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逛了一天,鼻尖红脸也红,一张俏脸隐在绒帽底下,说不出的可怜。这趟出门两人没乘坐马车,仆从带着包裹先回豫园,王舒珩和姜莺缓缓而行。
    巷子中空空如也,青砖碧瓦隔绝高门大户。积雪深厚一路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姜莺靠在墙上,口中呼出丝丝白气。
    她歪着身子,“夫君,走不动了。”
    前头高大的身形一顿,王舒珩转身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眉目含笑:“走不动那要怎么办?”
    “要坐马车。”
    男人黑心,双手交叠在胸前,“没有马车。”
    姜莺欲哭无泪,“真的走不动了,不如夫君背我?”
    暮色中男人缓缓走了过来,他今日身着青色氅衣,头戴刺陵纹格暖帽,不细看真认不出是谁。王舒珩走近把姜莺拢在氅衣之下,感受对方的体温。
    即便穿了好几层御寒衣物,姜莺手也是冰冰凉的。她靠近一些,双手使坏地伸进王舒珩脖颈,“我要坐马车。”
    “没有马车。”
    两人距离极近,看上去像抱在一起。王舒珩低头望撅着嘴的小姑娘,说:“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亲一下我背你走一步,其二亲到腿软一次性带你回家,怎么样?”
    “在这儿吗?”
    姜莺望望四周,虽然确实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在外面,而且天还没黑透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她低着头可怜极了,可惜郎心似铁,王舒珩不留情道:“不亲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回豫园吧。”
    说罢抽身要走,姜莺拽住了他的袖子。“选二。”她声音嗡嗡的,几乎听不见,“反正腿已经够软了,再软一点夫君想法子带我回去吧,一步都不想唔”
    话没说完,唇已经被封住了。王舒珩吮了一口,才贴着她的唇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很快,周围只听交缠的水声和令人遐想的喘息。
    恰好此时,一队人马缓缓停在幽王府门口。姜怀远从马车上下来,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来幽州那么久了,还是不适应这冻掉耳朵的天气。
    他是幽王府上的贵客,去哪里都有人跟着。一下车就有人来迎他,“姜老爷您回来了,王爷在正厅等您。”
    姜怀远拜过,缩着脖子浑身裹得像个皮球似的往里走,不过才走两步他就停下了。巷子不远处一对交缠的身影,借着暮色望去,依稀能分辨是一男一女,正在旁若无人地亲亲嘴?
    所有人循着姜怀远的目光望去,那对男女正亲热到忘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观望。
    这时候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王府管事讪讪:“姜老爷,咱们幽州民风开放化,这样的事很多不用惊奇。无需打扰,咱们快进府吧。”
    那火热的场景,一帮人皆看的面红耳赤。姜怀远嫌弃地啧了声,跟随管事入府,道:“你们幽州人可真行,天还没黑透呢就乱来。我们临安人含蓄,万万做不出这种事。”
    他咕哝着,嘴边胡子一翘一翘,似乎对这种行为极其看不顺眼。
    相处久了大家关系都不错,管事开玩笑道:“姜老爷莫说笑,年轻男女嘛初尝情爱滋味难免失了分寸。临安肯定有,只是没让您撞到过。就像您的儿子女儿,有一天若遇到喜欢的人,肯定也控制不住。”
    姜怀远对这话嗤之以鼻,“不可能!我姜怀远的儿子闺女,绝对做不出青天白日当街亲热这种事!”
    “那若是有人蓄意勾引呢?”
    姜怀远想了想,严肃道:“我肯定打断对方的狗腿。”他一路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知羞,进入正厅拜过幽王才停下。
    幽王是当今圣上皇叔,来封地数十年一身英气。他本就生的俊俏,在边境寒风磨砺下面容透着几分戾气。不过他待这位临安贵客十分客气,他与杨徽争夺商会一直处于下方,这种情况直到姜怀远来幽州才有好转。
    不得不说,姜怀远是个经商奇才,很会与商人打交道。不到幽州半年就在商会有了一席之地,还从杨徽那儿抢走不少人,如今幽州贸易比之前可好太多了。
    姜怀远喝过茶与幽王禀报今日商会情况,当听说今日幽州来了位临安贵客横街扫荡货物时怔了片刻。他回忆着,临安许家公子似乎有点印象,可没听说怕媳妇。
    “姜兄,既是临安人肯定听说过你的名号,我已让属下去打探他们的住处。咱们尽快出手,别让杨徽占据先机。”
    姜怀远回道:“那是自然,全听王爷安排。对了,老夫那小女儿的消息,王爷可打探到了?”
