉进去的人瞧着是个面生的,谁会去救?一群打扮精致高贵的女人瞧着都担心不已,但无一人动手去救,一个个的都喊着去叫护卫!
    兰娘浑身湿透,下意识地要往岸边爬,她其实会一点水的,可却发现自己很快就游不动了。
    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拖着她,一寸寸地往下坠。
    冰冷至极的湖水灌进嘴巴跟耳朵。
    意识丧失之前,她听到顾亭匀曾经说过的话,他说:“我会护着你,绝不叫任何人伤害你。”
    等护卫被喊来,把兰娘捞上来之后,她已经双眼紧闭喊不醒了,而一个夫人更是指着她的裙子惊讶地喊了起来:“怎么有血?!”
    另一个夫人担忧地说道:“这是哪家的女子?莫不是……小产了吧?这可真晦气!今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她竟在此……”
    ……
    落水一事闹得很是难堪,顾亭匀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好一会儿了,他咬着牙带人把兰娘带回顾府,再匆匆喊了大夫到家,一番救治之后,那大夫不忍心地看着顾亭匀:“大人,兰姨娘小产了,胎儿已经滑落,是个女胎……”
    顾亭匀踉跄几步后退,心口起伏,脸上皆是震惊与痛楚。
    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他以为,就那么短暂的一会儿时间,总不会出差错的。
    他想着,兰娘是可以等的。
    就像从前一样,她独自在乡下,不也好好地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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