    数月前,姜怀远船只遭遇海盗被幽王救下带回幽州,当时孟澜和姜枫身受重伤现在还没好,姜怀远不能立刻回临安,再加上幽王正与杨徽争夺商会,姜怀远只得暂时留下。
    不过一个多月,幽王派去临安送消息的人来回禀姜府出事姜莺失踪,当时姜怀远就欲回临安,还是幽王万般挽留,答应派人寻找姜莺他才留下。
    如今几个月过去还没有姜莺的消息,姜怀远寝食难安。
    “王爷,我那小女儿性子娇脾气大,之前落水反应还有点慢,若被拐子拐走肯定要吃苦,老夫”
    幽王安抚,“不用担心,派去临安打听的人再有十日也该到幽州,且再耐心等等。实在不行,本王放你回临安。”
    有了幽王的保证,姜怀远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说完正事,气氛变得轻松许多,不知怎的聊着聊着,又说起方才的香。艳见闻,幽王嘲笑姜怀远思想保守。
    姜怀远不开心道:“我们临安人都这样,做不出那么孟浪的事。”
    *
    姜莺不记得她到底怎么回豫园的,反正一整晚腿都是软的,用晚膳还是被王舒珩抱到饭厅。
    小鸠今日没跟着出门留在府中收拾,这趟随行的侍女就她一个,做饭打理府中都是她一个人忙碌。
    见姜莺那副蔫蔫的样子,不禁奇怪小声问:“二姑娘您怎么了?这幽州城可没临安大,逛半日不至于累成这样吧?”
    姜莺被问的面红耳赤,瞪着始作俑者,“问他!”
    哪知始作俑者也装懵,无辜道:“不该问你自己吗?”
    姜莺被欺负的狠了,打不过说不过,心里憋屈,索性哼一声转过身不搭理人。王舒珩笑,把别别扭扭使小性子的人抱到腿上,“手软不软,还能拿筷子吗?”
    她挣扎着要下去,可惜被男人桎梏着根本动不了。两人闹了一会,听外头小厮来报:“公子,柳成州来了。”
    王舒珩神色不变,继续逗着腿上的姜莺。姜莺虽然极力装作一切如常,但身子绷的紧紧的,连笑容也勉强。
    好在她背对着柳成州,对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进屋就被这亲昵的姿势吓了一跳。
    柳成州半捂着眼睛,笑道:“许兄夫妻二人,真是情比金坚恩爱羡煞旁人哪。”
    小厮招呼柳成州坐下,王舒珩笑意依旧,无奈道:“没办法,她就这样。”
    话音刚落,就听姜莺道:“怎么,夫君厌烦我了?”
    “不敢,我厌烦谁也不敢厌烦你。”
    本以为柳成州此来是谈事,没想到对方只是传话,说明日相约暗馆一聚,还强调暗馆乐子多,不妨带上小夫人一起。
    这种明目张胆的鸿门宴,王舒珩不想带姜莺去,他眉心微蹙,依旧笑着:“定准时赴约。”
    姜莺也附和:“我到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好玩的。”
    送走柳成州,王舒珩与福泉等人商议明日安排。
    暗馆那样的地方,福泉近日也隐隐打听到一些消息,此地乃是杨徽与心腹等人享乐的地方。听说歌姬,小倌众多,奢靡程度说是争逐酒色也不为过。
    他反反复复思忖,让护卫假扮暗馆人员混入其中,安排好诸多事宜才回屋。
    回房时姜莺已经睡下,王舒珩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不安。
    第52章 相见
    暗馆位于幽州城北, 穿过大半个民坊商市拐进一条幽深巷子,气氛陡然变得不同起来。
    与城中冷清相反,不过才日沉时分, 巷子两旁已经高高挂起红灯笼。巷子幽深曲折,每户门前站立一名女子, 明明是寒冷的天儿,却露着白花花胳膊大腿供人取乐。那些妓子甩着红绢, 声音婉转若莺啼。
    王舒面色如常一路往巷中深入,身侧姜莺却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抓着王舒珩的手都紧了些。
    氅衣下王舒珩手轻轻拍了拍她安抚。显然, 这是幽州城妓子最为聚集, 也是藏了最多秘密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 柳成州派来接他们的小厮才道:“许公子, 就在前面了。”
    又拐了个弯, 面前林立一座小楼,背靠荒山四周茫茫一片。不过他们没被引入楼中,而是去了一侧的雪屋。
    那雪屋看上去极为精巧, 用方方正正的冰块筑成, 隐隐透出暖色光辉。看着寒冷,里头却是暖的,地上铺着一层豹皮地毯, 暖炉白桌一切应有尽有。
    放进屋就有人接过王舒珩氅衣,姜莺也跟着脱下雪披。
    屋内坐着两个男子, 一个是搂着个妓子的柳成州,至于另一个想必就是幽州长史杨徽了。
    拾缀好衣物,便听柳成州唤了声:“许兄,过来坐。”
    王舒珩牵着姜莺, 眉间含笑装作惊讶的样子,“这位是?”
    “这位是幽州长史杨大人,咱们幽州大小事务都归他管,许兄以后在幽州行走少不了杨大人照顾。”
    杨徽躺在榻间,自是极为不屑。王舒珩拱手道:“许某见过杨大人。”
    “免礼。”杨徽客气了句让他们坐下,不过目光却是盯着姜莺。
    方才一进屋他就盯上这女子了,此等姿色实在少见,只怕暗馆所有女人里头都挑不出一个这样好的。他本就风流,目光幽幽打量,姜莺低头福了福。
    杨徽对他们的识相还算满意,笑道:“许兄真是一表人才,这位是小妾?”
    “非也,是许某正妻。”王舒珩扶姜莺坐下。体贴地为她整理好裙裾,“拙荆乃临安人,与许某自小定下婚约,过门已经两年。”
    正妻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有些男子就是有这种癖好,专爱人。妻。杨徽想到什么哈哈一笑,起身敬了王舒珩一杯酒。
    三人喝酒谈话,姜莺乖乖坐在一旁。没一会只听杨徽道:“听闻临安乃贸易之城,许兄为何不在临安大展拳脚反而跑幽州这穷乡僻壤来了?”
    王舒珩道:“水溢则满月盈则亏,临安来钱的路子是多,但竞争也大。况且沿着别人走过的老路走有甚意思,某还是更想干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此等雄心正合杨徽心意,他就喜欢这种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入了商会好拿捏。
    席间觥筹交错,杨徽一直问临安的事,王舒珩对答如流,不多时只见冰屋中进来十多个舞姬。手脚坠铃,媚眼如丝,身披薄纱曼妙酮体一览无遗。
    柳成州与杨徽皆乐在其中,王舒珩目光不惧,姜莺脸上却不太妙。
    她何曾见过此等豪放作风,就算是在白沙镇时,画舫上的女子也知收敛以暗语示人。如此明目张胆勾引的,她一个女子都看的面红耳赤。
    姜莺竭力忍耐,她正经危坐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却是粉面生威,似嗔似怨。她终是没忍住,伸手覆住了王舒珩眼。
    从进屋起,杨徽就在观察这对夫妇。一见姜莺表现不禁轻啧了声,男人寻欢作乐本就是常事,敢这样当面生妒的还真是罕见,看来许家公子当真是怕极了这位美娇娘。
    不知柳成州附在杨徽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哈哈大笑。不多时歌舞停下,女子排成一排好像供人挑选的货物。
    柳成州打发走身侧侍酒的女子,正欲打算重新挑一个,就听杨徽道:“许公子初来乍到,自然是许公子先来。许公子看看,咱们幽州的小娘子可不必临安差。”
    这些女子见惯风月之事,或娇媚,或清纯,王舒珩能看出来都是装的。他露出为难的神色,不等开口,一旁的姜莺就开始无理取闹了。
    “杨大人这是当着我的面儿给夫君送妾?”
    那一声娇俏的质问,听的杨徽心头一酥。他笑道:“小娘子不必惊慌,露水情缘而已。咱们暗馆的女人最会伺候,偶而让许公子尝尝新鲜也是好的。”
    姜莺瞧着也不生气,低头揪着帕子,说:“那也行,烦请夫君写一封和离书给我,今夜我就回临安。”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就没有不震惊的。为妻者最忌生妒,就算嫉妒那也是暗戳戳的,哪有人明目张胆的甩脸子。
    王舒珩笑着去哄,不好意思道:“大人也瞧见了,拙荆就这脾气,实在娇蛮。况且我们八字相合,大师算过她最是旺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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